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水边无水·个人文集文章-爱杀（二）

　　（三）虚伪的真相
　　
　　 “我早知道卫暖这个女人不简单。”曾腾飞把白水青放在摩托车后座上，自己跳上车。
　　白水青并不说话，她心里正在盘算一件事情。
　　 “现在你同意去做那件事了吧？”
　　白水青点点头。
　　
　　第二天，白水青一大早就喊着胃痛。白峰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说，只是说要白峰给他削苹果吃。白峰点一下她的头，温柔地说：“死丫头，和小时候一个样。”然后去拿苹果了。
　　白水青心里犯嘀咕，白峰真的知道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吗，如果他后来恢复了记忆，那他应该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啊。她看着白峰仔细地在为自己削苹果，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多么温暖的画面。她忽然夺过水果刀，嚷着：“我要自己削！”
　　 “啊！”水果刀一下划破了白峰的手指。
　　 “哥！”白水青赶紧拿来医药箱，为白峰把血止住，再细心地包扎好。一阵心疼。
　　 “傻丫头，这点小伤算什么。”白峰还是那么充满柔情地看着她。
　　 “哥，对不起。”说到这里，白水青哽咽起来。
　　白峰看到白水青忽然哭了，吃惊了一下。“傻丫头，这么点小伤，你哭什么啊，没事，哥不疼，就是没法给你削苹果了。”说着无奈地耸耸肩。
　　白水青看着白峰受伤的手，口子划得那么大，他还想着不能给自己削苹果了，更止不住眼泪泛滥开来。
　　白峰赶紧给她擦泪，忽然揽她入怀。这是第一次他们挨得如此贴近。白水青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心里一股潮湿。有一个声音在内心呐喊，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不是你的妹妹。
　　门铃响了，是卫暖。他们约好今天要去试新婚纱。
　　白水青连忙擦干眼泪，同时悄悄地把那个染着白峰鲜血的绷带藏进了口袋。
　　
　　在私家侦探的那个小院子里，白水青看到了检验报告，她和白峰确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此时她已经不再震惊了，这是她料到的结果。私家侦探还给了她一份报告，上面清楚地写着，他们家的连锁店，全部都是卫暖爸爸投资的，甚至连房子，都是卫暖买下，再转户给白峰的。晚上白水青第一次陪曾腾飞喝酒，她喝下一杯冰凉的啤酒，不一会这些液体又从她的眼眶轮回了出来。
　　 “没什么好哭的。”曾腾飞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一个女人。
　　 “白峰给我讲了那么多小时候的事情，历历在目，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不会说的那么真切。”
　　 “那就是说，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如果他恢复了记忆，那我又是谁？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他也恢复了记忆，难道认不出我不是什么白水青吗？”白水青已经是一瓶啤酒下肚了。曾腾飞并不阻拦她。酒并不是男人天生的消遣，也是女人惆怅的伴侣。
　　 “你的身份证已经验过了，是真的。不好意思，我偷偷去的。”
　　 “呵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我是和那个白水青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不成。”
　　 “哈哈，你以为拍电影呢，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就算有，白峰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来，再说你们确实是因为车祸一起入院的。”
　　 “对了，车祸。就是这个。”白水青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车祸怎么了？”
　　 “我们要去查一查，看看我和他们到底是不是因为车祸这个原因住院的。”
　　 “这个不用查。”
　　 “为什么不用查？”
