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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也 2006-08-31 14:08 收藏:0 回复:2 点击:3049
十五、 “起轿！时辰到！” 蓦地，一声高亢的喊声刺喇喇地划破了这苍茫的天地。而混沌无知的人们只是服从，服从那从来不可违抗的天意：人总是要死的有些事情是不可更改的，这就是各人的命，所谓天命不可违啊！ “姑娘，走吧，城隍老爷在等着呢！”媒婆走过来在其二的身旁催促着，其二不闻不问只是任由那些喜娘摆布，原来这就是她的好日子！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城隍老爷才是她命里注定的真命天子。 唢呐吹着喜乐在前头走着，大红的花轿晃悠悠地在后面跟着。她们从城隍殿出将绕着整个福佑镇一圈后再回到城隍殿。忽然，下雪了！这是福佑县今冬的第一场雪。人们在那里窃窃私语，好兆头啊，都说瑞雪兆丰年，看这架势这雪可小不了，会一路伴随着迎亲的队伍！这真是大吉大利啊，城隍老爷办喜事，连大家也沾了他的喜气，赵八爷更是洋洋得意自豪无比。这门亲事可就是他定的，他给做主的。瞧瞧！这多好，简直就是皆大欢喜么！城隍老爷终于娶了媳妇，他一高兴福佑镇的老百姓不也得了好处，至于他？这秘密他一个知道就够了！ 他看看儿子，这混小子还在生他的气！赵小虎绷着个脸骑在马上在前面开道。虽然现在一切都由他老子做主，还轮不到他支声，但他满脸还是明显地挂着不满和委屈。明明是到手的鸭子竟也会飞了，而棒打鸳鸯的竟是他的老子。符女又怎么了，他赵小虎偏偏就不信娶不得碰不得，什么神什么城隍老爷还不是一尊泥菩萨一块烂石头，只要他高兴他乐意，一脚就给它踹倒了踢烂了。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赵小虎哪里知道他爹肚子里那些盘算，什么符女，什么漂亮姑娘，他全不放在心上，不过是借题发挥，不过是做戏一场，他要名正言顺地把这个丫头作为他升官发财的筹码！那只小老虎还嫩得很，哪能和他比，官场之上必须要善于钻营，必须要懂得顺藤摸瓜度人之腹！虽是自己的儿子，他可也要防着一手，要不然这小子的毛躁冲动总会坏了他的大事！呵呵，什么大事？有人不是嚷着要复辟么？有人不是在四处寻找护世祈咒的符女么？偏巧这就有一个，这可是老天赐给他再好不过的机会了，他不顺水推舟推波助澜岂不错失良机？只要过了今日，这丫头就是名副其实的符女，她是城隍夫人，他何止要让这个‘夫人’为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们继续护世祈咒，他更要这个‘夫人’为他，他们赵家护世祈咒！！ 哈哈，赵八爷那个乐啊，下巴壳都快掉了。只等着吉时一到就叫那丫头永世不得翻身，那时候她在他的手掌心里，任凭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高头大马上赵八爷那么不可一世，仿佛连城隍老爷也让他几分，唯唯诺诺。雪还在下，越来越大。 “不许！我不许你们把其二妹妹带走！”一个铿锵悲壮的声音挡住了去路。是九斤，其二的心里划过一道希望的亮光。 “哼，就凭你！”赵八爷哪里放在眼里，这愣小子只不过是螳螂挡车，以卵击石！他一挥手迎亲的队伍继续朝前，而赵小虎带着一群满脸横肉的打手团团围住了他，“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啊！知不知道坏了城隍老爷娶亲的好事，别说你就是整个福佑县都会遭天谴的！你还是快点给我滚开！”赵小虎心里正别扭着，眼见九斤蓦地冲出来生事，正好拿他来撒气！ 话还未说完，马鞭就已狠狠地扑了上去。九斤倒也眼快，连忙闪腰避过，可是势单力薄的他就算有股子蛮力也抵不过这群恶霸的围攻，何况赵小虎发了狠话，拳拳都往死里打，混乱中也不知是谁竟掏出刀子恶狠狠地就刺向九斤的心窝。 “儿子！天哪！”只听得匆忙赶来的张大妈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迎亲的队伍猛然停住，其二的心陡然定格在那白茫茫的一片里。她掀去红头盖，跌跌撞撞地冲出花轿，扑向那已然躺倒在血泊中的九斤。 “九斤哥……”她跪倒在九斤身旁伏在他还温暖的胸膛上泣不成声，可雪还在肆虐毫不留情地继续下着，呼呼的北风转眼间就把她的泪水凝结成冰。整个福佑县仿佛都笼罩在这白皑皑的世界里，这场雪是如此大，这个冬天竟会是如此寒冷，漫天飞舞的雪花洁白晶莹却掩埋了一切的生机！若生本已无所恋到不如死去，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牵肠挂肚的烦恼痛苦。