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隔蓬山一万重
 
 
满亭星月  2007-11-24 13:29   收藏:6 回复:3 点击:796          

   更隔蓬山一万重
   ---漫谈打动我的爱情故事
  
   一 杨龙之恋
  
  杨龙之恋在人间烟火上,几乎是无迹可循的。这是一对仙界的情侣,可以餐风饮露,御风飞翔。然而他们终究是人,人想要得到仙界的爱情,必得呕心沥血。于是天残地缺,杨过断臂,龙女失贞,红尘帘幕无重数,花瓣濡湿了遍地凌乱,大痛之后,是大淡定。
  
  古墓其实是中国的断背山。在这个不属人间的仙界里,琴瑟和谐,两情相悦。只是,幼年的古墓,是懵懂,当时混沌未开,天与地朦胧一团。李莫愁是盘古,劈开了沉睡的千年沉寂,从此,天地分明。如同亚当与夏娃偷食禁果一样,分辨善恶的人,将会永远的失乐园,直到,末日审判的来临。
  
  古墓以外,是人间繁华。这段不伦之恋,从此开始了惊天裂地、飞沙走石的红尘劫数,人间容不下仙界的爱情。混沌中的情侣,水乳不分的两个人,要剔肉还天,割骨还地,要服从人间的历律。靖蓉夫妇就是人间律法的代表,因为不伦,必得骨肉分离。仙界,红尘;情人,天下人;自我,道德;天伦,人伦。因为爱,龙女割舍了自己,给了杨过红尘;因为爱,杨过割舍了红尘,把自己还给龙女。宁负天下,不负红颜。又或许,仙界的爱情本没有背叛这一概念,背叛意味着,脱离你的时候,我不能存在。在这样的爱里,没有了自我,也没有了自由。
  
  绝情谷,真能绝情么?没有的,总想得到,却怎么也得不到;拥有的,想抛弃,却怎么也抛弃不了。如果你死了,我想陪你死,你却让我生。爱的面前,仇恨轻如鸿毛,我只想和你,守着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我想亲手为你戴上一朵红花,抵抗无边无际的黑与白。千帆过尽,我不肯相望一眼,和你在一起,淡漠也是繁华。如果情花的剧毒注定在你的骨髓里盛开,那么让我来和你一同承受,我们会笑着轻视造物主,在盛放中灰飞烟灭。
  
  因此,爱上升为最高的信仰,神灵输给了爱情。因为爱得纯粹,所以不怕下地狱,不怕不能超生,因为问心无愧,问心无悔。人间不伦的爱,有属于天伦的坦荡和晶莹,霁月光风,天清地宁。当爱与信仰融为一体的时候,整个宇宙的光明都为之黯然。
  
  然后是十六年的荒凉。支撑生命的,只有两种元素,回忆,以及希望。十六年用躯壳活着,红尘的繁华也不能抵挡心灵深处的荒凉,十六年是亿万年,也是弹指一挥间。如同一个虔诚的宗教徒丧失了信仰,在沙漠间形影相吊,时空都没有了意义,灵魂片瓦无存。
  
  十六年后,终于彻底穿越了红尘烟雨,彻底的穿越,才能超越。才知道万千佳丽,抵不过你一湾浅浅的笑靥,才知道大千世界加在一起,不过是数轴上的点挤在一起,终究归零,才知道无论怎样的劫数,都不能阻止我回归你的怀抱,在你的怀抱里安然,才知道,只能,在有你的信仰里绚烂,或者,在没有你的信仰里凋零。
  
  荒凉过后,才能抵达潇洒。杨过的纵身一跳就是末日审判,抛弃荒凉之后,选择回归死亡之后,发生了最终的大腾跃。潇洒重塑了自我和自由。古墓的寂寥淡然也成了万千锦绣,仙境是一种心境。
  
