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论剑之一:江南鬼火访谈
黄河在线
2007-05-06 11:48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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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主题:胡杨林诗歌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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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黄河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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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访人:江南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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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时间:2007年5月5日
重要建议:希望胡杨林能更多地引进并留住写诗的高手或者诗歌的名人,让他们的作品去影响、带动并改变更多人的诗观和风格,从而使诗歌创作走上良性的繁荣的道路。
主要观点:
一、新诗总体呈现的格局是百川向海、百舸争流、百花齐放的。
二、诗歌还是可以并且能够引起关注的,任何形式的诋毁无损诗歌的光芒。
三、网络诗歌较之体制内的文本活跃,诗的质量在官方刊物之上,主要是网络自由发表、即时交流的特点,而使得它的触觉异常灵敏使然。用正确的理论去引导网络诗歌,健康发展才有可能。
四、期望诗歌能够教化无知、拯救世界,那是天真的、愚蠢的,并且不可能的。相对于势力强大的道德、宗教甚至政治,诗歌又算得什么?诗歌只能担当它所能担当的,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五、诗歌是一付熨贴心灵的良药。能读出快感或者痛感的诗就是好诗。生活告诉我们,诗歌要直抒胸臆时,我们有责任反省自己,我们是不是距离现代生活太远了?
■黄河在线:1917年2月,胡适发表在《新青年》上的8首白话诗,被公认为中国第一批白话新诗。由此推算,今年已是新诗90华诞。你对新诗走过的这段路怎样看?
●江南鬼火:作为编辑,我不得不佩服你是新诗的有心人。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确实忘了新诗90华诞这个事实。毫无疑问,《新青年》是一本在当时极具影响力的刊物,多少个穿着灰布褂、系着蓝围巾的热血青年,怀揣这本刊物走上街头、走向社会、走进深深的人生。胡适的8首白话诗,也如一声惊雷,炸响在那个霉苔斑驳的社会。假如我有幸生于当年,绝对会吟着胡适的诗歌,在反复品味的同时这么想着:原来诗歌是可以这样写的!原来汉文字是可以这样排列、组装的!原来新诗是如此美仑美奂的!既然有人怀揣《少年维特的烦恼》而跳楼,我也完全有可能怀揣胡适的新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在当时的情况下,说一首新诗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命运,绝不过分。可惜我生不逢时,只能作如此这般的追思。
站在今天的角度,无庸讳言,胡适们当年的新诗,已不再是至上至美之作。无论语言语境,还是意象质地,抑或刻度力度,等等,水平已不能与现代新诗作品同日而语。包括郭沫若、沈尹默、闻一多、徐志摩、冯至、林徽音等,我们随便拿一个当代诗人出来比较,就能够把这些大师们比了下去。90年,中国新诗的发展与变化不可谓不大。胡适们之后至今,九叶派、七月派、朦胧诗、第三代、中间代、70后、知识分子写作、民间立场……这派那派,名目不可谓不多。我们不必去为这些下什么肯定或者否定的结论,起码他们都在激活某些要素,对中国新诗进行培土、修葺、补充。即便为正人君子们所广为诟病的“下半身”,它的某些有别于他人的词汇,也已经像“性教育”一样,渐渐为人们所接受。这说明什么?说明新诗除了在“文革”期间被“撞了一下腰”之外,它在适当的环境里,在不断地、不可遏止地走向成熟,总体呈现的格局是百川向海、百舸争流、百花齐放的。但所有这些,都不能成为否定胡适们的理由,他们无可否定。他们开创了中国新诗的新纪元,为我们树起了里程碑。他们的中国文学史、新诗史奠基人的地位,不可动摇。
那么,如何对待他们的作品呢?不好意思,我现在极少阅读他们的诗作了。当代著名诗人于坚有句话说得很好:不是说它是一个被文学史肯定的作品,所以它必然是好诗。我坚持认为:我们应该阅读的是他们的思想。那是暗夜划过天际的流星,那是历史长河的惊鸿一瞥!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他们的民主的人文的追求,他们作为文化先驱的勇气和思想光芒,是值得我们记取并学习的。想想,今天的诗人们,又有多少人具备了前辈们的觉醒的意识呢?
