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飞灰
且看浮云
2006-11-07 22:09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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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飞灰
爱情躲在阳光后之爱如飞灰
且看浮云
门推开的刹那,风挟着冰冷的雨水自走廊的窗外飘进来,辉迅速进屋,转身关门,放伞。飞飞抬头,看他背上的黑色夹克,已经湿了一片,头发被风吹乱了,颇为狼狈。屋内喧闹的谈话短暂停顿,何勉迎上去,拍辉的肩:“哟,辉哥,这种天气还跑过来看兄弟?”“是啊,来坐来坐,”曾云云也站起来,将一把椅子朝他推过去。“噢,无聊,来找本书看。”辉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眼睛似不经意的往飞飞那边瞟了瞟。飞飞将头更深的埋进书里,假装被故事情节深深吸引。
小小的办公室更加热闹了,大家谈兴正浓。辉点一根烟,静静的听,只是偶尔插上一两句,使得谈话更加热烈,飞飞知道,在这里,辉很受欢迎。
飞飞也喜欢,看他静静的坐在身边,心里会充满快乐。她喜欢看他粗黑的眉,挺直的鼻,白净的脸,在阳光下绽放的微笑极具亲和力。这是一个典型的阳光男孩,性格和面孔都具备纯净和温暖的特质。他很受欢迎,在下班的专车上,常常会有女士给他占位子,每次人家叫他过去,他会通红着脸,局促的四下张望,希望叫的不是他。这时男人们就会在旁边起哄,不依不饶的推他过去。他的害羞和脸红,很容易让女人们想入非非。
辉在另一栋大楼里上班,和飞飞相隔的距离不短,但是无论天气如何,他每天都会过来一趟。飞飞的办公室里,除了何勉和谢小安两个男人,还有一个漂亮的曾云云。飞飞调过来不足一年,跟大家已经混得很熟,当男人们高谈阔论的时候,她会拿本书,微笑着听,但很少插话。
辉坐过来,问飞飞:“什么书这么好看?”飞飞目不转睛,只是应付性的扬了扬手,让他看清楚书名。
“辉哥,飞飞书最多了,你让她给你找一本看看。” 胖胖的谢小安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抛过来一句话。飞飞狠狠的瞪谢小安,她不是吝啬书,只是面对辉,有难言尴尬。
“噢,辉啊…”曾云云甩着披肩卷发,袅娜走来,身材无可挑剔,她拉住辉的手臂:“又是周末了,明天去我家吃饭吧?”“好啊好啊…”何勉和谢小安迫不及待的答应,把辉围住:“辉哥,别不去啊,不然我们可就没口福啰。” 曾云云烧得一手好菜,加上她老公爱热闹,家里经常高朋满座,她最喜欢邀请辉,辉很少拒绝,或者说根本没法拒绝,那两个男人总是一哄而上,非逼得辉点头答应不可。
也许辉本就无意拒绝吧,飞飞心想,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又那么的秀色可餐,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
“飞飞,你也来….啊?”曾云云每次都会象征性的问问,而飞飞照例是不会去的。“好,看情况吧。”她机械的回答,没来由的焦躁起来,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恨恨的甩给辉,辉忙不迭将书接住,回头来认真的看飞飞,眼睛里的笑渐渐扩散。
二
时光如流水,潺潺而行,飞飞的心,如骄阳下的皑皑冰山,听得见在咔嚓咔嚓的融化、掉落…
天气渐热,不经意间,春装已换成了轻薄的短袖。
飞飞带着墨镜,打着遮阳伞,在花坛旁边的树荫下踟蹰。这是一个慵倦的夏日中午,高耸的办公楼群象层层叠加的积木,将无云的天空切割成大小不等的几何图案,所有的窗口都鸽子笼般渺小,在它的下面,悬挂的冷气发动机规则排列,象整齐划一的鸟巢。
烈日炙烤着地面,带着令人眩晕的热度,飞飞昂头,看阳光从大树的缝隙间筛下耀眼斑点,冷气机单调的轰鸣声时断时续,刺耳的蝉鸣声越来越响,神经在这一刻突然绷紧,飞飞感到头晕目眩,她扶住树干,大口喘气,汗水顺着面颊缓缓滴落….
