胡杨林社区·三木子·个人文集文章-怪病记

　　人物：吃拿卡要的庸医
　　　得怪病的患者
　　地点：某医院门诊部。
　　时间：某日下午。
　　
　　幕启：一桌二椅，医生伏椅子上睡觉，患者上。
　　患者：退休三年半，买药几百遭，不是真有病，只为能报销。
　　鄙人姓庄，名病，已经退休多年，赋闲在家。别看我来医院看病，其实我没病。要不怎么叫装病呢！来干啥？来买药！不明白？如今这社会不知怎么了，净出怪事儿！就拿吃饭来说吧，过去谁听说过吃蚂蚁、蝎子，肉蛆等等乱七八糟的玩玩意儿？哎，现在呀，那是高档饭店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什么女体承、男体承，就是用人体当桌子吃饭，过去谁听说过？谁敢想？得，咱是纯粹草民一个，个人小事咱还没整明白，国家大事就更管不了啦！闲话少说。俗话说的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退休了什么也不靠，吃啥？就吃这医院，吃医疗费！哎，有什么不对的？大家不都在吃吗！说着说着，你看这医院就到了！
　　
　　（患者敲门，医生醒来，做伸腰状。）
　　
　　医生：谁呀？
　　患者：是我。
　　医生：干啥？
　　患者：看病，（向观众）来这除了看病还能干啥！
　　（医生一阵高兴，起身。）
　　
　　医生：投机做了医生，已经卖药多年，糊里糊涂看病，认认真真抓钱。
　　鄙人姓马，叫马糊。行医十年有余，别看病人没有治好几个，药却卖了不少。你要是说我吹牛，没病你也来瞧瞧。我敢保证，让你没病得病，有病重了！就是让你买药！这不，我这正愁着没事，打盹呢，货送上门来了！
　　
　　（医生开门，患者进。）
　　
　　医生：（拦住患者，环顾左右）慢着，慢着，病人呢？
　　患者：病人？这不在这儿哪嘛！
　　医生：（上下打量患者，狐疑地）你就是？
　　患者：是呀，我就是。怎么的？不象吗？
　　医生：（仍不解）你有病？
　　患者：当然了，没有病谁到这儿干啥来呀！（向观众）这家伙还有一套，能看出我没有病来！
　　医生：（恍然大悟）哎呀，是你？
　　患者：哎呀，当然是我！
　　医生：哎呀，这个这个，啊，现在，那个，我们还没有上班呢！等一等啊。
　　患者：咋着？现在还没有上班？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先生，都快两点半啦！请问，你们几点上班啊？
　　医生：我们两点上班，怎么的？
　　患者：现在快两点半了！
　　医生：啊？多了吗？没有吧？
　　患者：已经两点多了！
　　医生：哎，你嚷什么！嚷什么！不就是过了上班时间了吗？那又怎么样？
　　患者：我，我，看病！
　　医生：你看病？净说废话！你不看病，来这干啥，出去！
　　患者：哎呀，大夫，我真是来看病的！
　　医生：（大笑，向观众），废话。我还不知道你是来看病的！俗话说的好，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你来看病，我收红包，这是天经地义。什么？不给红包？那也好，你还看病不看？只要你看病，不怕你不把红包送来！（向患者）你……真是来看病的？
　　患者：啊，真的。
　　医生：真的？
　　患者：……不是……
　　医生：你到底是看病不看？
　　患者：（向观众）哎呀，我咋把这事儿忘了！看病送红包，买药去报销，这是在讲的！（从口袋掏出红包来）正是，要打有准备之仗，我庄某，老谋深算，有备而来。不战则已，战无不胜！（向医生）看，看，您看看，这是什么……（送上红包）
　　医生：啊，（接过红包），哎呀，不要搞这一套吗，咱们公事公办，送什么东西啊！（说着，欲打开红包，患者上去抢过，塞入医生口袋）
　　患者：哎呀，大夫，您牺牲一点休息时间，无论如何给我看看病，我这病可不轻啊。
　　医生：啊（手按住裤袋里的红包）哈哈，好，不是我不给你看病，是我们这里有制度，今天下午开会。当然了，除非送……啊，送红包也不行。
　　患者：送红包也不行？
　　医生：啊，当然了，今天，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例外例外。来，坐下，坐下。我给你看看。
　　
　　（患者坐下。）
　　