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是，活着的人？可是那些不生不死的人呢？ “对，对不起……其二……原谅我，我……没有娶你，害，害你成……成这样！”九斤浑身都是血，那血自胸口汩汩的流淌着，从其二的指缝里不断地流出，流到了地上染红了一片也浸透了其二的衣服，那红艳艳的嫁衣更加在雪的映射下更加刺眼更加醒目。但侩子手却从来不会心软！ “去去，把其二姑娘给我拉回去，误了时辰你们谁也担待不起！”赵小虎呼喝着鄙夷地看着九斤，什么叫不自量力，这就是下场，哼！可是赵八爷却不想节外生枝，其二那仇恨的目光让他心里一怵，这丫头若是闹起来寻了短见也难说，那可是大大的不妙，那岂非白忙活一场？于是，他皱皱眉头，把儿子叫了回来：“你这混小子，大喜的日子谁让你动刀动枪的！上一边去别给我搅和！”赵小虎受了晦气悻悻地站到一边，赵八爷又挥挥手，示意迎亲的队伍等一下也不妨，就由那丫头哭去，哭完了她照样还得给他上花轿！ “其二，我，我到底帮不了你……大，大元那小子，也……也不在！以后……以后就剩你一个了，要……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记得，我们……我们三个，第一次……第一次见面吗？咳！咳！咳！”九斤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雪地里迎亲的乡民们都站在谁也不说话，谁也说不出话来，一种别样的沉寂无声地笼罩着整个天空整个大地。 “记得，我记得。那天，大家都在场子上看戏，不知道谁抽了我的凳子。然后，你和大元哥哥就打了起来。我记得，那天大元哥哥穿着深兰色滚金线的马褂，可你却只穿了件土黄色的薄袄还束着布腰带……”其二的泪滚烫滚烫，每一滴都如那通红通红的火焰灼伤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呵呵，是么…我，我记得，那天…有个红红的小丫头…一会哭一会笑，眼睛水汪汪的，比，比…花儿还好看！” “九斤哥哥，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其二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可是九斤却象要把心底所有的话都掏出来，也许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我，我知道……你，你心里一直想着的人是，是他……我，我只是你的…哥哥！可我，我不怪你，你……你始终是，是我的好妹妹，也是，也是…我心里永远的…永远的小仙女！没有人…没有人给过，给过这种美丽…没有人可以，可以…替，代！” “九斤哥哥！”其二的心都碎了，都碎了。可是，那神的呼唤又再喊她：时辰到！再起轿！那刺耳划破长空，奄奄一息的九斤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死死地抓住其二的手不放。“不要，不…其二，你不能去，不能啊！” 但没有用，一切早已注定了！这，这就是他们的命啊！其二望着九斤竟笑了，可那笑容僵在脸上再也绽不开一朵水灵的花。她轻轻地从怀中放下九斤并把那件绣着金凤银雀的大红斗篷默默地盖在九斤身上，然后站起身来冷冷地扔给赵八爷一句话： “我是符女！从踏进花轿的那一刻开始，我也是城隍夫人，是神！你若想我乖乖地嫁给城隍老爷，你就叫人好好医治他，否则举头三尺有神灵，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八爷只觉得寒光凛冽，脊背上竟冒出飕飕的冷汗，如果其二的目光是刀是把利剑，他恐怕当下就遭了报应！其二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花轿，轿帘放下的那一刹那，九斤看见轿里的其二静静地把那鲜红的头盖盖上了，盖住了她那张已端坐如佛的脸庞，盖住了她那双明亮幽黑的眸子。 九斤躺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再也没有力气目送着其二的轿子离去，也看不见身旁的娘亲老泪纵横，儿啊！张大妈是痛不欲生！不死不生，不死不生，她念叨着原来这就是神的旨意！但，九斤仍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温暖的斗篷下微弱地跳动着，他又听见那戏台上正热热闹闹地唱着：“仓台仓台仓仓台……开帘风动竹，疑是玉人来；回首山数重，兰芝满庭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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