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亦有尽头
风约湘裙
2006-11-07 14:22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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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活色生香的夜南京的闹市,就像路过一场真实到了极致,反倒显得有些虚幻的生活,满世界流光溢彩的喧嚣,竟也心无旁骛地妄顾而去,不疑有他。置身于某个光线颓败的拐角,暗暗的灯火,光与影俱已泯灭,如同末世。一刹时万念俱空,仿佛,生活已弃我而去,似一驾飞驰的马车,将我撂在这顾客寥寥的小书店,任凭我以目光与指尖择定,走,或者留。
从成堆的书里抽出那本《七个奇幻的故事》。七,奇妙的数字,俗语有“七灾九难”之说,主小凶。然而,自从那年恍然到它与我名字发音的相似后,我便一直视它为生命的符号,对它怀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翻开扉页,作者是一个叫凯伦.布里克森的丹麦女作家,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国度,除了足球与童话,我对它一无所知。
随意浏览了一下书的内容,随意地付钱出门,到家后,又随意地将书丢在床头。人生的有些际遇,就是在这样的不经意间,草草写就。
凌晨时分,疲惫却毫无睡意,在台灯下翻阅着作者简介,被倦怠侵袭的手划过纸张,如萧然破浪的船浆,摇过湖面。水面上,缓缓浮起一双幽深的眼眸,隔盈盈一水,与我对望。——梅丽尔斯翠普,曾经熟知的红伶,此刻,正和我同样惊艳于这一场始料不及的遇合。我清寂的夜空蓦地绽放了一朵未名之花,有瞬间的目眩神迷。
原以为,午夜时浮光掠影的一瞥,只是对某处未知的一次精神探险,却不曾想到,这位叫凯伦的丹麦女作家,居然是《走出非洲》的作者,而由梅丽尔斯翠普主演的这部电影,一直是我的深爱。谁能料到,这暗夜里无意的一次未眠,无意的手指掀过书页,竟也因此成就了一段尘缘,让我与斯翠普,与这部电影,与许久以前的那个夏天,重新邂逅。
生命中的确充满奇迹,多年前的一次惘然,竟在多年后找到结局,并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夜,这样的不经意间。那一刻,我有明心见性的惊喜,也有一种冥冥中任凭主载的恐惧。所谓定数,便是这样让人于偶然间升起无限感慨的吧。
那本书依旧静静地摊开在台灯下,不因此喜,不以彼悲,淡然素净,恍若斯翠普湛蓝的眼波,而白色的书页则被灯光晕出一层淡黄,悠悠散入夜色。在那个遥远的国度,陌生的女作家凯伦从纸间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她说:此亦有尽头。
还记得那个午后,被父亲从午睡中叫醒,睡眼惺忪地去看一部电影,极长的片幅,由午后看至黄昏,脑海中是满满的色彩与画面,广袤的绿油油的平原,咖啡林间劳作的土著人,从主人衣袋里拿糖的可爱的黑小孩,会唱歌的自鸣钟,洗头的乌发红唇的妩媚女子……好莱坞并不总在制造垃圾,《走出非洲》曾那样深地震撼过我,直至今天,它仍然能唤起我对那片土地,那片天空的无尽幻想,虽然我知道,电影只是一出似是而非的生活,散场便是它的终结,可生活本身又何尝不是如此?得失荣辱,一切均有尽头。
斯翠普的眼波又飘了过来,朴素无华,纤尘未染。她,始终是我深深敬服的伶人。精湛的演技,独特的脸。想起她曾主演的电影《金色豪门》,女主角出场时正是极年轻的当儿,韶龄芳华,活泼而略带羞涩。那时的斯翠普,应已年过30了吧,可是,她那比湖水还要清澈的眼神,却是从哪里得来?纯洁得象掠过天空的第一缕春风,干净得让人有心碎的微痛。或许,缪斯女神曾在她梦里出现,赋予她非凡的天才与激情,才能让她拥有如此神奇的技巧,与如此纤细而易感的心。
然而,那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如果,不是无意间买的这本书,不是凯伦,《走出非洲》,恐怕将永远深埋于我的记忆中,静静沉睡。一位盛极一时的杰出演员,经岁月淘洗,终究也只是沉寂于茫茫人海。《廊桥遗梦》应不算绝唱,但真正能展现演技的电影,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毕竟极少,一梦过后,影人与众人,或已相忘于江湖了吧。
凯伦.布里克森(1885—1962),29岁时去了非洲,并在那里生活了17年,期间经历离婚,破产,于1931年返回丹麦。《七个奇幻的故事》是她的第一部著作,而《走出非洲》则是她的成名作,带有自传的意味,“在非洲埃尔冈山之麓我有一座农庄。”故事以此开头,斯翠普扮演的女主角,就是凯伦本人。
一部电影,一本书,两个异国女子,于某个初秋的夜晚穿越时空,同时相遇在我的过去与现在,这是怎样的巧合?或许,这世上真有神的存在,将生命中我不能明了的暗语,雕刻成远古的楔形文字,一枚一枚写进我的手掌,让我在今世的轮回里,与它们一一相认。
谁说过,人生如棋,永远有你无法预知的劫数,此刻,我是深深信服的。凯伦,斯翠普,电影与书,这些就如同散落在盘中的棋子,于我生命的某些段落默默敲下,又在今晚这一特定的时刻幻成半局珍珑,无破无解,只能任由它们摆放在那里,夹杂着我的惊讶与惶恐。
于是,想起落子的最初,是喜?是痛?抑或无奈?已记不清了。或许,还是不如意居十之八九吧。可是,即便有诸多不如意,亦会有百转千回的悄然重逢,与柳暗花明的不解之缘,就如今晚。而这,何尝不是一种欢娱与欣喜呢?生而有涯,时间却无涯,有时候,所谓拥有,所谓永远,不过是一季花开的时间,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此亦有尽头。
尽头处,应是另一程山水际遇吧,或许非关此情此境,而那未来的受领者,他的喜忧哀伤,亦不是我们所能领略的了。
台灯的灯光依旧暗淡,窗外是微凉的子夜。细细读完凯伦的一生,三页纸,两个世纪,一个以寂寞终老的女子。当所有风景皆已看透,凯伦,还是以微笑作了风景,照片上,她明净的双眸呈现出涤尽尘沙的睿智,显示出她生命的丰盈与柔润,正如她在美国唯一的一次演讲中所说:“我的生活,这独特的东西,是多么的丰富和奇妙。”
——“那年轻的皇帝终于长到可以执政的年龄,辅佐的大臣取下象征权力的戒指交还给他,说,臣在上刻下一行字,以后陛下在胜利,凯旋和获得荣誉的时刻您都应该读一读它。
戒指上刻的话是:此亦有尽头。”
被
文坛.浮生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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