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时光]雪中背影
 
 
且看浮云  2006-10-16 14:04   收藏:0 回复:8 点击:5656          

   雪中背影
  
  多年以后,看见漫天飞扬的雪花,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大年三十的夜晚,父亲带着我们回老家吃年饭的情景。
  那年的冬天,我刚满十岁。年关未至,大雪便纷纷扬扬下个不停,落光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亮晶晶的银条;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满了沉甸甸的雪球。一直到大年三十那天,仍是彤云密布,朔风凛冽,雪不仅未停,反倒越下越大。即使这样的天气,也没能动摇父母亲赶回老家吃年夜饭的决心。出门在外的人,是多么看重年夜团圆,那时候的我,根本无法理解。
  好在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其间需要转一道车而已。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不顺利,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上了车。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全家却在中转站里傻了眼,所有的车都停运了,各种营业场所全关了门,天地间就剩下我们一家四口,在肆虐的寒风中,漫天飘舞的雪花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已至中午,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父亲只好带着我们到他就近的战友家歇脚,战友准备了丰盛的菜肴招待我们,酒足饭饱后,看着大家都恢复了精气神,父亲宣布了他的决定:走回去。
  战友再三挽留,可想到家中殷切盼望的老人,又没有电话互通消息,父母亲怎么也坐不住了。战友不再说话,转身拿了根扁担,挑起我们几个大包,也不理会我们的劝阻,大踏步出了门。
  暮霭漫漫洒洒,四处一片银白,鞭炮声起起伏伏,大家沉默不语。现在想来,当时的情景真正是:石壁引孤松,长空没飞鸟。不见远山横,寒烟起林抄。清冷的世界里,只有我们这几个人一路行进着,雪花在身侧飞舞,与我们为伴。
  只见父亲的战友在前吭哧吭哧大步流星,沉重的行李在他肩上来回晃荡,雪地上他深深的脚步串串联结,延伸向远方。许是他的榜样,我们一家四口紧跟着,冒着铺天大雪,一路走来,甚至连7岁的弟弟都没有喊累。
  下午四点出发,近九点才到,看见老家堂屋里温暖的灯火,我们的疲倦一扫而空。家人们蜂拥出来迎接,鞭炮声响了,年饭上了桌,大家团团坐着,欢声笑语不断。战友打声招呼便要走,任是怎样留也留不住,说家中老婆孩子还等着他回去团年呢,憨憨的笑着,转身投入了苍茫的夜色。我站在门口,看他扛着空扁担,在雪地里昂首走着,漫天雪花似在为他让路,天地如一张雪白的画卷,只有他刚直的背影和渐行渐远的脚步,永远的留了下来,留在我的脑海里,我的心里。
  之后再没有见过他。虽然父亲一直都在邀请他到家里聚聚,但他总是说不想太麻烦人。直到有一天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时光宛若指尖沙,握得越紧,流失越快。在往后的岁月里,虽然见过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深深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却始终只是雪夜里远去的一个孤独背影。而那个普通的年夜,因了战友的高义,呈现在回忆画册中的,竟是五颜六色的璀璨!
  

作者签名:
天上云,瓶中水,笑看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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