“这么毒的日头,你大中午的跑出来干什么?不怕中暑啊?”不用回头,飞飞就知道是辉,一只装满水的纸杯递了过来,飞飞不想动,就着他的手将水喝了,清凉的液体顺着干涸的喉头徐徐而下,身上的燥热感缓慢消失…
“谢谢你!”飞飞感激的望向辉,辉没有说话,拧着眉过来扶她:“你一定是冷气吹多了,突然跑到太阳下来,不适应温差,来,我送你回去。”
“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你呢?中午不午休,跑出来干什么?”
“我呀…呵呵…”辉伸手拍了拍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看你一个人在楼下,有些不放心,跟过来看看…”毫无征兆的,他的笑突然驱散了成片的树荫,飞飞有些微的恍惚,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脸,伸至一半,蓦然惊醒,慌乱还不及从心底升起,手已被辉抓住,,她想抽出,辉的手紧了紧,“来,我送你回去。”不由分说,将飞飞带离了树荫,向办公楼走去。
午间的办公楼道空无一人,两个人手牵着手,蹑手蹑脚的上楼,就像两个贪玩迟归害怕责罚的孩子,飞飞的心怦怦跳动着,感觉被辉紧紧握着的掌心满是汗水。
放手…放手…,理智象一只唠叨的小鸟,不停的在飞飞的耳边聒噪着,可是飞飞不愿意,她喜欢这种甜蜜美好的感觉,侧头看辉,他也正回头对她微笑,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惊喜,好像不太确定眼前的情景是真实还是梦幻。
有一刻,飞飞以为他会说什么,等着等着,他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阴凉的风从过道口轻轻吹来,悠长的走廊里,只听见飞飞高跟鞋叩击地面的清脆回响,烈日的晕眩和刺耳的噪音已经沉淀到高楼之下,办公室的门,已经近在眼前了。飞飞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恢复清醒,“我到了…”她回头看辉,停住了脚步,眼中的热情恢复了常温,语调里刻意的冷漠让辉不由得松开了手,飞飞笑了笑,转身拉门,一只手覆盖上来,按住了她的,她猛地抬头,带着茫然的神色,皱了眉头,辉没有看她,轻声说:“以后中午不要一个人出来闲逛了,好好休息。”
飞飞愣在门口,听着辉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恍惚着,失落着,各种情绪掺和着,心中五味杂呈。末了,叹息一声,推门进屋。
坐在桌前,拿出镜子细细的看自己的脸,神情是幸福而伤感的,三十岁的女人了,飞飞心想:居然还象情犊初开的小姑娘,我是喜欢他,还是喜欢这种恋爱的感觉呢?她不想知道答案。闭上眼,她捂住脸,想:到此为止吧。
不知不觉中,一颗泪珠顺着指缝跌落下来,啪的一声掉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脆响,飞飞觉得,同时听到的,还有一颗心碎裂的声音。
三
周末,晚饭后,飞飞在阳台上向外张望,起风了,而且来势很猛,楼房后高大的水杉树在狂风中猛烈摇摆,铅灰色的云浓厚的压住低垂的天幕,象一团又一团破败的棉絮。山雨欲来,风已满楼,不能例行散步了,飞飞决定去做美容。
楼下有家新开的美容院,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叫小方。大概开张两个多月后,一天路过,飞飞见玻璃门上贴着男士免进的字样,终于忍不住在门口探头看了看。“姐姐,你来啦。”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甜腻和娇嗔,然后小方出来了:“我知道你是住在楼上的飞飞姐姐,快进来…”她很自然的挽住飞飞的胳膊,拉着她进屋,飞飞仔细打量她,大眼睛黑如点漆,高高的马尾,白色的夹克,显得纯真而热情,飞飞觉得这女孩子象一汪清澈的水。环顾周围,三张美容床,两台器械,几幅宣传画,整齐干净,简洁明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飞飞很好奇。
