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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浮云 2007-03-14 22:47 收藏:0 回复:17 点击:5524
一 1993年的秋天，我刚满19岁，在油田某单位的汽车美容中心上班。因为不甘心洗车，我缠着父母要了3000元钱，请了两个月假，跑到沙市去考驾照。那时候司机很吃香，考驾照的人很多，我们班里有50多个同学，有学生，有职工，有待业青年，都是希望能够学好了换份工作的，因此都学的很认真，很卖力。 当时我们分组练习，木峰是我们组的组长，比我大5岁。他在某钢管厂工作，效益不太好，就跑来学开车，希望能够调回油田。他长得很帅，话不多，但说一句是一句，给人的印象很深。大概因为我是组里唯一的女孩子，加上性格开朗，和大家关系混得不错，因此很受照顾。木峰更是体贴入微，只要我在车上练习前进或者倒退之类，他都在车旁认真的给我打手势，让我非常感动。 而让我们的关系有实质性进展的，是在一次周末回油田的班车上。因为放学晚，我坐上车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当时我并没有注意木峰在车上，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家，见到等我吃晚饭的父母和妹妹。车开了没多久，上来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坐在我旁边，故意找借口和我搭讪，我很厌恶，但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这让那个人得寸进尺，居然伸手过来拉我，我徒然间火了，一把甩开他，大声说：“你要干什么？”他还是嬉皮笑脸，跟我说：“我们做个朋友嘛。”我忍无可忍，对他喊：“你滚开!”他一下子变了脸，刚想发作，就听一个声音说：“言言，你还在生气啊？还是和我坐在一起吧？好不好？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我抬头就看见了木峰，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当时真想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他对那个人说：“这是我女朋友，在跟我生气呢，麻烦你跟我换个位置吧。”他不等那人回答，就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将那个人挤得站了起来，那人恨恨的看着他，大概是在审时度势，他看木峰的态度很强硬，就没有吱声，转身到后面去了。我可怜巴巴的看着木峰，他对我挤挤眼睛，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慌忙挣扎，他低声说：“人家正看着呢。”我顿时就不敢动了，耳边听到木峰得逞的轻轻笑声，我咬着嘴唇瞪他一眼，其实心里觉得喝了蜜糖般的甜。 然后一切都顺理成章，我们一起学车，一起回油田，话题越来越多，天天腻在一起，直到学期结束，拿到驾照，我们已如胶似漆。 二 我并没有如愿以偿当上司机，木峰也没能调回江汉。这期间我们象牛郎织女一样每周见一次面，木峰周末赶回来，周日晚上赶回沙市。终于有一天，他跟我说他再不用赶车了，我问为什么？他说他辞职了，就是不上班了。那时候还年轻，对辞职没有概念，自然也不会追究没有工作会失去什么？热恋中的女人是单纯的，想着他从此可以天天陪在我身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97年我们结了婚，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结婚的时候，因为没有工作，他手无分文，他的父母已经操办了几个孩子的婚事，也不太将他放在心上。因此他家里的房子装修，结婚的费用，都是我父母出的钱，为此妈妈还生气的说：“我这哪是嫁闺女，我这是娶女婿呢！”说归说，父母一向宠我，我要怎么样，他们还是都依了我。 就这样混了三年，我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作家务，将木峰和他的父母伺候得舒舒服服，我虽然是高中毕业，但骨子里还是继承了妈妈的传统思想，觉得女人在家里就是应该贤惠能干，服侍好老公。可这助长了木峰的脾性，辞职后，他一直没有再干过任何工作，不是嫌累就是嫌管得太严，逐渐养成了游手好闲的性格。不仅如此，还对家里的一切横挑鼻子竖挑眼，一言不合，张口就骂，举手就打，毫不留情面。我忍气吞声，不敢稍有不满。 2000年我们单位集体协解，我拿着一万多元钱回了家。我愁眉不展，木峰却说：“那有什么了不起，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听了他的话，放宽了心，每天和他一起呼朋唤友，吃喝玩乐，因为出手大方，木峰在他的朋友圈子里挣足了面子，他也就对我和颜悦色，关心周到，这让我简直受宠若惊，没有办法，即使已经结婚几年，我还是象初恋一样深爱着木峰，尽管有时候觉得自己爱得那么卑微。 