　　 “我就是处理那次车祸的警察的弟弟。”曾腾飞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白水青忽然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是警察的弟弟，无缘无故地接近自己，去调查一个和自己无关的真相，这又隐藏着一个什么秘密？
　　原来曾腾飞的哥哥叫曾腾黄，在处理那场车祸之前，就有严重的心理抑郁症。每天面对生生死死，日子久了，这个警察就不能再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感。白水青和白峰的车祸，是他最后调查的一桩案子，当时他们受伤入院，通过曾腾黄的调查，得知很有可能是人为的交通事故，而不仅仅是意外那么简单，但是他不知迫于什么压力，最后以一场意外交通事故定了案，在没过多久，就因为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职业道德，心理压力过大，自杀而亡。这些事情是曾腾飞后来整体哥哥遗物时发现的日记上记载的。于是他决定彻查真相，应聘到白峰和卫暖的连锁店，当起了店员。他也并不是干了五年的老员工，只是几个月而已，一入店他就发现了奇怪的事情，这家专卖店，在白水青苏醒以后，就把超过三年的店员都辞退了，明显是在掩饰什么事情。
　　听完曾腾飞的叙述，白水青觉得自己身后是一片荒原，而自己是个流浪的蒲公英，轻飘飘的，无依无靠的。她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曾经觉得世界如此美好，充满生机，现在呢，到处是黑暗，人心叵测。摆摊的女人开始和那些醉酒的男人吵嚷，这是每天收摊之前必然发生的场景。她喝完杯中的酒，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出啤酒摊。没走几步就晕倒在街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白峰爬在床边睡着了。她仔细地看着白峰，这个男人究竟为什么把自己当作妹妹留在身边呢。她想起那张大学毕业的照片，上面是自己的样子，说明自己和白峰早已相识，身份证证明了自己是白水青，户口本证明了他们是亲属关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什么。她觉得头很痛，不知道是这些事情的纠缠还是醉酒的副作用。
　　白峰醒了，看着一脸倦容的白水青，眼睛布满了血丝。
　　 “哥——”她艰难地叫了一声。
　　 “青，对不起，这几天我忙，疏忽了你，以后再也不会了。”说完白峰把白水青抱在了怀里。
　　这次不是白水青第一次进入他的怀抱，却感慨万千。她很想问问白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又不敢开口，她害怕得到一个她不敢面对的真相。
　　 “峰。”白水青低声喊了一声，她不知道白峰又没有听到，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私家侦探又给他们带来了新的消息，揭开了为什么白水青和白峰没有血缘关系却有亲属关系，原来他们是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的，当年有个姓白的富商赠给孤儿院捐了一笔很大的善款，孤儿院就把那年收养的孩子全部起名姓白。后来他们成人了，走出孤儿院，在一起买了房子，落户时他们成了亲属关系。一切都已昭彰。
　　 “我不想再调查下去了。”白水青对曾腾飞说。
　　 “呵呵，你似乎也看明白了。”曾腾飞一脸不屑。
　　 “我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很累。”白水青抱紧曾腾飞的腰，风在身边呼啸而过。曾腾飞总是开快车，此刻她享受在他身后奔驰在马路上的感觉。她想起来白峰曾经让她爬上他的肩旁，背着她奔跑，她的头发在微风里飞扬起来，如同梦幻，她甚至看到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钻石，灿烂在四周。
　　摩托车在白水青楼下慢慢停了下来，可是白水青还是不肯松开手。曾腾飞这次没有赶她下车，他看到了白峰的车正驶回来。
　　 “你是不是执意要和那样的男人交往！？”这是白峰回家以后对白水青说的第一句话。
　　白水青看着愤怒的白峰，淡淡地说：“你曾经给我讲了很多小时候的故事，那些都是真的么？”
　　白峰没想到白水青回问这样的问题，一时不解地看着她。
　　白水青没有解释，她看向窗外的夜景：“这个房子真好，能看见那么多美丽的夜景，外面灯火辉煌，可是总有灯火照不到的地方。”
　　她转过头，看着白峰，“我——不是——你——妹妹。”
　　 “怎么可能，你在乱说什么？”白峰似乎不认识眼前的妹妹了。过一会，他低下头，说：“是不是我让你有了错觉，的确，我也曾有这样的错觉，感觉你并不是我的妹妹，而是另一种亲近的关系，可是，可是我们的确实兄妹啊。”
