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政治老师们
 
 
yc姚律师  2006-04-22 13:57   收藏:0 回复:2 点击:794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韩愈
  
   我的政治老师们
   文/ 姚新民
  
   我从小学到大学一共上了十六年学,遇到许多位政治老师 ,但给我印象最深而使我至今不能忘怀的,是高小和初中的几位政治老师 ,至今他们的神情历历在目,他们的话语声声在耳。也许有人认为是我那时年纪小,记得牢,所以忘不掉。其实不然。无论年龄大小,即使是七老八十,也照样记得往,忘不掉。不信? 你就试试。
   我是五七年上的高小,相当于现在的小学五年级。五八年开始大跃进,当时有个口号,叫做“敢想、敢说、敢干”,鼓励人人搞发明创造。永济县有个学生叫尚马超,在土豆上嫁接西红柿成功了,起了个很形象的名字叫“两层楼”,据说拿到北京去展览;到处宣传,要全国青年学生向尚马超学习。一次在学校大院召开的动员大会上,我们的政治老师刘教导员(他又是教导处的教导员)站在凳子上给我们讲话。刘教导员刚从初师毕业,二十岁左右。他嗓门很大,如雷贯耳;他右手一挥,颇有气派;他话语不多,但富有鼓动性:
   “同学们,我们要响应党的号召,要敢想、敢说、敢干!这‘三敢’中最重要的是要敢想,敢想是基础。只要能想得出来,就能干得成,做得到。科学是什么? 科学就是胡搞!什么是科学? 胡搞就是科学!尚马超的‘两层楼’就是靠胡搞搞出来的!”
   不久,刘教导员入了党去上教干校,我们的政治老师就换成了张老师。张老师比刘教导员大几岁,矮个子,胖胖的,紫红脸,脸上的肉饱饱的,向外鼓着,象充了气似的。张老师多才多艺,他是一个班的班主任,代这个班的语文,同时还代体育和音乐。在音乐课上,他脚在钢琴下面有节奏地踏着,手在键盘上灵活地盲击,一边唱着,一边头左一下右一下地甩着,象在打拍子,偏分头的头发一掀一掀,上身兴奋地抖动着,激情奔放,无比的潇洒倜傥。大跃进的年代,很多科学家都解放思想,发表文章,畅想二十一世纪。张老师在政治课的课堂上,给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学生,也畅想开了。张老师讲课很讲究艺术,他先提出问题让学生回答。张老师问:“到了二十一世纪,我们吃什么?”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吃粮食——”“不对!”张老师来一个斩钉截铁的手势,然后头往左边一歪,抬起来,划一个弧形到右边猛一点,拉长着语调高声问道:“那么,到二十一世纪,我们到底吃什么呢?”突然打住,教室里寂静无声,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用充满疑惑的目光传达着无声地询问:竟然不吃粮食!那能吃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张老师顿挫有力地撂出了答案:“吃——原——子!”原子,这是我们这些毛孩子由生以来第一次听说世上还有这种能吃的东西。什么是原子呢? 同学们个个瞪大幼稚的眼睛,疑惑不解地瞅着老师。张老师开始释疑解惑:“原子呀,是一种很小很小的东西,小到人的眼睛都看不见。”就有同学发问:“那怎么吃呀?”张老师一边抬起右手,拇指挨住食指旋转着,一边说:“就用手搓成小拇指指头蛋这样一小疙瘩(同时张老师用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掐住小拇指末节晃一晃),往鼻孔里一塞,猛一吸,就能饱一个来月不饥。”有同学惊叫道:“用鼻子,不用嘴!”“对!不用嘴。”张老师说,“到二十一世纪,科学发达了,我们的嘴也解放了。人这个嘴呀,干着说话、吃饭两件事,多累呀!到二十一世纪,嘴不吃啦,这是不是解放了?”全班同学都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初中学过了化学,同学们才恍然大悟。那是后事,与本文无关。