  这样的爱,可望而不可即。想要得到,要穿越万千红颜的情泪,要穿越身体的残缺和心灵的悲凉,要穿越十六年的望穿秋水,要穿越人间的繁华,要穿越生命和信仰。等到抵达的那一天,已然是,在神峰顶矗立千年,而容易不过的幸福,是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所以,能抵达的,都冠绝天下,其他的人,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苦的是郭襄,只有回忆,没有希望。十六岁的年华就被封杀了所有美好的渴望,曾经沧海,黯然销魂,金针致命啊,生日宴会的喧嚣里,该有灼热的泪光闪动罢,因为没有瞬间的绚烂,就没有永恒的黑夜和悲凉。
  
   二 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是中国古代最美丽的传说之一。这个故事多少有些打动我,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它意味着临近完美的爱情。虽然那“临近”如同双曲线和数轴一样,是一种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抵达。两个具有同等生命高度和非凡生命魅力的男女在最美的时光和地点相遇,这样的奇迹真要羡煞古往今来的情人。
  
  山伯与英台,因为对彼此人格的欣赏而在众多同窗中相互吸引,结成了兄弟。所以,这二人是兄弟情谊在先,人生道义在先,在爱情来临之前,这样无形的锁链已经把他们牢牢拴住,在情感上道德上操守上,都不能互相离弃。兄弟之义在五伦中先于夫妻之情,兄弟是骨肉是手足,而妻子单薄如衣裳。
  
  想象一下那些温暖的时光。宁静而充实的书院里,日子如水,既清淡又浑厚。山伯是一个憨厚而智慧深藏的书生,才华横溢,品性正直,性格的趣味蕴含在其拙拙的举止中,正是大智若愚的模范青年。英台是一个聪慧而清雅秀丽的才女,落落大方,嫉恶如仇,她必然扮成一个俊俏到清奇的少年,在角色的转换中自我沉醉。所以,有他们身影的地方,必然漫布着或雄劲峭拔、或旖旎轻柔的诗意,日常的一切都被赋予了互动的魔力,男子的憨与女子的秀构成宇宙中最纯朴的和谐,这里是中国的伊甸园。
  
  与此同时进行的是英台的心事。山伯不知道她是女子,她却知道山伯是男子。面对一个处处呵护和关怀自己的“兄长”,面对一个才华卓越、品格高洁的人,面对一个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异性,对一个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来说,如果不生出情愫,反而不可理喻。让她纷乱的是,这样的情愫依然产生,未来的路如何走下去?
  
  寒门与豪门的结合,在魏晋时代,从来就不被看好,甚至是一种不可能。世俗的藩篱不可逾越,家长的权威更不可触犯。然而英台的心必然是坚定的,因为她早就洞彻,这份结盟里面不但承载着兄弟之义和男女之情,还承载着她生命的理想和美丽的梦幻,如果这些被抽空了,生命的意义将彻底归零,她宁可在冲突的壮烈里殉情,也殉一份生命的高义和骄傲。她心里一定盘算着千万种可能和转圜,她的计策一定层出不穷,也一定一次次地被自己否定。但意志永远坚如磐石。
  
  当英台恢复女儿身,以女儿本色出现在山伯面前,那场景一定是震撼而唯美的。对山伯来说,往昔的一切忽然充满了魔幻的气息,一切清如朗月,又杳如晨星。一切让自己不安和尴尬的质疑都迎刃而解,生命从来没有如此美好,情人的脸像清晨升起的朝阳。兄弟之义瞬间转化成了浓烈如火的爱情,相视一笑的默契是永恒的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非君不娶,非君不嫁。
  
  马文才的阻挠和强横成为门第之外的第二道障碍。像祝英台这样的女子和家世,谁不垂涎欲滴?他用自己的政治势力给英台的家长施压,以家族的利益和荣誉来威胁这对疼爱女儿的父母,他不惜一切力量让他们妥协。良知和亲情让英台退缩了,她选择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换取家人的平安和荣耀,即使幸福在出嫁的那一刻埋葬,即使她如失水的花儿般迅速枯萎。面对英台的选择,山伯病倒了,痨症侵袭着他,英台的选择摧毁了他的意志和求生的力量,他被动地选择了死,因为生不如死。嘴角流淌的血痕,凝结着生命最深处的凄烈,生命中最美好的质素离开了,那么剩下的一具皮囊大可以遗弃了。
  