“你每天经过这里,我就向来做美容的人打听啊。”按她坐在沙发上,小方端来一杯水给她:“我觉得你好亲切,就象我姐姐一样。”
“哟,嘴巴这么甜,怪不得生意这么好。”飞飞笑了起来,她虽然没来过,但知道这店里每天没断过人。
“姐姐别笑话我了,”小方说:“这做美容,有时候人多得忙不过来,有时候又一个人都没有,想找个说话的人都不行,好孤单哦,姐姐你没事就过来玩嘛,我给你盘头发,修眉毛,免费的哦。”她吐了吐舌头,飞飞就说那好,我可占大便宜了。
混熟后,飞飞知道,小方是住在这栋楼里一户人家的远房侄女,那家人的儿子在外面上大学,老两口觉得寂寞,看小方聪明乖巧,很喜欢,就从老家接来,带在身边,当女儿般疼着。家属区内的美容院,环境相对单纯,进进出出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小方嘴甜手快,定价不高,小店的生意倒也细水长流。
飞飞办了年卡,来往久了,就看出了小方的辛苦和不容易,这个好强的女孩子从不喊一声累,平时省吃俭用,认真的挣钱只是为了供家里的弟弟上大学,这让飞飞很心疼。
提了几个水果,飞飞走进美容院,小方正在吃饭,端着碗迎她,看小方鼻梁上沁着细细的汗珠,飞飞知道她刚刚歇下来。
忍不住问:“今天做了几个?”“四个。”“不少啊,好累吧?”“不累,还好啦。”小方还是笑容满面,这个单纯的女孩子,好像心里从来都没有过阴影。飞飞看她越发的纤瘦,显得那双眼睛更加大而有神了。
小方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兴奋的说:“飞飞姐姐,我买新衣服了,我去穿来给你看。”顾不得吃饭,跑进里屋去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飞飞眼前徒然一亮,白色的棉质连衣裙,把小方娇小的身材衬得亭亭玉立,屋内斑驳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纯净典雅,飞飞鼓掌:“好漂亮”。小方瞪大了眼睛:“真的?”飞飞斜眼看她:“你不觉得自己漂亮啊?”小方红了脸跑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是一件红色的短袖加白色的七分裤,飞飞装出眩晕的样子倒在沙发上,心里羡慕着小方的青春美丽,小方笑着过来打她,两个人闹成一团。
倚在沙发上,飞飞问:“我们小方打扮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吧?”小方的脸刷的红了:“飞飞姐姐你瞎说什么啊,我都没机会出门,怎么认识男朋友啊?”飞飞心想也是,小方过来搂住她的脖子,说:“你给我介绍吧?”“好,没问题,包在姐姐身上。”飞飞拍着胸脯,脑子里将认识的单身男孩子全部过了一遍,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辉。
是啊,那天之后,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四
客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窗外的绿色在前面迅速展开,又很快向后方跃去,阳光映衬着远处的田野,一派生机勃勃。
飞飞倚在座位上昏昏欲睡。这是公司组织的一次为期两天的“农家乐”短途旅行。飞飞喜欢旅行,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常常会背了行李,独自上路,她喜欢那种走远了再回来的感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将郁积的心胸排空,然后回到熟悉的环境,重新接纳生活。