但是好景不长，一年不到，一万元钱慢慢见了底，我们两个已经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不由得开始恐慌起来。那个时候五七大道上的中巴生意非常好，我跟木峰建议买辆二手车跑巴士，木峰表现得很为难，我知道他愁钱，只好回去找父母借，父母心疼我，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给了我4万。还差1万多，我催着木峰找他的家里要，木峰是个孝子，怕让父母为难，不肯出面，最后还是我开了口。结婚本就没有出钱，他的父母大概有点过意不去，答应给1万元，说是我们结婚的礼钱。 车顺利的买了回来，我们开始起早贪黑的跑车。说实话，跑中巴虽然很辛苦，但是也很挣钱，我不怕吃苦，那时候我天真的想，只要有木峰和我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能够忍受，我要创造我们美好的明天，赚很多的钱，买属于自己的房子，然后给木峰生个儿子，一家三口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木峰的表现却让我的美梦彻底破灭。跑车不到半年，他就开始嫌苦怕累，每天骂骂咧咧，只要有我的朋友上了车，他就将票夹子硬塞给别人，自己溜出去玩。我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拼命的硬撑，人家的中巴都有人送饭，他的父母不闻不问，我的父母又在沙市给妹妹带孩子，顾不上，怕误了跑车高峰期，我常常饿一天肚子，到晚上8点才吃饭。这样我都忍了，可是我不能忍受木峰的无理取闹。中巴车主们自发组成了中巴协会，我也被编在内，是为了互相有个照应，我这人爱笑爱闹，和他们混得很熟，可木峰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有一次一辆中巴跟得近了一点，他居然不分青红皂白跑过去，冲过去拦住人家的车，一脚踢飞了车灯，自己的脚也扭伤了，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为这我还赔了人家200元钱，人家说要不是看我的面子，还要找人修理他。 还有一次为了一点小事他大光其火，我顶撞了两句，他居然一拳打在我的鼻梁上，顿时鲜血长流，我觉得我的心和鼻梁一起碎裂成了两半。他看见我的血越流越多，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拉我去医院，我手把着方向盘一动不动，我想这个男人让我这么痛苦，我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他急得跪下来求我，说尽了好话，我才流着泪下了车。 到了最后，他索性不到车上来了，每天玩起了失踪，早出晚归，不管不顾，我没有办法，只好将车卖了。现在想起来，当时是太依赖他了，如果放到今天，我会自己请了司机，一边卖票一边开车，独自完成原始资产的初步积累。 三 两年的中巴生涯，除了还掉借款，我的手头也有了一点积蓄。木峰就常常零打碎敲，找我要钱，我无论将钱藏在哪里，他都能翻出来立马拿去花掉。两年来，他的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全部都是千元以上，而我却一件新衣服都没有买过，他还认为是理所当然。直到今天，我才彻悟，一个女人首先应该爱惜自己，然后才会有人爱惜你，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谁还会爱你呢？ 木峰手上有钱出手大方，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们就动上了心思，赌钱输了，都找他借，他抹不开脸，就来找我，一般一百两百的我都满足他。一次，有个赌友输红了眼，找他借3000元，他们跑到家里来拿，我死活不答应，他为此还和我翻了脸，当着他朋友的面对我拳打脚踢，我咬着牙将钱给了他，收拾了行李回了娘家。这3000元钱，至今也没有还上。 我的心彻底冷了，我动了离婚的念头，可是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我想大概这是我和木峰的缘分未尽，既然如此，就得过且过吧。 有了孩子，我的想法全变了，我觉得我应该有一个积极的人生，我要为我的孩子铺好未来。他的父亲指望不上，但他会有一个好母亲。 我听了朋友的建议，在广华租了家门面卖服装。由于我眼光独到，进货大胆，很快就做出了名气，回头客越来越多。这一年中，木峰除了来要钱，从来没有帮过我任何忙，我也不对他抱任何希望，只是认定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简单道理，自己进货，盘存，销售，有时候生意好，一周进两次货，我挺着个大肚子在汉正街的人流中挤进挤出，回来后还要将服装熨烫整理挂架，常常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再累再晚，我都会让餐馆给我做好吃的送过来，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先天不足。 