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棹春水路
 
 
落花风  2006-07-28 22:57   收藏:0 回复:8 点击:4478          

   从记事起,我就被思乡的情结困绕,总爱在文字中找故乡的痕迹。于是那一句“郴江幸自绕郴山”在心底缠绵不去。只是我生活在郴山底下,却没有见过郴江。而在我的想象中,郴江应是玉带锦绣,回环曲折,如少女婀娜的身段。虽然知道郴江就在身边,却还没来得及与这位美丽的少女亲密接触,就离开了故乡。以后一直在寻一段春水路,以了却尘缘。
  
  日子在指缝间溜走。命运为我打开了一扇门。
  
  青春在枝上花开,乌丝红唇,我拾起了落得一地的梦。梦里尽是水流峥嵘。而我顶一蓬油纸伞,撑着立在河边的小舟上,疏雨萧萧。河面点点星,洒万滴相思泪。相思原来成河。
  
  待我睁开眼,我已是到了沅水河边。隔着故乡的河千里。但它们应是汇成一处吧?如同母亲的几个儿女,虽然分隔两地,但缘却是一样的。聚也好,散也好,聚散皆依依。
  
  不知这是第几次伫足河堤,微风吹起我的发,散着清新的歌。河面是温柔的,如娴静的少女,夕阳落在河面的金黄,如同少女面上的妆扮,妩媚多姿。也或者是少女装在袋中的零用钱,取之不尽。远处延伸的河面在夕阳下细细地展开,分明就是一首婉约的宋词,那宋词里就有一句“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也分明是一幅剪帖画。少女巧手执剪,剪出水面波光潋滟。三三两两的小舟,有的已停泊岸边,有的还在水面行驶,船工的划子轻声地划过水面,与机帆船的轰鸣组成了沅水的交响乐。对面是朴实的村庄,除开还在渔舟上劳作的人们,其余的都已倦鸟归巢,因为家才是最温暖的地方。
  
  而我,此时,故乡远了,家在身后,我在河堤上,自不惹野草不惹花,只唱相思万壑。
  
  原来命运是如此的安排,我亦是沅水的女儿。在沅水之上我萌生爱情。
  
  二十年前那个黄昏,他是河堤上另一片风景,轻轻地为我披上风衣,抵挡河面轻风吹拂。可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神,我知道他的眼神是与河一样的清澈。我怕在清澈里游泳,怕一个一小心,我会掉进深水里。于是,我扭头,拒绝了青春的一次放纵。沅水,就落地成了记忆中一颗酸涩的梅。
  
  那一年,我十七岁。
  
  沅江水啊,自东流,流过岁月空悠悠。
  
  命运在生命之河上,一直摆渡。二十年前与他看沅水,沅水妩媚。二十年后,又与他走上了河堤。那夜的沅水依然妩媚。风依然轻柔。只是身后的城市已长高了,我的心也已沧桑了。行走中,天与地似乎相连在一起,远处墨黑的水面,是那刻沉沦的心。点点若隐若现的船只像蚂蚁般爬在自己的领地。天地间只剩我们的声音。沅水啊,就成了见证人。平静地见证了一份澎湃,以及澎湃过后的理智与成熟。爱,就放在沅水之上。
  
  大学毕业后不久,因工作的关系,经常需逗留在沅水采金船上。于是看过了沅水的妩媚,也看过它的忧伤。
  
  阳光下的沅水是温暖的,脚踩在甲板上,就有一种炽热在脚心燃烧。阳光一径地洒下来,毫无商量。黄昏了,就有一种浸凉,水面的风也透着湿润。我喜欢在那样的时候垂吊,放一杆自制的竹木吊杆,垂吊生活,也垂吊心情。但不是所有的时刻都是这样美丽和惬意。
  
  阴雨连绵之时,沅水就似发怒的大汉,原本的温柔多情全都消失了踪迹。船身剧烈地晃动。有时甚至浊浪排空,惊涛骇浪。人在船上,都似乎失去了重心,怎么也站不稳,只尽力抓住一个坚固的东西,以保持平衡。而经验丰富的工人们,却不顾安危,只为着船的安全忙碌着。同去的有些晕船的同事,一个劲地作呕。我就扒在船舷上,看外面洪水翻滚。水由从前的清澈变为了浑浊,吃水成了船上的一大问题,水里到处都是漂浮物,灰色的草芥随处可见。有时,家猪的尸体,人的衣服,粗的木桩,也随着水流从上游漂下来,可以想像一番热闹与生机如何经历摧残,到了此时都化为了泡影。
  
  沅水忧伤,我也忧伤。人类的错误注定要受到如此的惩罚。春水一朝化为了怒潮。
  
  看过发怒的沅水,却想起碧利斯台风和格美台风下忧伤的郴江。所有的亲人们啊,我好想陪在你们身边。陪你们一起渡过所有痛苦和快乐的日子。人类啊,什么时候才能与大自然和谐共处?什么时候不再有如此痛苦和野蛮的记忆?
  
  往日的沅水,生长了我的爱情,也生长了痛苦的记忆。如今的沅水,还生长了繁华和美丽。
  
  君去行吟诗墙公园,君去折枝杨柳,君去望柳叶湖,君去荡舟白云间。沅水,我眼前的春水,把所有的歌都唱尽,把所有的栏杆拍遍,我就走入你的怀抱。
  
  撑一叶油纸伞,寻一棹春水路。从郴江到沅水。郴江在梦里,沅水在眼前。
  
  郴江是我的遗憾,沅水,你却是我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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