下午两点,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了游艇。一望无际的湖面,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十里荷香迎面扑来,波光粼粼的湖面,水鸟低徊,微风送爽,舟车的劳顿霎那间烟消云散。
何勉、谢小安、曾云云在船头高声笑闹着,飞飞看着他们,感觉心情好极了。“辉..辉..这边…”她看见何勉对着人群招手,回头,看见辉斜倚在栏杆上,目光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略一迟疑,她穿过人群走向辉,立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说:“他们叫你呢。”辉低着头,看着流水,不说话。“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飞飞问得有些艰难,她觉得辉象换了一个人。他抬起头来看她,目光深邃,里面有太多的内容,让飞飞觉得一时无法承受。“我走了。”飞飞侧过头,心里叹息一声,知道自己一贯的冷漠,到底伤了这个男孩子的心。
手被人轻轻拉住,如此熟悉的气息。飞飞受惊回头,辉望着她,黯淡一笑,不知怎么的,这笑让飞飞的心突然疼了一下,再一下,然后眼泪措手不及的掉落,她慌慌的扭头,贴着船舷,看泪水跌进翻滚的浪花,消失不见。“没有办法,我逃不开,你也一样…”辉的耳语带着微风的薰香,飞飞不觉沉醉…
手突然被放开,然后就听见了曾云云的声音,他们三人寻过来了,曾云云问:“辉,你有些日子没找我们了,怎么啦?”辉长吐一口气,笑容朗朗,说:“太忙了。”
“小船来了,快看…”谢小安指着远处,大声说。大家一起涌向船头,只看见几十条小船从荷花深处急速驰来,每条船上都立着个船夫,带着草帽,汗水在黧黑的皮肤上折射阳光,远看晶亮耀眼,他们手上拿根竹蒿,左右开弓,一撑一送之间,小船已至眼前。
游艇上一时热闹非凡。这时,导游的声音响起:“大家不要急,小船过来后,两人一组,分别上船,最好男女搭配,互相有个照应。”
导游话音刚落,何勉和谢小安已经同时跑到曾云云身边,自动请缨当护花使者了,曾云云喊:“辉…”“哎,我和飞飞一组了啊?”在几个人反应过来之前,辉拉着飞飞迅速跑开,还笑着回头对他们挥挥手:“一会见。”
辉扶着飞飞上船,在她的身边坐下。湖面宽阔,水声哗哗,小船迅速滑行,由聚集到分开,不过盏茶功夫,周围的欢声笑语渐行渐远,未入荷林深处,已不可闻。
辉转头看飞飞,皱着眉,带着研究的意味。飞飞摸了摸脸,问他:“我哪里不对了?”“刚才为什么哭?”飞飞笑了:“我听你的,不逃了,”抬起手,轻轻的按在辉的眉间:“不要老是皱眉,我喜欢看你笑。”辉将她的手拿下来,握住,叹息。
小船在荷花丛中穿行,荷叶田田,清香围绕,置身其中,恍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夕。两人将伸到面前来的莲蓬一一摘下,扔在船上,飞飞剥了一个吃,觉得说不出的甜香,“真好吃,你快尝尝。”飞飞塞一个到辉的嘴里,辉咀嚼着,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飞飞看着他,突然说:“辉,你知道吗?你笑得就像阳光一样,我真希望你一直这么快乐。”辉低头看她:“没有你在身边,即使是阳光也不会有热度。”飞飞捂住他的嘴:“别这么说,能够让你快乐的,不是我,”她制止辉的反驳,转身,将头靠在辉的肩上:“你知道吗?我刚调过来的时候,不太习惯,站在走廊的窗前,觉得心情很灰暗,然后,你从远处走来,漫不经心的,到了我面前,对我微微一笑,你知道吗?那一笑,好温暖,让我觉得阳光突然照到了我的心上,我就想,留在这里,我不要别的,只要每天看见你的笑容,就很好了。”辉腾出手来,搂住飞飞的肩,脸挨着她的头发,轻轻摩挲,他清晰的记得那个春天的早晨,他踏上她办公室的楼梯,飞飞就立在春日微寒的风中,圆脸短发,清清爽爽,身影却是落寞的,他尽量放轻脚步,还是被她听见,她回头望他,他便对着她笑了,那个时候,他就想:怎样让她快乐一点呢?
