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烟雨到晴空
落花风
2007-04-19 13:47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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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烟雨濛濛
又是一年杜鹃花开的时节。一直没有时间再到太阳山去看那漫山多姿的杜鹃。但漫山漫山的红总时时在我的头脑中闪现。
阳光明媚,杜鹃花开,诗意盎然。这会是怎样的一番美景?今年春天,我和映山红,和诗歌有了一场约会。
自接到区文联主席电话,约我参加“映山红”诗歌创作会起,我就在设想这一场约会。虽然我和诗歌的情缘不深,但却生活在映山红花开的地方,映山红就在我的脚下招摇。只是约会终有一番波折。
还未起程,天上的云朵就像零星的碎布,在慢慢地集合,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住她们,只有几分钟时间,天空就整合成了大的帘幕,毫无商量地铺向大地。还有几个人未到,等待的焦灼在晦暗的天空下渐渐生长。等到终于坐进车里,雨点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敲着窗,如顽皮的儿童,不经意地丢着一个个石子,玻璃也撞出点点的清脆。车里的聊天也开始围绕着天气。期盼很久的“映山红”诗会会不会因为一场雨而变得无趣呢?
气温也急剧下降,老公从家里把外套送来给我,转身又进了雨地。
在车里穿上了外套,我知道温暖会伴这一路旅程。
我们一行十六人,挤破了一张面包车,有税务官,有金融业职员,有教师,也有政府公务员。我们的职业,我们的年龄各不相同,但今天在一起,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文字的热爱。文字让我们结成了缘。
雨点打着车窗的力量更猛了,一路的风景,我们也似乎只能用带泪的眼去看。城市的风景在眼中一闪而过。却并不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城市只有钢筋水泥的森林,冰冷的世界也造就了一颗颗冷漠的心。
车子一点点走出城市,穿越雨帘。成片的高层建筑少了,农家小院多了;水泥的硬化地面少了,擦身而过的灌木丛多了;少了喧嚣的车声,多了宁静的狗吠;少了时尚的女孩,多了纯朴的村姑。我们慢慢地走进了大自然的纯真,纯真里有雨意。
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叫大龙站乡。不知道其名的来历,只是这个乡名在十几年前就隐隐地知道了,听说高中同学振曾在那里做过事。所有的情怀早已成空,也许在他的记忆里早没有了我,但我记得他,记得他的黑黑的皮肤,记得他的高度近视的眼镜,记得他在眼镜后看我的眼神。岁月走了,青春却陡然一下子又掉进了偶然中,让我回想起。
大龙站乡四面环山,是个山窝窝里的乡镇。远远地看到了山,就知道大龙站快到了。雨中的山景却让我震憾。一丝丝的雨帘只能在近处看到,远了,就成了一层雾,而雾又遮着远的山。把山罩得一层层的,有的地方色深,有的地方色浅,有的地方根本就是一片的灰,像拢着轻纱的少女,色的层次也反映了我们视线的远近。色深的地方就是少女的裙边,色浅之处就是裙上缀的花纹吧?而那片灰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少女神秘的笑容呢?山就在这种层次中起伏,弯弯曲曲,像一条河,更像一条龙。大龙站是不是因山形而得名呢?
近处的灌木林,远处的山峦,一切构成了水墨画一般,那份不经意,又似画家不小心泼出的墨汁,在自然的纸上,随意地氲开来。这幅水墨画很静,静得如在其中轻叹一声,都似乎会破坏那种浑然天成的意境。车中的人都很有灵性,觉出了这一点,于是笑声停了,歌声停了,只静静地看着窗外,欣赏着雨中难得的美景。
大龙站乡到了,我走进了曾有振的地方,走进了一份关于岁月的怀想。“第一次偶然相遇,烟也濛濛,雨也濛濛”。大龙站乡,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是你的美丽成就了我们的必然。
二、繁华一梦
我也曾年轻过,走过天真,走过少女的梦想,走到而今的沧桑容颜,我的过去无人会追怀。但今天来到了大龙站,我却追怀了一个家族的历史。
到了大龙站乡所属的兴国寺村。一下车,雨也停了,但地面上的湿润还残留着雨意。雨后的山村别有一番景致。空气是湿润而清新的,带着泥土的清香直钻入心肺,如果我有瓶子,真的想把这份清香装进去密封,带到城市,然后一点点地放出来,弥漫我的余生。
村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一路陪我们看山,看水。他走在前,我尾随在后,紧紧地跟随着,很怕错过什么。但木讷的他不会口若悬河地介绍,他只带着我们这群城里来的酸书生,走他日日走过的地方。小山包上有一个废弃的猪栏,四面灌风,虽久已不用,但依然散着难闻的猪粪味儿。我默默地跟着,有点不太明白。捂着鼻子过了猪栏,就到了农家菜园。菜园里稀疏的青菜,与疯长的野草都在诉说着一种无人的凄凉。村长在菜园的尽头停下来。指着一块碑,说这是荣庄王墓。