  在迎亲的婚礼上,英台选择向着坟墓飞奔。对她来说,那是奔向自由,奔向自我,奔向爱和信念,不是飞蛾扑火,是耶稣的道成肉身。马文才永远不懂除了占有以外的爱,他不懂真正的爱不是把对方禁锢在自己的羽翼下,而是彼此肩并着肩,向真理和幸福飞翔。“化蝶”作为一种美好的祝福和想象是民间惯用的一种手法,给悲剧的结尾罩上显得苍白而无力的光环。
  
  为什么“临近”完美?因为爱的破裂依然源于外部的阻挠,而真正的情路,其刺痛往往是内在和自发的。看惯了豪强霸道的陈腐套子,美玉微瑕。人们把梁祝的故事定义为爱情的悲剧,其实我看反而是喜剧。爱在最浓烈的时候被撕裂和沸腾,生命成了献祭的本体,一切琐碎和日常都在这幕辉煌的涅磐中黯然首场,没有了无尽的蛇足。“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然而从此后面的无尽藏呢?所以不如在最美的时分归去。
  
   三 千年等一回
  
  在这场人尽皆知的人妖之恋里,打动我的与其说是爱情本身,不如说是一个让人五内沸然的女子形象。是妖,而不是人,满足了我童年时代对浪漫爱情最完美的想象,所有的人都盼着不食人间烟火,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反而想要成为人。如同杨龙之恋一样,想要达成不属于本分的自己,必须跨越千山万水,甚至付出生命。
  
  这是一场不等价的爱情。白蛇和许仙并没有等价的爱情平台。如同霍青桐与陈家洛,杨云骢与飞红巾,爱一旦发生了,就注定了是悲剧,所谓无悔,都是一种对于无可奈何的解释。所幸这场惊天动地的人妖之恋以超越爱情的激越凌驾包容了爱情,这是不幸中之万幸。
  
  西子湖畔是多么适合相逢的地方。烟雨蒙蒙,杨柳依依,西湖水美若明眸,断桥则是明眸上蹙起的眉峰。一把伞下的温馨,穿越了几千年的守望,执手相牵的旖旎,把尘世消解于无形。小小断桥被赋予的,是几千年积蓄的力量,几千年的相思和等待都凝聚在里头了,断桥怎能不断。
  
  代替杨龙之恋中靖蓉夫妇的,是法海。法海跟灭绝师太是同质的存在,自以为代表正义,自以为绝对正确,永远跟邪道划清界限。他们不是戒律的执行者,而自以为是戒律自身。正是这些人比邪恶酿造的悲剧更让人断肠,美在“正义”的铁掌之下香消玉陨。人妖之恋,同样不伦。
  
  多年之后,我终于明白,白蛇爱上的不是许仙,她爱上的是自己的影子,想象中的人的影子。许仙在这场爱情中只是一个附丽,帮助白蛇照见属于人的灵魂。白蛇其实是一个真正的水仙花神。水上与水下,就是人妖之隔。
  
  许仙担不起这样的爱的重量,天平失衡了。再强大的一个人也无法担负两个人的重量,所以悲剧是必然的。他不能与白蛇同进同退,他甚至对她没有起码的信任,他龟缩在男人可怜的自卑与自恋里,任凭她一个人接受风吹雨打。没有信任的爱,污秽不堪,连记忆都想删除。至于为女人决绝与牺牲,对于古代中国的大多数男人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许仙如同一个反面的镜子,丑陋而卑俗,以一种残酷的姿态,照见了白蛇的美绝人寰。
  
  白蛇的美,美在她想成为人的渴望上。她不想成仙,只想成人。这场单极的爱情,该怎么对抗另一端的寒冷?这种冷能寒了最炽热的心,因为所有的付出,最终等同于零。于是白蛇自己点火。她把想要成为人的渴望用来添柴,她像普罗米修斯那样盗取了人性的温暖,让最美的人性绽放在古典中国的女性历史上,终于,柔弱胜刚强。许仙则相反,用他那粗俗不堪的灵魂,践踏侮辱了人的尊严,万劫不复。
  