他将这话讲给飞飞听,飞飞脒了眼,嘴角浮起甜蜜的笑意。两个人就这样相依相偎,仿佛时间在这一刻悄然静止,只有竹篙打水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半晌,飞飞下定决心般的说:“那我们就过这快乐的一天。”她站起来,拿出相机,递给辉:“我们照几张相,以免忘记。”
撑船的是一位老人,他看见照相,就停了蒿,顺手扯了一片巨大的荷叶,折了几折,又摘了一朵连茎的荷花,轻轻穿上,就成了一顶漂亮的帽子,他憨憨一笑,递给辉,说:“小伙子,给你女朋友带上,在我们这湖上,只要给爱人带上了荷花做的帽子,两个人的誓言就放在了水里,有花神和水神保佑,生生死死都不会分开了。”辉谢了又谢,双手接过帽子,神情庄重的戴到飞飞的头上,飞飞噗哧笑了,她是不信这些的,这样的爱情传说,多么牵强附会,让她实在忍俊不禁。
“严肃点,不管怎样,就信这一回,好吗?”辉用的是问句,可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飞飞一怔,看出他的认真,叹口气,拉过辉的手,将相机递给那位好心的老人,说:“帮我们照张相吧。”
两天的时间,是这样的短暂。他们远远避开公司里的人,不参加任何行程安排,只是手拉着手,在小小的县城里,情侣般混迹于人群,心中的幸福象花儿一样开放。
他们租了自行车,沿着纵横的乡间小道一直骑下去,仿佛要骑到天的尽头。累了,就将车倒在一边,两个人躺在带着树荫的草地上,静静的交谈,将所有能想起来的甜言蜜语,各种故事和笑话,统统讲上一遍,然后哈哈大笑,直到笑得喘不过气来。
飞飞觉得累了,那种甜蜜和满足的累,还带着些微的不安,她闭上眼,心想就这样定格,就这样不用再醒来多好。
她感觉到了呼吸的热度,睁开眼,就看见了辉,双手撑在她的身侧,黑亮的眸子里写满幸福和酸楚, “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喃喃低语,飞飞的心再次疼痛起来,两个人深深的对视,象要将对方的每一寸都牢牢记住。
辉俯下头,轻轻的吻她,她想逃避,可是手臂却失去了控制,她轻抚着辉的头发,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狂喊:“明天…明天…”
五
踏上回程,已是傍晚,两人靠着椅背,看车窗外灯火明灭,默默无语。
手机响起,飞飞接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谁呢?飞飞有些微的恍惚。
“飞飞,我是海,车到哪里了?”哦,海?这名字在脑海一闪而过,飞飞慌慌坐直,被辉握在掌心的手立即抽了出来。
“嗯,快到了…”她尽量压低声音,然后关机。回头看辉,黑暗中,他的双眼亮如寒星。
终究是要回到现实中的,她叹息,拍拍辉的手,他反手握住她的。
车缓缓停在路边,飞飞下车,一个小小的女孩张着手跑过来,大声喊:“妈妈…”飞飞跑过去,将她抱起,亲她的脸,海过来接过她的行李,搂住她的肩,两人相视一笑。
华灯初上,亮如白昼,飞飞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凝视。
她将脸埋在女儿小小的怀里,控制着回头的欲望,被海的臂弯环着,慢慢走回家去。
哄睡了女儿,飞飞站在门口,看海在电脑前抽烟,这个男人,总是那么笃定和从容,五官端正的脸上,永远带着深思的神色。他和辉是多么的不同,可是一样让自己沉迷。
“想什么?”海过来,低头看她,语调轻柔。她淡淡摇头,眉间的忧郁清晰可见。海不让她走开,拉她坐在沙发上,问她:“这次旅行不愉快?”“挺好的…”没头没尾回一句,她顺手打开电视。海并不强求,起身给她冲杯牛奶,这是海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飞飞伸手接过,无言感动。
飞飞窝在沙发上,在电视黯淡的光影流动中闭目沉思,回想两天的旅程,恍若隔世。一只点着的烟递过来,她茫然抬头,看见海探究的目光。接过烟,深吸一口,海已挨着她坐下,伸手环住她,问:“我们多愁善感的飞飞,又有什么事想不通了?”
