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落花风·个人文集文章-闰闰的乡村生活

　　久已盼望的长假终于到了，但五一逛了一天街后发现这种生活不是我所希望的假日生活，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的音乐，芜杂的商品，降价的谎言，不充实的口袋。加上梦里的蛙声似乎时时在召唤我，于是五月二日这一天，与儿子一起背上行囊，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风尘仆仆，终于抵达乡村的小屋。闰闰的四日乡村生活从此开始。
　　
　　第一天：
　　
　　上午放下行李，就开始着手收拾屋子，因久已不住人，屋子里散着一股子霉气，打开窗，放窗外的阳光与花香进来。儿子在旁唱着歌，时时帮点儿小忙，从他的歌声里听出了他愉悦的心情。床上用品，洗的洗，晒的晒。乡村的阳光与城里的阳光就是不同，乡村的阳光里浸润着花香，浸润着一个春天的柔软的梦。城里的阳光却带着烟尘的气息，带着钢盘水泥的冰冷和僵硬。我知道，今晚的梦里肯定尽是春天的蝴蝶飞。
　　儿子很着急，看着我忙，就催我，妈妈，带我去抓蝌蚪啊。乡村的田野与小溪对他是最大的诱惑。我一边应着，一边加快了手边的进度。儿子就四处翻箱倒柜地找瓶子，好装蝌蚪。
　　终于启程了，一路遇到许多从前的相识，他们很奇怪，我们俩个带着个装蜂蜜的瓶子干什么，我就一路地答过去，抓蝌蚪呢。他们一个个扪着嘴笑，这时还有什么蝌蚪啊，都长成青蛙了呢。弄得我想打退堂鼓了，可儿子总不信，妈妈，我要去看看，也许还有发育迟的蝌蚪呢。看来城里人很容易忘了季节的变化。
　　于是继续前进。太阳正灿烂。沿着旧厂房走，说是旧厂房，却没有了房，只在记忆中，每到上班时间，一群青工就踏上了这条路，唱着，笑着，走进各自的岗位，满怀着希望与憧憬。只是这份希望与憧憬被市场打破。多年过去，就成了这没有厂房的旧厂址了。过了废墟，就到了以前我们游泳的人工池塘。闰闰说有两个小男孩光着身子在游泳呢，给他们留一点尊严，我没有过去，牵着闰闰走进了旁边的田埂。田埂上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叫不出名字来的，在阳光下也尽显婀娜多姿。野花轻轻拂过脚过，麻酥酥的，心里也是麻酥酥的，只想着要把这片美景快点收入我的脑海中。儿子可顾不上什么野花，他举着瓶子，睁大了眼在水田里找那发育迟的蝌蚪。我在后面跟着，也一路跟着野花的香气，整个空气都是香的。上了一座小桥，桥下是小型的坝，坝把小河隔成了两截。河水穿过坝时，发过轰隆隆的声音，像瀑布的雷鸣，也像多年前厂房中的机器轰鸣。河水在视平线里蜿蜒前行。高大葱茏的树木在小河的对面安静地生长着，不知道它们守护这河道有多少年了，小河里树木的倒影也随着波纹摇荡。三三两两的人家散落在树木背后，隐隐约约，楼顶的红瓦白墙是这抹绿色中绝佳的衬托。芳草萋萋鹦鹉洲，这里的芳草多的就是兰草，长长而细细的叶，一蓬蓬，一簇簇地生长着，绿得如水如梦。我们悄悄地走过芳草地，怕搅扰了一份美梦。闰闰的搜寻无果。只听一阵阵“呱呱”声响起在河对面的绿洲上。闰闰听了一会儿，问我，我告诉他，这就是蛙鸣，城市里听不到的声音。
　　乱石堆旁，我们停了下来。踩着白色的卵石，脚没进了水里，头顶阳光正炽，但水却冰凉凉的。我坐在石头上，看着闰闰，他的专注，他的笑容，与大自然的纯净融为一体。他回过头，向我大声叫：“妈妈，快来，没有蝌蚪，有小鱼呢，一群群的，好多，我要抓小鱼回去。”我用微笑宠溺着儿子。看他把瓶子轻轻放在水里，隔一会儿又猛地往上一提，仅一厘米身长的小鱼儿也很聪明，似乎识破了闰闰的诡计，总不往瓶里钻，只是在瓶外徘徊着，与闰闰作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此反复很多次，闰闰开始失望了，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我光脚踏在石头上，脚心也冒汗。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斗争，闰闰终于把瓶子放在了我眼前，妈妈，抓了一条呢。我使命睁大了眼，才发现一条细细的鱼孤独地游在水的边缘。闰闰又捞了些水草丢了进去，说是要给小鱼营造生活氛围。
　　晚上，他把瓶子放在床边。
　　
　　第二天：
　　
　　一早，庄子骑摩托车从城里赶来。下午他睡觉，我又带着闰闰，带着新买的相机，向水库进发。
　　水库边原有一条小溪，初春时，小溪就会被黑呼呼的一片蝌蚪覆盖。小陔俯身便可得。只是多年不见，这个儿童的天堂，已长满了茅草，水也干了，没有了从前的影子。
