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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约湘裙 2006-09-04 09:56 收藏:9 回复:15 点击:818
“你还爱我吗？”我轻轻地问。 初夏的天气，清朗得象一粒坚果，干脆爽利，柳条疯舞着，柳叶绿得浓滟，宛若旧时女子手里的绣帕，撩拨着你漆黑的发梢。你抬起头，潦草地扫了我一眼，纯净冰冷的眼波，如月光拂过一树来不及枯萎的梨花，刹时，我感到被水浸过的清凉，象在咀嚼一颗薄荷糖。你抬手，拈起一枚棋子，落入盘中。 棋子纯白如雪，与棋盘碰触时，发出轻微的响声，珍重且谨慎。那应是一份不可毁的承诺，在棋子与棋盘之间，永远会有一个结局，输，赢，或和。你的手指很好看，修长，有力，从容得就象你安稳如山的表情。有一种清和的情绪，从你淡定的指间传递出来。 你在等我应着，我知道。而我，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我已入座，在岁月尚不曾苍老的年华，在春色尚浓，丰翠满怀的时刻。棋已开篇，便如剑已出鞘，我必须打点精神，与你对弈，合力一盘或许精彩，或许拙劣的棋局。 于是，我也学你模样，取下黑子，选一方与你对立的格块，置身其中。风声飒然，柳叶丝丝做响。在我落子的瞬间，你抬头，睃我一眼，浓密的眼睫下，是你如风拂过水面荫翠荇草的清水碧瞳。“啊！”我歉然。的确，骨血中的杀伐之气，总在我举手间摇风逐云，柝碎安宁。 光阴如白驹过隙，飞越于沉默应对的一招一式间。不知何时，枫叶已红遍山野。秋声渐晚，殷红的枫叶纷纷披落在你白衣胜雪的肩头。你不曾察觉。残阳如血，西边的天空缀满彤云，华美颓废。人生风景正好，我却只能陪你枯坐，看你落子如风，运筹帷幄，于方寸之地，以萧然森冷的无情招术，赢遍天下。 其实，你应明白，输赢于我并不重要，我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你微笑，轻声道：“答案在棋局。” 明白你的心意，你要我与你终局，否则，那答案便如此刻对面端坐的你，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于是，我重新收敛心神，专注与你对峙。明知非你敌手，也全力应承你每一招来式。棋势渐渐深沉，以我的凡胎肉眼，怎样也勘不破其中道理。在我信手落下一枚棋子后，你停顿，讶然道：“你要应劫？” 我不动声色，似成竹在胸。你怎能明白，你之于我，本就在劫难逃？前路危机重重，除却应劫，我再无后手。答案即将明了，拼了这一劫，或许仍有转圜余地。 雪，无声地飘落，覆满你我发鬓。你如老僧入定，闲闲应对，不曾长考片刻。羡慕你的从容，当你落子，总能将晨风暮雪挽成一管短笛，于指间按孔而奏。而逢我举手，却总是风破云乱，四野尘飞，充满肃杀之气。此刻，正值最紧要的关头，我手心早已汗湿，而你却依旧安然。 雪停，云开，日出，终局。 直到这时，我才蓦然发现，输赢于我，竟是如此重要。因你说，答案在棋局。然而，从第一招起，我便落入你布的棋局，这一局精深难解，而我心甘情愿落入其中，陪你对弈。原以为，你会就此留我一线生机。却不料，棋局于你，如同战场，我与你从开局便已为敌，你对我赶尽杀绝，举手无悔，顺应的是规则，而不是人情。 其实，结局在开始时就已注定，以你灼目，应早明了，而你，竟不点破，任我与你耗费光阴，对决输赢，你对我，何曾有半点眷顾？ 和风送暖，枝头新绿半染，你我虽非仙客，这一局棋，却已是人间数载寒暑，耗费如此光阴，只落得个一败涂地，究竟为何？我不甘心，遂清点棋子，想重新检视一下棋局，你举手拦住，冷冷道：“落子无悔，你，输了。” 原来，竟是这四字，落子无悔。是的，我输了。 春风浩荡，吹一树梨花，绽如落雪。柳叶浓滟，一如你我初识，但今日早非当初，一局棋，年华顿改，丰翠不再。回忆如落叶，握了满把，而这满把回忆，于我又有何益？ 也罢，不提。 整一整衣衫，我起身离座。你仍端坐于原处，清朗澄净，一尘不染。我知道，我该告辞，在你开口谢客前。或许，我应感谢，与你的这一局棋，尽管四时风景一再错过，而谁又知道，你，或许正是我人生最美的风景？ 最后举一举手，与你作别，知道，从此与你必是天各一方，再无可见之缘。只是，那答案始终不能令我释然，杨柳依依，梨花胜雪，当此春浓美景，可否请你以真心答我： “你，还爱我吗？” 注：对围棋本是外行，有许多一知半解的用语，请行家不要耻笑。为行文之需，执白先行，万勿见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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