  白蛇可以柔弱,也可以百炼成钢。为了成为人,为了在爱情里灿烂燃烧,哪怕成灰,她放弃了自己千年的修行。上善若水,大道之沧海的力量,敌不过人间一滴温暖的情泪。这滴泪,荡在玉皇大帝的眉心,如同西方神话里那把倒悬的宝剑,让他对大道的信心,总透着一点担忧,一点心虚。
  
  雷锋塔下,是无怨无悔。并非等价的爱,也可以璀璨;爱得多一点,一样可以赢。所以这场爱里没有荒凉,没有对永恒的仰望,有的只是一种对人的渴望和生成,一种透彻肺腑的温暖。在这种超越的姿态中,白蛇成为人,而绝不是,雷锋塔下的所谓悔过和修行。不等价的爱,龌龊庸俗的男人,成就了一场惊世之恋,成就了一个最美的女人,因此,我不能不悚然动容。
  
   四 当仇恨覆盖母性
  
  古往今来,最多的就是负心人的故事。但举凡古今中外,真正能打动我的,只有美狄亚的传说。这个身分尊贵的公主兼魔法师,为了爱情弃父杀兄,跟着伊阿宋穿越千山万水,来到遥远的异乡。时光荏苒,美貌与青春不再,丈夫受到了权势和美色的诱惑,要和她离婚然后与另一个青春貌美的公主结婚,并要求她远离他的国土。美狄亚首先表现了难以想象的宽容。表达了自己对丈夫的理解,并亲手做了一件衣服送给丈夫的新婚妻子。当伊阿宋的新婚妻子穿上了这件衣服,她整个人立刻变成了灰烬。当伊阿宋疯狂地找到美狄亚,发现她在他的面前,把他们的孩子挨个儿摔死,然后驾车向天空飞去,再不回头。绝望的伊阿宋于是自刎。
  
  不能不佩服美狄亚,因为她忍心摔死自己的孩子。怎样深刻的爱才能造成这样残酷的恨意啊,这种恨甚至覆盖了女人原初的本性。对于美狄亚来说也许更复杂一点儿,除了爱的因素,在过去的维度上,她付出太多,连父兄都背叛了,成为不可饶恕的罪人;在未来的维度上,她找不到出路,归途被封死,而去路渺然不可追寻。一个绝望的女人,所有激烈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在自身被毁灭的同时,也具有了毁灭相关因素的力量。
  
  维吉尔笔下有一个让人难忘的形象---女王狄多。面对弃她而去的负心人,她选择了自焚。在烈火中焚净自己,把爱蒸 发,只剩下恨。也许他希望负心人看到燃烧的火光能有些许悔恨,然而对方根本就看不清。地狱中相见的时候,英雄恳求女王的谅解。然而不能。
  
  因为爱,所以不能原谅。原谅从来都与爱情无关。所以在大才子黄沾的葬礼上,人们抱着期待的心态渴望看到林燕妮的原谅,然而林燕妮的答案却是绝不原谅。多么潇洒,又多么痛苦的“绝不原谅”,因为恨得深切,所以不会为了讨好众人表现自己的宽容,不愿意自己最美好的付出只换取一个看似美丽的姿态,甚至不愿意宽容自己,因为恨本身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绝不比爱的辛苦更少,它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自虐,也就是对自己也不宽容。美狄亚如此,她摔死自己孩子的时候,作为一个母亲心里是怎样的滴血和撕裂;林燕妮也是如此,当她说“不原谅”的时候,是在拼命地跟自己过不去。死者已矣,苦的是与爱或者恨纠缠在一起的未亡人。记得肥肥曾经在某期娱乐节目上当众问秋官是否爱过她,多么让人断肠的提问,是个男人,都不能回答“不”,即使双方都知道这个“是”是假的。这是一个伪问题,因为它的提问,本身就是答案,别无选择。肥肥是一个多么富有生命气息的女子,可是面对爱情,一样免不了心碎。也许对于女人爱情不是一种情感,而是一种宿命。
  