　　医生：来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号号脉。
　　（医生为患者号脉。）
　　医生：（向观众）哎呀，这小子是个没病装病的老病号了。来多少次了。我能不认识他吗！哪一回来都让开不少药回去，买的都是好药。家里的药估计可以开药铺了！
　　患者：（向观众）咳，今天真倒霉，又碰到了这小子。啥本事没有，光会掏病人的腰包。光我送他的红包也有万把千了，家里又盖大房又买车，还包养了个二奶……
　　医生：哎呀，你自己嘀咕什么呢？……我说，你这病可不轻啊。
　　患者：是啊，现在是茶饭不香，晚上谁不着觉，就是总想吃药。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是吃药，不吃药心里不舒服，难受要命，特别是睡不着觉，净做恶梦，说胡话。我不知道怎么啦，是吃药不吐，喝药不吐，一见饭就呕吐不止……
　　医生：有多长时间了？
　　患者：时间长了！从六几年开始就这样，一直没有看好……
　　医生：哎呀，这病可不是好病啊。不好治呀。
　　患者：不。您错了。我不是想让您把我这病治好了，就是想让您开药。我这样不是很好吗？
　　医生：怎么有病还好啊。
　　患者：您看啊，我这病，不耽误吃，不耽误穿，粮食也省了，油也省了，还不用费事，就在您这买点药，吃了又管饿，又解渴，还可以报销，您看不是挺好吗？
　　医生：挺好？是挺好，只是你没有想到，医疗制度一改革您的病就没治了！
　　患者：是啊，我也正在为这事儿发愁哪！这不，今儿再麻烦您一回，给我多开点药回去，下回呀，说不准就没有了！
　　医生：是啊，将来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
　　患者：眼见着家里的药快吃光了，您看，一家几口，上有老，下有小，都靠药活着呢！我老爸老妈今年八十四了，少吃点儿药倒还不饿，就是腰腿不行了，走不了路；我那口子，每天不吃点药丸子，喝两碗药汤，浑身刺痒，起皮疹；我那宝贝儿子更是要命，跟您这么说吧，每天早晨起来到晚上睡觉都得喝娃哈哈营养液，太阳神口服液，吃美国产的加拿大深海鱼油，不喝，考试就是零分！
　　医生：您自己还没说呢！
　　患者：我呀，就更别提了！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头发总掉，瞧快掉光了吧，最近从您这买的洗发水还不错，要不早掉光了，头皮长癣，痒痒的难受，什么药方都试了，就是不管事。眼睛近视、斜视，外加白内瘴，已经手术了。长期的慢性鼻道炎。口腔溃疡。脖子到可以，就是颈椎有毛病，长期胳膊麻木酸痛。五脏的毛病更多，心脏供血不足，血压高，肝肾功能不正常，还有慢性肠炎，痔疮。您别笑，还有哪，腰间盘突出，腰积劳损，风湿性关节炎，脚后跟痛风……
　　医生：哎呀，好了，好了。不就是让我给你开药吗，我给你开总可以了吧？
　　患者：是啊，您给多开药，给开点好药啊。
　　医生：开什么要呢？
　　患者：您开什么药都行。您看着开吧。
　　医生：开多了，能报销吗？
　　患者：您放心，咱有人啊。
　　医生：那就好办了。
　　
　　（医生开药。）
　　
　　患者：您看有好药多给开点。
　　医生：那还用说。老主顾了吗！您看我给您开的药还可以吧？（将药方递给患者）
　　
　　患者：（推辞）我眼睛不好，您费心给念念。
　　医生：好。我就给您念念。听着啊，您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补养，给您开的人参蜂王浆、回春营养液……
　　患者：好好。
　　医生：您血压偏高，动脉硬化，给您开的是冠心苏合丸、牛黄降压丸、安宫牛黄丸、牛黄清心丸……您肠胃不好，便秘泄泻，给您开的是枳实倒滞丸、四神丸……
　　患者：可以可以，还有呢？
　　医生：还有您气虚脾弱，脘腹胀满，四肢乏力，我给您开点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十全大补汤……您精神恍惚，喜怒无常，心烦意乱给您开点甘麦大枣汤，养阴滋肺汤，外带四瓶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纯正虎骨木瓜酒。