　　 “我们出车祸的那辆车，被人动过手脚，而当时车上三个人，只有卫暖伤势最轻，而能迫使警察把它定位一场交通意外的，只有卫暖的爸爸有这个能力。”
　　白峰象听天书一样看着白水青。
　　 “你也是失去记忆的人不对么。”白水青又把目光转向窗外。
　　 “只是这里的夜景太美了，就算失去以前的记忆也不要紧，只要卫暖告诉你怎样可以得到这样美丽的夜景就可以了。”
　　白峰摇着头，他仿佛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眼前是他认定的亲生妹妹，从未怀疑。
　　的确，白峰曾经失忆，有关他和白水青的记忆都是卫暖移植给他的。只是他比白水青早清醒了三年，更早的熟悉了这个社会。卫暖带给他事业和家庭，他没有理由不牵制于这个女人，虽然他也曾经有过怀疑，但是卫暖告诉他应该做什么，说什么，他就照着卫暖的意思做了说了。现在由白水青亲自告诉他这个事实的真相，把私家侦探给他的全部资料都摆在白峰面前。
　　 “可是卫暖为什么这么做？”白峰抱着头坐在沙发上。
　　 “因为爱。她爱你。”白水青看着痛苦的白峰，缓缓地说。
　　白峰抬起头看着白水青：“青——”
　　 “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喜帖都已经发了出去，她爸爸势力那么大，不会就此罢休的，再说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白峰抓住白水青的双肩：“不过，我不会畏惧这些，我们去报警恐怕也没有人相信，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该有的证据也被消灭了，不如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让我们重新面对新的生活。”
　　 “你跟她结婚，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她那么爱你，为了你什么都肯做，只要她不知道真相，我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白水青面无表情的对白峰说。
　　 “那你呢。”白峰用从前那么温柔的目光望向白水青。
　　 “青，我现在终于确定我们之间那种感觉是什么了。”白峰又一次的把白水青涌入怀抱。
　　这次白水青没有流泪。只是再次证实了心中的疑惑。
　　
　　（四）疼痛的暗伤
　　
　　白峰和卫暖的婚礼如期举行，卫暖的爸爸为了祝贺他们还送了一座新房子，婚后他们自然是搬走了，偌大的房子忽然就省下了白水青一个人。她走入白峰的书房，翻开那本曾经夹有他们从前照片的书，里面的照片不见了。
　　 “卫常青已经让白峰开始接触自己的公司业务，把你哥哥看成了他的接班人，白峰的目的快达到了。”卫常青就是卫暖的爸爸，这个城市的最大富商之一。曾腾飞深深吸一口烟，幽幽地说道。“其实你早知道，白峰并没有忘记曾经的事情不是么？”
　　白水青惨淡地笑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盘棋，当卫暖看到我拿起那张照片问她的时候，我想这个事实她也知道了，不然他们不会立即结婚。”
　　 “这都是白峰挽救的手段，他需要卫暖来实现他的计划。”曾腾飞把烟蒂扔到地上，踩了两脚，地上已经四五个烟蒂了。
　　如果白峰不记得曾经的事情，只是听卫暖为他编制记忆，那他不会把自己和白水青童年的事情描绘得如此逼真，连白水青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引起他对从前的追忆，而且看到白水青和曾腾飞走的那么近会如此紧张。他把自己和白水青的照片藏在随手可以翻阅的地方，说明他经常重温他们的过往，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怎么会做这些事情，而且搬家的时候，也带走了那张可以相思的照片。
　　 “知道和不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白峰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他计划好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就算那是错的。”
　　曾腾飞又点起一棵烟，“原来你这么了解他吗。没看出来。”
　　白水青看着他，把他手中的烟拿过来，轻轻地一吹，腾起缠绕的烟圈。
　　 “你这么聪明，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了吧。”
　　 “为你哥哥报仇。”
　　曾腾飞抢回那棵烟，说：“那么你呢，接近我，只是为了让白峰伤心这么简单？”
　　白水青只是笑，不再回答。
　　
　　晚上卫常青请女儿女婿吃饭，也邀请了白水青，而曾腾飞一晃成了白水青男朋友的身份。