什么事都逃不过海的眼睛,飞飞想,她不常抽烟,婚后更少,她觉得不幸福的女人才会执着于烟的苦涩。可是海纵容她的习惯,只要她遇着不能决定的事,都会为她点一只烟。
飞飞倚在他的胸前,问他:“你的办公室,有那么多女孩子出入,难道你没有动过心吗?”海是部门经理,麾下女人比男人多。海看她一眼,再一眼,然后回答:“不动心很难,我又不是木头,可是家里已经有两个美女,我力不从心啊。”最后一句已经忍俊不禁。飞飞皱眉,不满意这答案。海握住她的肩,认真的说:“那些心动,只是暂时存在的一种生活状态,不可能影响生活总的流程,这样回答,如何?”
飞飞笑了,她喜欢海的坦率和宽容,几年的夫妻,彼此已经非常了解,她不愿意提及,他便不会问起,曾发生的事,可以交给时间去解说。
坐在电脑前,飞飞打开QQ,辉的头像开始闪动:还没休息?给你发照片吧?飞飞做了个OK的手势。照片一张一张的发过来,飞飞看见自己头顶花冠,青春恣意的飞扬,和辉在一起,就是这样的充满活力。她想起海的话,心中酸涩。
“怎样?喜不喜欢?”辉在那边问。
“喜欢,当然喜欢,辉,谢谢你,那么快乐的两天”。飞飞敲着键盘,欲语还休。
那边沉默。飞飞喊:“辉?”没有回答。
她再敲:“对不起。”半晌,辉有了回应:“我明白。”
“看见你和他,就想起了一个词:相濡以沫。这感觉象堵高墙,森森的横亘于前,我想:凭我一己之力,任是怎样努力,是翻不过去了。”
“我不许你这样说。”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
“辉…”
相对无语。
最后一张照片发过来,是两个人的合影,漫天花海,两人牵手而视,天地一切皆小,惟余款款深情,上面有一句话:以免你忘记。两人都看过《马语者》,知道这一句话的深情,还有决绝。
辉的头像,骤然暗了,飞飞的泪,汹涌而出。
关了电脑,她在黑暗中发怔,海没有进来。
短短两天,心力交瘁,这一刻,飞飞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疲累一阵阵袭来,她趴在桌上,于不知不觉中睡去。
恍惚中,她被人抱起,放在床上,是海,轻轻的给她盖上薄被,她迷糊着,拉住他的手,喃喃低语:“我爱你…”“我知道,我在这里…”海低头吻她,呼吸渐渐急促….
窗台上,那盆微熏的吊兰婆娑了月影。一滴泪,顺着发梢而下,落地无声。
六
夏末秋至,水杉的叶子绿了又黄,日子飞快的消逝无踪。办公室的人,小心的观察飞飞,希望能够看出蛛丝马迹,那两天的旅行,已经让他们产生了怀疑。但是飞飞从容淡定,而辉又变得寡言少语,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下午,飞飞和曾云云去打印材料,辉迎面走来,曾云云迎上去:“辉,到哪里去?”辉看见飞飞,愣住。飞飞望他,眼中婉转缠绵,不能自己。“飞飞…”云云推她,她惊醒,低头离去。
“他还在看你,”曾云云问她:“你们到底怎么了?”