荣藩开基始祖朱枢,是明宪宗与藩端妃所生的庶十三子。明弘治四年(公元1491年)始受封为荣王,藩田建在常德府(沅江边我的家),1508年就藩,1539年去世,谥为庄,史称为荣庄王。历史上的荣藩家族,是骄奢淫逸,纵横跋扈。
刚升起的太阳,懒懒的,照着墓碑前的凄凉,形成一种反衬。我更拉紧了外套,我珍惜现在的温暖。众人开始拍照留影,欲把阳光下的凄凉永久地留下来。但人声的沸腾又怎么能拍下一段早已寂静的历史呢?我默念着“荣庄王家族墓”几个字,字体已随着岁月的风霜,显得有些模糊,但历史总会记住这一段的,任大浪淘沙,只能淘尽英雄,却洗不净历史的痕迹。墓地中的灵魂已躺了五百多年,五百多年的岁月,几多风霜几多愁。曾几何时,他带着皇室的荣耀来到这个小城,呼风唤雨。曾几何时,他的楼台夜夜笙歌,醉不成眠。曾几何时,红粉佳人,袖舞叠香。只是岁月悠悠,多少的繁华皆会成空。不可一世的曹操,亦对着沧海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长城旧了,烽火中的笑容也不再。霓裳曲无人能吹了,一杯黄土掩了多少的风流。荣庄王,常德城中的王,毕竟去了,把皇室的威严带走了,把一段历史也带走了。荣庄王走了,常德回归了宁静。
今天,我又一次目睹了繁华成空。马王堆女尸,不也是金缕玉衣裹身,终逃不了赤裸在世人面前的命运吗?金缕玉衣成繁华的见证。三峡悬棺中的女子,现于世人面前,轻轻一拉,不也是灰飞烟灭吗?唯一的见证只是一把黄杨木梳。算而今,皇室的命运却更凄凉。繁华有谁为证?无人照管的菜地,与日复一日的晨昏,雨的冲刷,阳光的曝晒,暂时停留的鸟儿,曾经那一群无知的猪。这份繁华的见证怎么能带进博物馆,怎么能永世保存呢?
古今多少繁华,到头来总是一场空,一切皆付笑谈中。
我摘下了墓碑旁的一朵杜鹃花,花心里有一滴雨做的泪。
三、丽日晴空
此时映山红适逢花期,山坡中,平地上,岩畔间及到路边灌木丛中,红、紫、白、黄花萼缀满枝头,姹紫嫣红,艳丽无比,使人心旷神怡,留连忘返。
从荣庄王墓下来时,周遭都是映山红的妩媚,山野中的妩媚和城市的妩媚迥然不同。城市的妩媚总有一种做作与修饰,山野中的妩媚却是自然而纯朴,天生的形态,天生的香味,天生的色彩,一切绽放的姿势都只是为自己,有人欣赏也罢,无人欣赏也罢,年复一年地为自己绽放。去年就曾写过“杜鹃花开漫天涯”,尽情描述了花开。今天发现,原来花开并不是能用简单的文字就能描述的。今天虽然没有看到漫山的花开,但农家小院中,水泥路旁的花开也别有一番情致。尤其是雨后的花开,花心上还带着些许的湿意,像朋友远离后,脸上尤挂的泪痕。或嫣红,如手心里的血,或淡淡的粉色,如少女浪漫的情怀。花朵就一枝枝开在枝头,一簇簇地开在枝头。一个枝头上挤满了各式的笑靥。阳光顺着杜鹃倾泻而下。
眼前见到的农家小院,已不是多年前青砖红瓦的平房,用刺篱搭起的院墙,泥巴地的禾场。一座座别墅式的小楼,平整的水泥空地,雕花的大门,令我们眼前一亮,山民的贫穷愚昧早就成了过去式。小楼的墙体被洁白的磁砖装点得极为耀眼,阳光下更显夺目辉煌。走过小楼前,几个朴素干净的妇女倚在雕花的门前,含笑地看着我们。在她们的脸上,透着闲适和安逸。这时,我们当中有人叫道:怎么样?路修好了,日子好过了吧?二百块交得冤不冤啊?一个面容沧桑的汉子,笑着对答:交三百块我们都愿意呢。在那些小楼前,一条笔直的水泥路直通到山外的世界。这时几辆大货车擦身而过,车上满载着红积木与桂树苗。
我从农家小院里摘了一朵杜鹃别在外套上,我想把这个春天带回到他的身边。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寒冬腊月呦盼春风,若要盼得呦红军来,岭上开遍呦映山红。”一曲“映山红”拉开了诗会的序幕,诗会在兴国寺村部旁的一块空地上举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但春天的美景在心中的感悟却有相似之处。
既是诗会,当然朗诵诗是少不了的。阳光下的诗篇就在文人的声情并茂中诞生了。其实眼前的山不就是诗?眼前的水,眼前的花朵,眼前的阳光,眼前的生活不都是一首首写不完的诗吗?于是我也不甘示弱,当场即兴一首:
今天,我们来了
今天,我们来了
春色陪着我们一路荡漾
今天,我们来了
先是烟雨,后是晴空
今天,我们来了
山就朗润起来
今天,我们来了
水也喧闹起来
我们来了,我们醉了
所有的沧桑岁月都被我们
远远地抛在身后
我们来了,我们醉了
酡红的面庞是饮过山水的酒
所有的人都醉了
笑声歌声都是证明
包括蓝蓝的天,青青的水
还有一簇簇崭新的楼房
一条条平坦的大道
大龙站,来的时候烟雨濛濛,走的时候丽日晴空。车行很远,回头望掩映在青山间的小楼,我的乡亲,你们的生活不也是由烟雨一路到晴空吗?
终没有打听到振的消息,手中的外套一直温暖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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