　　患者：太好了！可是……听说虎骨酒国家禁止生产了，老虎是国家保护动物……
　　医生：这可是咱内部经营……别的地方你还买不到呢。看还要点什么？
　　患者：暖水袋有吗？
　　医生：当然有了！
　　患者：洗衣粉呢？
　　医生：有！要啥，你就说吧。
　　患者：小磨香油、指甲刀有吗？
　　医生：好，给你开了啊，暖水袋两个，洗衣粉三袋，小磨香油两瓶，指甲刀要几个？
　　患者：三个，要三个。我们要少了不够使的。上回我买的花椒、大料、芥末油都用没了，您再给开点，开点……
　　医生：好，给你开上了。还需要啥？
　　患者：还有啥啊？
　　医生：有啥你都要啊？
　　患者：啊。
　　医生：（伏在患者耳边，小声地）别让人知道了，现在有一台新到的冰箱你要不呀？
　　患者：（惊讶地）冰箱？要啊！
　　医生：那洗衣机呢？
　　患者：要，当然要啊。
　　医生：不过……，要这两样东西，你得出点血啊……
　　患者：那当然，好说好说，我谢谢您了，我……请您吃饭！
　　医生：啊，吃饭可以啊，请我去哪个饭店吃什么饭啊？
　　患者：饭店？啊，饭店咱就不去了。还是家里吃既实惠还方便……，您看，说着说着，我还就饿了……不瞒您说，我今天没有吃饭，光吃了几粒十全大补丸……不信您听，我的肚子正叫呢！
　　医生：那也不能光为省钱饿着肚子呀。
　　患者：不饿着。不光不饿着，我们的饭菜花样翻新，还不错呐！
　　医生：瞧，让你一说吃的，我也想吃了……，都是什么菜，给我说说？
　　患者：……我不说……
　　医生：你不说，我可不给你开药了！
　　患者：您开完了，我就说……
　　医生：小样！呵，是怕我不给你开药啊？你先说，说完了，我就给你开。请我吃饭我得听听吃什么饭啊。
　　患者：您开完了，我再说。
　　医生：呵。（无奈地）好吧，我这就开。（开药后将药方折叠好，递给患者）好了，这回你总可以说说请我吃什么了吧！
　　患者：谢谢。谢谢。今天晚上我请您到我家吃饭……
　　医生：吃什么？说吧。
　　患者：都是您喜欢吃的……
　　医生：说啊。
　　患者：百合杏仁。
　　医生：好菜，杏仁性味有化痰止咳的功效。百合杏仁凉拌最好。
　　患者：菊花。
　　医生：妙！陶元明老先生隐居桃园，以菊花为食，益寿延年，不是叫“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吗？好菜！还有什么？
　　患者：山药。
　　医生：山药好。白糖拌山药，滋阴补肾，效果最佳。有什么炒菜没有啊。
　　患者：炒木瓜，炒银耳，炒扁兰……
　　医生：汤有什么汤？
　　患者：汤呀，您愿意喝什么汤，我给您做……十全大补汤，养阴清肺汤，甘麦大枣汤，四君子汤，哪个都中啊。
　　医生：（疑惑地）咦，怎么，我听着都是中药方子啊。
　　患者：（笑）这就对了。我告诉您吧，我们家除了药，还是药。每天我们连早点都不买，就靠了吃几粒药解饿哪！
　　医生：（恍然大悟）啊——那呀，（伸手去抢药方子）这饭我不吃了，把药房子给我吧——
　　患者：（避开医生的手）您不吃了？
　　医生：是啊。
　　患者：您不吃正好，您要是吃我还懒得做呢！（转身欲走）
　　医生：慢着！想走啊？
　　患者：是啊。
　　医生：不要着急。您看看我为您开的药方……念念！
　　患者：（打开药方读）莫说你怪，世事怪多。误己误他，误党误国。要问如何？开放改革。
　　患者：（怒）你！你这是药方吗？你这不是耍人哪吗，你这人怎么连点德行都没有呢！
　　医生：得得，我没有医德，你呢，整天装病买药报销，坑害国家，你就有德行了！
　　患者：你赶快给我开药啊，要不我把你卖药不卖卖冰箱的事捅上面去！
　　医生：你去告吧，你坑害国家的事也别想抖楞清楚！大不了，我这医生不干了，咱们看谁受的了！
　　患者：得，我这药不买了，可以了吧！（跺脚下）
　　医生：当然可以。我们井水不犯喝水，各走各的路！
　　
　　（患者愤愤而下。）
　　
　　医生：（苦笑，无可奈何地）走吧，走吧。（忽然想起红包）哈哈，他给了我个红包……（掏出红包，打开，见里面又一红包，最后是一张纸）：啊！（读道：）我是没病，你病难治。要问咋办？下岗回去。
　　
　　（医生瘫坐在椅子上。）
　　
　　幕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