　　水库四周是静悄悄地，远远地看到两个忙碌的人，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蜿转悦耳的鸟鸣响在水库边的小山坡上，倒更增添了一丝幽静。清清的水，蓝蓝的天，绿色的小树林，红砖碧瓦，来了我们两个入侵者，一切就有了不同，有了笑声，有了一种心灵上的期盼与默契。水库旁是两株柳，长长的柳条拂过水面。微风送爽，柳叶轻摇，摇出了闰闰一天的快乐，也把都市里的烦恼摇得无影无踪。闰闰背对着水库，抓着柳条，面上笑若春花，我把这一瞬间的美丽与快乐迅速地放进了相机，放进了永久的记忆里。风渐渐地大了，我们又开始漫步田野。田野边是一丛丛的野花，刺篱蓬中白色的花瓣像纯洁的笑容。我们走过野花，走过生活中最美的一瞬。
　　庄子也来与我们会合，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紧抱着闰闰，享受风驰电掣的感觉，四周的田野的清香随风送过来，远远地看到了大山，像躺着的仙女，一刻钟后，我们就到了仙女的怀抱，风更凉爽。远离了城市，也远离了烟尘，远离了喧嚣，远离了浮躁。但毕竟现代社会的乡村还是需要与城市沟通的。于是在离大山不远处的沅江河上，建起了一座大桥，联结着现代文明。桥是钢筋索拉桥，虽然已建了三年，有些地方已显得斑驳。但威严的结构中透着现代气息。桥的这头是古朴稚拙，而桥的那头则是文明世俗。闰闰在桥上蹦了好一会儿，他还不能理解什么是古朴，什么是文明，但此刻他实实在在地走在了古朴与文明之间。
　　三人下了桥，在河上的双洲上游了半个小时，吹吹河面的风，看看河边枯萎的荒草，把眼睛贴在风景的最深处，而不愿离开，闰闰说下次有机会他还要来。因为这里还有三峡一样的风景，陡峭的悬崖，穿过悬崖间的江水。
　　入夜，庄子和闰闰带上一把据了齿的火钳，穿上套鞋，各拿一个手电筒，提着桶子，到田里捉黄蟮，捉泥稣。两个小时后回来，两人的衣服鞋上满是泥点，甚至手上，脸上都是。还好，收获不少呢，几条蛇样的黄蟮老实的蜷在桶子里。
　　晚上，闰闰挤在我俩的中间，带着微笑入梦。
　　
　　第三天：
　　
　　虽是度假，但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忘记的。作了一上午的作业，练了一个小时的琴。下午奖励闰闰，答应陪他打乒乓球。
　　单位没有了，家属区成了居委会，原办公大楼成了居委会办公地。几个空的房间办成了老年俱乐部。我们去的时候，已有很多的老年人在俱乐部里打麻将，下棋。白发苍苍，但也其乐融融。乒乓球室很简单，绿色的球桌加一把长条椅。闰闰的球风很凌厉，我总是接不住，于是笑着只顾捡球，来了两个老年人，放闰闰和他们对战。而我在一旁作解说，闰闰的一招一式，我都用心地看，用心地解说。第一次看闰闰打球，以前总以为闰闰就是文雅型，只会画画，拉琴，今天的闰闰因为运动却给人另一种感觉，健康，积极，向上。累了的时候，走出室外，闰闰依然在对战。室外阳光灿烂，空气清香，这时正是金银花盛开的季节，四周尽是金银花，还有桔子花的香味。各种健身器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在室外，闰闰在室内，此时皆放下了一切，世俗的一切，尽情地投入到了自己喜爱的生活中。生活不仅只有压力，紧张，烦恼，更有闲适和快乐。楼前的桂花树还依旧，楼前的茶花树还在，该开的还会开，该谢时就会谢，绽放得美丽，凋谢时亦无悔。
　　再进室内看闰闰，他的脸上汗渍涔涔，衣服也湿了大半。对战的两个爷爷的赞许对他是莫大的鼓励，“小小年纪，不错不错。”于是，在这种赞许声中，他的笑容更美了。
　　吃过了晚饭，带着他散步，遇到旧日的朋友同事，闰闰总甜甜叫叔叔阿姨。然后站在路边牵着他，与他们说话，话题也绕不开彼此的家庭，工作，绕不开我们的儿女。
　　这一天，他累极了，头挨到枕头，就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第四天：
　　
　　闰闰下午要去城里上小提琴课，一早起来，我们就得收拾，准备起程返回市区。
　　多看几眼门前的柚子树，多看几眼邻居满墙的爬山虎，多看几眼地里的葱花，多看几眼自家的院落，邻家的篱笆。多听几声鸟叫，多听几声小鸡的“啾啾”，多听几声蛙鸣。再闻闻花香吧，再闻闻清新的空气，再闻闻泥土的芳香。一切都带不走了，但可以存在记忆中。城里紧张的工作和生活不能负荷时，就放这些记忆出来，把弦调松，弹奏轻松美妙的音符。
　　走时，闰闰把小鱼放生在门前的小沟里。把蛇样的黄蟮提回了城里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