   我们是在继续大跃进的一九五九年九月份升入初中的。一进初中,高粱面糊糊就在等着我们。高粱面糊糊好进难“出”,厕所里一片使劲弩的吭吭声,每只眼睛里都滚着痛苦的泪花。就这也得喝。每当开饭的铃声一响,无论男生女生,右腋窝里夹着钵碗,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食堂门前排队。打上糊糊后就赶紧又排到队伍的后边,一边转着碗“吸留吸留”喝,一边随队伍前进,总希望有剩下的再能添上一点。快到大饭锅跟前时,要踮起脚后跟往锅里看一看,如果还不到锅底,就退后几步,等炊事员挥起大铁铲铲锅底了再到前边去。锅底虽然焦糊,味道有点不佳,但那毕竟稠得多,是正经东西啊。就是在这种饥肠辘辘中,政治老师给我们灌输共产主义理论。
   我们政治老师姓王。王老师高高的个子,白白的脸堂,大大的眼睛,嘴里镶着一颗金牙,穿着很合体的蓝色中山服,年龄三十左右。在我们初二时,他和已有两个女儿的结发妻子离了婚,和我们同届的一个女同学结了婚。这与本文无关,还是说王老师给我们上政治课吧。我不记得当时有没有正式的政治课本,但我记得王老师讲的是科学社会主义,重点内容是“三要五消失”。哪“三要”、哪“五消失”,我现在已说不全了;但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王老师在课堂上说的这样几句话:“到了共产主义,物质极大地丰富了,货币失去功能了,也就消失了。遍地是好东西,你想要什么有什么,随便拿。象陈毅元帅戴的礼帽,价值七百五,现在你想戴能买得起吗? 我看咱们这儿没有一个人能买得起。但是到了共产主义,你想戴几顶就戴几顶,不要钱,随便戴。”王老师这几句话,说得同学们喜笑颜开,跃跃欲试,就想马上跑到共产主义去,好象肚子已经不轱辘辘叫了。
   转眼就到了初三,农村的“共产主义大食堂”已经解散,“瓜菜代”的年代总算要过去了。我们的班主任换成了代政治课的车老师。车老师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残废军人。他的右腿膝关节不能打弯,走起路来,左脚着地时身子变高变正,右脚着地时身子向右倾斜,身子也变低。只要见一个人一高一低一正一斜左右摇摆着走路,远远就能认出那一定是车老师。车老师什么学历我不知道,有人说他是小学毕业,有人说他就没有上过学,是在部队学的文化。车老师口碑不错,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大好人。他有一堂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堂课是讲时事,他一开讲就说:“我们国家的形势空前大好。”本来顺着讲下去就行了,但他忽然来了一句:“同学们,你们知道‘空前’这个词怎么解释吗?”他等着有人回答,但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一个人举手回答。这一下麻烦了,学生不回答,老师就不得不解释。车老师有一习惯,想问题的时候,双眼挤住,右手握拳向肩部收回,又向前闪去,反复作着这一个动作。就象一个口吃的人,越是说不出话来,眼睛就越眨得厉害,面部的肌肉越痉挛一样。车老师坐在讲台上,一边作着习惯动作,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空前呀,这个空前;空前呀,这个空前……”同学们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急得咬住下嘴唇。车老师由于挤着眼睛,看不见。突然,车老师睁开眼睛,同时用力把拳头往前一闪,象一个指挥员终于下定决心,作出决断,发布命令一样说道:“空前就是当前!”同学们终于忍不住了,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车老师感到莫名其妙,呆呆地瞪着眼睛问道:“怎么啦?”教室里又变得鸦雀无声。
   ——这就是我高小和初中的政治老师。王、车二位老师已经作古;刘、张二位老师尚健在,已退休。
   我怀念他们,愿作古者安息,愿健在者长寿。
  
  
  写于二00三年三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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