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
风约湘裙
2006-08-28 10:58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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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上
昆曲是经不起细看的,翠袖红裳,小姐丫环,裙幅的褶折里流泻出太多幽怨,走近了,扑面一股细细的冷气,不免疑惑,几千年积怨下来,那股子幽怨是否已变得肃杀起来?
18岁穿红衣的女孩是明丽;28岁穿红衣的女子是冶艳;38岁穿红衣的女人,如果不是俗透,也只剩下些风情的渣了。昆曲是何等模样的女子?恐怕,也是韶华逝去的闲愁万种吧,流丽而暗淡,一丝丝一缕缕,眉梢眼角,总归聚不到一处,只让人一下一下地惊讶而已。
杜丽娘淡绿的衫儿被笛韵撩拨着,拂乱一池春水。古时女子的心事,就象她们住着的闺楼,窄窄的楼梯,婉转的拐角,格档繁复的窗台,一番曲曲折折后,直抵心间的,却是另一番情景。赏花迎春,便由那满园春色,联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垣。”真是春心乍涌啊。
记得林黛玉听到这一句,不由“艳曲警芳心”,一时间惘然嗟叹,感怀不已。曹雪芹一生抑郁,以一部《红楼梦》饮恨,字里行间满是不屑,其实,还是怀念着过去的繁华的,只不肯承认。就如黛玉,偏偏在钗玉大婚当日死去,明明恨极,却不说,焚稿撕绢,将大喜大悲混在一处,叫人泪也不是,笑也不是。不好相予的人,就是这样别扭,死,也要择一个别人不能的日子。曹雪芹的书,写的时候是与整个家族、整个社会的不好相予,死后留给世人的,也是大大的一番口舌,到现在,仍有太多人纠缠其间,苦苦追寻。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春葱十指拈成一朵兰花,斜斜指向屏幕外。电视上看杜丽娘,倒是一段合适的距离。不能想象,台下台上的角度,是否能倾心领略到昆曲游弋的风格?人太多太闹,固然不好,人太少却也嫌冷清。还是红楼中的奶奶姑娘们,隔着一湾清流,借着水音听戏,那感觉,自是“闲踏天门扫落花”,端的闲中有雅,似有若无的,倒将昆曲的曲水流觞领略到了家。
2、人间
应该说,老妈算是个有品位的人,这从她只看中央台的科学频道和戏曲频道,可见一斑。没有好节目时,她便一支接一支看广告,有时,这边厢听到那里广告声停,而频道却依旧,便知道,一定是盹着了,走过去一看,可不是,半眯着眼,倒是一场好梦。
不过,我还是情愿她去看永远也还不完的《还珠格格》,这样她就不会总在吃饭时,拿一个刚从什么古书上找来的字,难为我和老爸,“竹字头下一个削,是什么字?”(已经不记得念什么了)常常,饭至半酣,我们被老妈的某个问题一语惊醒,于是,抓耳挠腮想一会,杀死若干脑细胞,然后说:“不知道。”
这是一种相当好的减肥方式,每每看到我和老爸食不下咽的样子,老妈总是很得意。实在气不过,那天,找来她常看的《词余丛话》(天知道从哪弄的书,竖排繁体无标点),一列列看过去,竟读到“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这等香艳的词句,让我大跌眼镜。于是翻回头找出处,原来是一折叫《窥浴》的戏,戏文被逐字逐句地细评,哪一处索然,哪一处灵动……罢罢罢,这种书,倒是撂开手,没的自己折磨自己。
于是,开始怀疑老妈看书的质量,趁着还能记住,随机考问了一下,果然,前面看着,后面忘着,问来问去,我糊涂,老妈更糊涂。当晚,电视里没有看那些探索啊戏文啊,完完整整一部电影,心中窃喜,难道老妈想通了?谁知,隔天又见她继续翻书查字典。看来,午饭间的益智节目,还得继续下去。
相对而言,老爸却是另一种情形,韬光养晦,暗自深藏,喜怒得失不形于色,内敛而安静。最热的暑天,他也能于没有空调的房中端坐,静静地看广播电视报,将值得一看的节目用笔划出来,以备查用。后来,他的这种形为被我编成谜语,打一城市:武汉(捂汗)。他划节目的功课,也常常被我用遥控器一通乱翻荒废掉,老爸也不急,继续划他的节目,很坚忍的表情,戴着老花镜,有时很令人莞尔。
也有吵的时候,通常是在饭桌上,我是不言而喻的评判,导火索为一句话,或一个表情,两个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从今年说到前年大前年,你买的月饼硬得可以在脑袋上凿个洞,你做的咖喱鸡要不是我根本没人吃,千万别以为这些都是昨天的事,少说也可以上溯到十年前。
我喜欢看他们吵架,真的,他们一吵架,我就会觉得特别生活,特别真实,他们吵架的时候很像两个孩子,我常常在他们吵得最精彩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于是引火上身,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两个人统一战线,共同数落我若干不是,然后,一起穿得整整齐齐出去散步,留我一个人在家洗碗。
3、流年
凉夜如水,从很深的梦里醒来,模糊的情境,清晰的意象,只记得,有什么在心里刻骨地痛着,睁开眼,看空阔的天花板,眼眶潮湿,没有泪。
文字是仅次于音乐的奇妙的东西,几千个基本常用字,便可以被不同的人排列组合成不同风格的文章。常常在文章里用一些沉重的词句,比如生命,沧桑,但我知道,我的笔触不到坚实的内核,写出来的,往往苍白,我有满心的话,却无力说得清楚。
从各种角度看自己的生活,允许错误与后悔,虽然,表面上从不承认。一再的否定与肯定,小心谨慎的行走与呼吸,珍惜每一次机缘,每一次聚散,每一次痛与快,因为知道,每迈一步,都是绝响。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杜丽娘只凭一个春天,便看尽了人间,可是,如今的我们,谁又能看得见?朋友越来越多,寂寞也越来越多。不是每双眼睛都能欣赏风光霁月,也不是每颗心都能感受纤深浓淡。记忆是日积月累的厚了,而随后却更薄,那是被岁月风干的迹象,如同金鹰商场里买的水果木乃伊,干瘦的草莓,依然保持着当初被冻结时的形状,尝了两个,朋友吃出了甜蜜,我只觉得心酸。
原本想写一段漂亮的煞尾,却没来由的木然生涩,还有杂乱冗长,以及整篇的不合时宜。也许,是不再为“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感慨了吧。达明一派有一首《天花乱坠》,最后一句独白,很喜欢,就用它终止本文吧。
好了,我应该收声。
被
文坛.浮生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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