飞飞落泪。
“好了,我不问。”云云拍她的肩,递纸巾过来。
飞飞拉住她的手:“有一件事,你要帮我。”
又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有喜讯传来,辉要结婚了,媒人是曾云云,新娘子叫小方。没人知道这主意出自飞飞,在她心里,辉和小方是最完美的一对。
小方跑到飞飞家里来送请帖,她一再叮咛:“飞飞姐姐,一定要去哦。”
婚礼隆重热闹,新郎新娘一对璧人,走到哪里,都是嘘声一片。飞飞躲在人群中微笑,目光追随他们到每个角落。
女儿被小方抱过来,手上拿着红包,辉跟在身后。她接过孩子,看见辉的笑容,有些勉强。海过来跟辉握手,两个男人互相打量,飞飞觉得海是明了的。
都过去了,她想,他们两个,一定要幸福。
直闹到晚上,吴勉和谢小安,还有辉的同事们,都不肯走,小方腻在飞飞和曾云云身边,眼睛追随着辉忙碌的身影,柔情满面。
小方的朋友很少,她依赖飞飞,不肯让她走,海只好先带着孩子回家。
一群人兴奋的奔向KTV,在包房坐下,开始点歌。歌声此起彼落,飞飞坐在角落的暗影里,静静倾听。
“让新郎新娘唱一首…”大家开始起哄,小方笑着躲到辉的身后。“唱就唱,”辉拿起话筒,看着飞飞:“我为大家献上《手放开》。”音乐响起,辉的声音柔和而充满磁性。飞飞茫然的听。
……..
我把自己关起来只留下一个阳台
每当天黑推开窗我对着夜幕发呆
看着往事一幕一幕
再次演出你我的爱
……
不能给你未来我还你现在
安静结束也是另一种对待
当眼泪流下来 伤已超载
分开也是另一种明白
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不想用言语拉扯所以选择不责怪
感情就像候车月台有人走有人来
我的心是一个站牌 写着等待
……
我把收音机打开听着别人的失败
哽咽的声音仿佛诉说着相同悲哀
你的依赖还在胸怀
我无法轻易推开我无法随便走开
感情中专心的人容易被伤害
……
歌声在继续,飞飞的泪水汹涌,她不敢擦,怕人看见。她悄悄的站起,快步走出去,包房的门在身后关上,她松了一口气。
辉…哦…辉,为什么要手放开?为什么不纠缠?为什么轻易走开?为什么这心里的伤还如此撕裂般的痛呵?
下了楼,她盲目的行走,跌跌撞撞,没有方向,很晚了,路上人迹稀少,远处烧烤的夜市有星星点点的微光,一路的梧桐树阴郁的站立在黑暗中,看飞飞泪流满面的脸。
她站住,深深吸气,三分钟,只要三分钟,一分钟记起,一分钟缅怀,一分钟忘却,然后,就都会过去,就不会再有痛苦。
有人追上来,抓她的手,她甩开,再抓住,她被大力扯得转过身来,是辉,他紧绷的脸上双眼如寒星。“看着我。”他命令。飞飞抬头看他。“为什么哭?为什么哭?”他的语气冰冷彻骨,让飞飞忍不住的战栗:“你根本不在乎,你那么不在乎,为什么还要哭?”飞飞推开他,低着头,后退。他再次上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箍住,仿佛要将她挤压至粉碎。飞飞挣扎,惊慌的抬头,唇已被他狠狠吻住,飞飞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攀住他的肩,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激情,回应。此时此地,山河静止,时光倒流。
几近窒息的时候,她推开他,辉带着醉酒般的神情踉跄后退,飞飞从他的身上移开目光,就看到了远处孤独的人影,在清冷的月光下,小方石雕般静静的站在那里,两行眼泪顺腮而下…
那一刻,飞飞的心,宛若无所凭依的浮尘,在无边的黑暗里沉下去,沉下去….
作者签名:
天上云,瓶中水,笑看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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