　　卫常青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一晚上都和蔼的笑着，他说他就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让自己觉得并不老。白水青迎合着他微笑着，丝毫没有去关注白峰看到曾腾飞和她恩爱的样子而表现的失魂落魄，而卫暖也好像并没有发觉自己新婚丈夫的异样。
　　 “小青啊，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和你有缘，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了，乖巧，呵呵，最近身体怎么样啊？恢复得还可以吗？”饭后卫常青似乎对白水青很关心。
　　 “谢谢卫伯伯，我现在好得很呢。对亏了嫂子对我的照顾，让我刚出院那时候才不会那么无聊，不然我病还没好，就先闷死了！”白水青吐吐舌头。
　　 “瞎说，你不是还有我陪么！”曾腾飞装作一副生气地样子，忿忿不平地说。
　　 “哦！亲爱的，差点忘了还有你的每天对我摆臭脸，不然也不会激励起我恢复健康的意志，小女子谢过了。”
　　大家笑作一团。只是这笑中的滋味，是甘是苦，恐怕自在人心了。
　　 “你决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了？”白峰送白水青出门的时候忍不住问道。
　　 “他有名字，叫曾腾飞。”白水青不看他，匆匆往门外走，曾腾飞正在发动摩托车等她。
　　 “我们需要谈谈。”白峰拉住她。
　　白水青忽然转向他，“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也有。”白水青想，白峰一定没有见过这样闪着坚定目光的自己。她把目光从白峰身上收回来，“回去吧，嫂子在等你。”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峰看着曾腾飞帮白水青戴上头盔，一直到看不清摩托车的尾灯，才转身回家，而他不知道，这一切都被门后的卫暖看得清清楚楚。
　　曾腾飞把白水青送到家门口，白水青把头盔交给曾腾飞，说了声谢谢。
　　 “忍得很辛苦么，其实你不用这样，苦了他，还不是一样在苦自己。”曾腾飞看着白水青，忽然感到有种心疼，眼前这个女人很淡薄，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一样。
　　 “那你呢，刚才看到卫常青，心里恨得要杀人，可是脸上却笑得很开心，看来我们作情侣还是有些合拍的地方。”白水青苦笑了一下。
　　 “如果……”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如果？呵呵，如果我可以选择不醒来，我宁愿一直躺在病床上。起码不用面对这些虚情假意。”白水青打断了曾腾飞要说的话。
　　 “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我不想你受苦了。”曾腾飞第一次觉得白水青也是一个刚毅和隐忍的女子，她可以软弱如水，也可以坚强如冰。
　　白水青看着曾腾飞，“小桃是不是你女朋友？”
　　曾腾飞一愣。
　　 “她帮你接近我，可是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眼神里又充满了不满，但是却还是鼓励我接近你，她这样帮你，你要好好谢谢她。”没等曾腾飞回话，白水青说了声晚安，就进门了。
　　
　　 “曾先生，这是你托我调查的资料。”私家侦探把一个纸袋交给曾腾飞。
　　曾腾飞拿过纸袋，转手交给私家侦探一个装着钱的信封。“这件事情，记得不要让白小姐知道。”
　　 “放心，我们是有职业素质的。”
　　这个纸袋里面装着卫常青近十年来的所有商业可以查到的来往资料，包括公司运行的各种项目和交易对方情况，甚至过程接触过什么人都在其中。卫常青是经营着一家户外运动品上市公司的老板，旗下有自己的加工工厂，销售公司，甚至延边开发公司，房地产公司。说是济南名副其实的首富也不为过。曾腾飞把这些资料带回家，家里正有人等着他。
　　 “把这些资料按我说的做好分析。”曾腾飞把纸袋扔给桃琪。
　　 “这么快就收集到了。”桃琪一边拆封一边说。
　　 “有了一个卫常青信任的女婿深入他的公司内部，这些还不简单。”曾腾飞点燃一棵烟。
　　桃琪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最近吸烟变多了。”桃琪叹了一口气。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白水青吧？”
　　曾腾飞掐灭手中的烟，笑笑说：“有你，怎么可能。”他顿了顿，“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