■黄河在线:我们的社会和文学开始进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时代,文学的变局已经出现,其中诗歌的变局更为明显。其一,进入1990年代后,几乎大部分相熟的诗人中断了写诗;其二,近年来有悖于诗歌健康存在的诗歌事件频仍,对诗歌造成了严重损伤;其三,诗歌“民营”(民间报刊)市场显然活跃于“国营”市场(官方报刊);其四,当下社会对诗歌和诗人的定位有时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其五,一些报刊公开发表了“新诗90岁,是寿宴还是葬礼”的发问……作为爱诗和写诗的人,你如何看待这些现象?
●江南鬼火:这些问题提得很好,也很尖锐。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的社会和文学开始进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时代,文学的变局已经出现,其中诗歌的变局更为明显。我的理解是,我们已走进一个多元的时代,诗歌也无可例外。
第一,诗歌作为文学殿堂的王后,血统里注定就是高贵的、寂寞的、小众的。我这话的意思是,诗歌不是普罗大众想写就能写好的。但好的诗歌,它照样可以“母仪天下”,服务大众,并为大众所接受。很多人写着写着,情枯意竭,最后不得不放弃,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自己都觉得江郎才尽,明天或后天都可能放弃。但我始终相信,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死在沙滩上的样子会很好看。
所以一千个写诗的人,最终有一个扬名立万,中国的诗歌就蔚为大观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也就那么几个诗人让我们记住,你说是吗?
至于你特别提到的1990年后,这是一个特殊的历史背景,一个喧嚣的、浮躁的时代,文学贬值,万众下海,谁都守不住那份清贫,我们又何必苛求写诗的人呢?
但如果真是诗人、是真诗人,在曾经沧海、繁华褪尽、返朴归真之后,我相信还会有一些人重拾诗性回归。毕竟,诗歌是一付熨贴心灵的良药。
第二、我不肯定你所指的是不是去年以来的“梨花体”恶搞事件,北京的“裸诵”事件及“包养”诗人事件?如是,我认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正热爱诗歌的人,不必为之惘然、恻然,反而我更愿意这样认为:怎么说诗歌还是可以并且能够引起关注的,任何形式的诋毁无损诗歌的光芒。
第三、网络的出现无疑给诗歌提供了极大的发展空间。这里面泥沙俱下,但也藏龙卧虎。网络诗歌的发展趋势不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网络诗歌较之体制内的文本活跃,诗的质量在官方刊物之上,主要是网络自由发表、即时交流的特点,而使得它的触觉异常灵敏使然。 但我反对那些活跃于网络而故意巯远官报官刊的做法,我不鼓励写作野心,但鼓励写作追求。体制内外并不是不可兼容和沟通的,网络诗人应积极渗透并占领官方文本。
如果说网络诗歌还须完善的话,我认为加强网络诗学是当务之急。就像你现在倡导举办的“诗歌论剑”活动。用正确的理论去引导网络诗歌,健康发展才有可能。
第四、你的其四、其五两个问题,我想一并作答。我们大可不必在意当下社会对诗歌和诗人的定位,写我们的诗吧,让别人去跳舞!其实黑格尔们早就为诗歌这一类艺术作出令人沮丧的结论:希腊艺术的美好日子和中世纪晚期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诚然可以希望艺术还将会蒸蒸日上,并使自身完美起来,但是艺术形式己不再是精神的最高需要了。我们尽可以觉得希腊神像还如此卓绝,看到圣父、基督和玛丽亚表现得还如此庄严完善,但这都无济于事,我们终究不再屈膝膜拜了。
期望诗歌能够教化无知、拯救世界,那是天真的、愚蠢的,并且不可能的。相对于势力强大的道德、宗教甚至政治,诗歌又算得什么?诗歌只能担当它所能担当的,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黄河在线:不管社会如何日新月异,不管文学如何发生变局,真正的诗歌不可泯灭。问题在于,什么样的诗歌才是真正的诗歌?