  还有一个动人的形象是杜十娘。东方女子有太多的自我牺牲精神,所以她不会像美狄亚那样惩罚负心人。她选择伤害自己。当她发现自己在对方的心里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生命的支柱就忽然倒塌了,哀莫大于心死。数不清滚滚的江流里埋藏了多少中国女子的幽怨,数不清陈世美和王魁的故事。积累得多了,就成了麻木和习惯。杜十娘的故事带给我的不是震撼和感动,而是悲伤,入骨的沉积在几千年岁月深处的悲伤。
  
  拉罗什富科说,对有些人来说,负心可以原谅但是不可以遗忘;对另外一些人则是可以遗忘却不可以原谅。他自己是既不原谅也不遗忘。也许对于男人来说更多的是前者,而女人属于后面一种。也或许男人和女人都和拉罗什富科一样,不原谅,也不遗忘。由此可以得知,人最爱的是自己,是自己掏出的心血和年华,爱情终究是自私的。彼此勒得太紧的人,总有一天喘不上气来,一个要逃跑,一个宁死不放,于是同归于尽。
  
  爱本来就是烟花,是流星,既然疯狂地追逐灿烂,为什么就不能承受寂灭和黑暗呢?情感中旋转的人,总是拿得起,却放不下。所以面对爱情,没有人能潇洒。潇洒的是真正的佛家中人,没有绚烂,就没有荒凉,无欲则刚。或者像儒家倡导的那样: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对于孔孟朱子之流,男女间的爱情是不存在的,可怕的,是欲。
  
  美狄亚依然是弱者。仇恨覆盖母性的时候,被毁灭最深的依然是她。她所作的不过是属于弱势的反抗而已。用自戕来祭奠当时的盛开,用伤人来赎回当时的背叛,用儿女来给自己和负心人一道最深的伤痕,用仇恨来自我拯救---尽管徒 劳。
  
   结语
  
  古往今来,打动我的,就只有这四个传说中的爱情。因为只有传说中的爱情才如此纯粹和极端,现实中的爱情总不免拖泥带水,含混得化不开。
  
  为什么不是日常中的爱情呢?因为日常中的爱情,打动我的都是其他,与爱情无关。还因为,爱情骨子里是两个人的利己主义,所以在感动和震撼的维度上,我从骨子里无动于衷。
  
  四个故事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都完成了自我救赎。爱情成为牲礼,在神灵的祭台前。杨龙二人把爱情当作信仰,在信仰中得到救赎,只有拯救之后,才是逍遥,没有拯救的逍遥是伪逍遥,如同没有超越道德的自由是伪自由;梁祝的传说其救赎在爱情自身,不用化蝶,已经触摸到永恒的胡须;白蛇在对人的渴望中,在这种义无反顾的温暖的姿态中,一面燃烧,一面涅磐,也可以说,不是许仙让他完成了自我救赎,而是她自身酿造的因素成全了她;而美狄亚,则用一种极端的仇恨、超越母性的仇恨来自戕和伤人,在反向的维度上回归,沸腾的冰点。
  
  因此“更隔蓬山一万重”。这样的爱对于平凡的我们隔着千山万水,我们仰望,却不企盼,因为现实中的人和爱情一样的和稀泥,欣赏极端和悲剧,自身却要远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如充满毒素的情花,开得无与伦比地绚烂,可以远远驻足欣赏,但不能采摘。
  
  还好,除了爱情,我们还拥有很多。自我救赎的道路,虽然总要跨越千山万水,却绝对可以和爱情无关。因此有基督和佛陀,有孔子和苏格拉底,有司马迁和屈原,有甘地和华盛顿。除了自度,还能度人。或者经历极大的痛苦,或者具有极高的智慧,或者拥有最广博的心胸,或者承受着最冤屈的慈悲,或者镌刻着深入骨髓的潇洒,能自我救赎的人,概莫能外。对于芸芸众生,伟人的质素依然“更隔蓬山一万重”,然而至少,他们为我们指明了一些道路,不管能否抵达,踏出脚步,就是开始了自赎之路。
  
   14/09/2006

作者签名:
星落疑接汉,
月似倚楼悬。
亭幽闻嗅鹤,
主客共卧檐。

文坛.你评我论收录   原创    查看回帖   回  复   


传统媒体或网络媒体转载请注明转自“胡杨林”(www.my510.cn),并付给作者稿费,否则即为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