儿子的出生缓和了我们之间僵硬的情感。木峰开始来店里坐一坐，看一看了，虽然帮不上忙，但对我至少是个安慰。其实我心中渴望的只是一个体贴的丈夫一个乖巧的儿子，这样简单的愿望难道于我只是奢求吗？木峰即使再没有出息，但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只要他对我哪怕是一点点的好，我都会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孩子两岁的时候，他又故态重萌，只是将赌博的地点改到了广华，他又开始频繁的找我要钱，有时候店里顾客盈门，他急急的跑了来，伸手讨要，我要是不给，他就威胁说：“你不给我就闹，闹得你的生意做不下去。”为了那一点可怜的面子和自尊心，我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满足他。 一天傍晚，我正准备关店门，进来四个年轻人，问我：“你是不是木峰的老婆？”我说是。他们告诉我，木峰下午打麻将的时候，一言不合，动手煽了赌桌上一个女人的脸，那女人当时不好发作，回头就叫了这些人去找木峰算帐，要求木峰补偿精神损失费5000元，木峰说没钱，他们就来找我了。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说木峰的事别来找我。他们也不说话，各自点了一根烟，每看我一眼，就往我架子上的衣服里一按，好好的衣服，瞬间就烧出了一个个窟窿，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扑上去挡住衣服，我说你们就打死我好了。他们大概看我可怜，就说：“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木峰打人确实很没有道理，不惩罚一下这口气咽不下，这么着吧，你给2000元意思一下算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我知道这件事人家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就抹干了泪让他们等着，拿出这一天卖出来的衣服钱数了数，又跑到旁边的店里找熟人借了点，凑齐了2000元给他们，他们打个招呼，一起走了。我虚脱了一般，跌坐在椅子上，我想这日子真的没办法过了。 我再次提出了离婚，他还是不同意，但我的心已死，一切都不在乎了，我的态度从此强硬起来，对他再也没有好脸色，他怎么闹怎么骂，我也只是冷眼旁观，不理不睬，这样一来，他反倒彻底蔫了，人也老实了，对我又慢慢好起来，而我，心已成灰，再不为所动了。 人说情场失意财源广进，大概就是指我吧。这期间我的生意越做越顺，我连开了两家鞋店，每天顾客盈门，生活忙碌而充实，我象一条上足发条的机器一样马不停蹄，我没有别的想法，儿子就是我不断前进的动力和生活的全部希望。 就这样拖了一年，木峰终于发现这段感情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决定放手。2006年，我们拿到离婚证书的那天晚上，他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可是我却伤了你的心，我要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如果还可能，就请你等我吧？”我没有回答，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不认为还有回头的必要，将近十年的婚姻，宛如噩梦，如今醒来，真是伤痕累累。 第二天，木峰去了武汉，经熟人介绍，找了一份管理员的工作，每月有份不薄的薪水。儿子虽然判给了他，但是还跟在我的身边，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经人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桥雨，他性格开朗，温存体贴，和木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们现在相处的很好，但是我已经不敢轻言结婚了。 新的一年到了，我的生意渐入佳境，潜江和油田的几个大型商场里现在都有我的鞋专柜，我发现我还是很有生意天分的。现在，朋友们都说我越来越漂亮了，也时尚了，我自己也觉得，我就象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经过了痛苦的吐丝自闭，终于迎来了生命中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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