●江南鬼火:这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中外太多的好诗,因为自己没有写过好诗。如果结合我的诗观,我只能说:能读出快感或者痛感的诗就是好诗!朱光潜、徐友渔、汪曾祺、海德格尔、艾略特、布尔顿等,创造了系统的诗歌理论,我们好好研读就是。
我崇拜的是艾略特在《艾略特诗学文集》中说过的一段话:诗界的每一场革命都趋向于回到——有时是他自己宣称——普通语言上去。不论诗在音乐上雕琢到什么程度,我们必须相信,有一天它会被唤回到口语上来。还有布尔顿在《诗歌解剖》中的提醒:我们必须记住,一首貌似内容琐细、结构散漫的口语诗可能是经过潜在的艺术自律写成的,其中可能回响着有关生命的伟大秘密的意义,我们大家通过自己可怜而愚蠢的日常私欲,较之通过少有的想像力飞跃的顿悟时刻,更持久地感受到那巨大的秘密。我们最好也记住,一首以其浑然天成的诗作可能经过诗人好几个小时的精心琢磨,其目的就是要让它听起来如此地天然去雕饰!这就是艺术!
我对此深信不疑。
■黄河在线:在胡杨林,你的一些诗歌给林友留下深刻印象,如诗作《一只流浪的猫(外一首)》、《都从城里来》、《预感》等等。针对这些诗歌中的某一首谈谈你的创作体会。
●江南鬼火:你的夸奖让我惶恐!我是在传统的诗写状态中挣脱出来的。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曾经浸淫在唯美与矫情之中,以为那才是诗歌。后来这些诗写观念全面崩盘。举个例说,我曾经欣赏过《桃花盛开的村庄》这首歌,后来却觉得它很理想主义、很假,除了蒋大为的音色给我留下印象外,我几乎忘掉了所有歌词。反而,我记住了《酒干倘卖无》的任何一句。生活告诉我们,诗歌要直抒胸臆时,我们有责任反省自己,我们是不是距离现代生活太远了?顾城写过样的名句:
黑夜给了我黑的眼晴
我用它寻找光明
充满理性光芒的诗!现在有人这样改写:
黑夜给了我黑的眼晴
我用它翻白眼
多么清脆干净的句子。在政治上不再惶惑而必须寻找光明的今天,如果不是顾城有诗在先,我要说这两句是绝好的诗!当然,对一个诗人、诗作者来说,跟上时代,尽快调整或转型,整个过程是徘徊的、痛苦的,有时甚至是残酷的。但不去经历否定之否定,不去探索并确认,我们又怎么能写出一些起码令自己满意的作品呢?你列举的我的诗作,都不是我满意的,所以愧谈体会。但我可以自信地说,这几首都是在生活根基上抽丝剥茧认真写出来的。对于诗写者来说,人生的任何历练都是财富,我们如果能深度开掘生活的任何赠予及命运的任何安排,我们就能写出脍炙人口的作品。这就是我个人的体会。
■黄河在线:谈谈你对胡杨林诗歌创作的看法。
●江南鬼火:胡杨林是一个不错的平台,诗歌创作也比较活跃。但我发现,写诗的朋友与先进的诗歌观念尚存一定的距离。唯美、矫情的东西较多,题材偏窄,很多人的诗写水平看不出有质的变化,这是比较令人遗憾的。我希望胡杨林能更多地引进并留住写诗的高手或者诗歌的名人,让他们的作品去影响、带动并改变更多人的诗观和风格,从而使诗歌创作走上良性的繁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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