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客栈设定之]风胡子的粥
 
 
子曰店  2007-12-01 13:54   收藏:1 回复:8 点击:7304          

   风胡子的粥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尔等黄毛稚子可懂是何道理?”夕阳西下的黄昏,褐衫的垂髫老者独独一人坐在客栈的乌木桌旁,捧了本泛黄的古书读得咿咿呀呀,读至得意处,便隔了敞开的素白绵纸糊过的窗户,向屋外玩耍的几个孩童问道。一众孩童顶多不过五、六岁,还尚未启蒙,何曾听过如此深奥的话语,况玩耍得正是高兴,谁愿意去搭理这酸腐老头,都别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老者等了半晌也未见有人回答,不由痛心疾首地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回过头见桌上青花瓷的大海碗,白底青花做工精巧,里面盛了大半碗鸡汤,黄澄澄的却是清澈见底,便是连碗底最细碎的花纹也清晰可见,一层鸡油细细地铺在汤上,把鸡汤诱人的香味温柔地包裹其中,酝酿了又酝酿之后才略略匀匀地释放出来,不经意间闻到只觉香气扑鼻,可若仔细寻找却又无处可觅,仿若一个娇俏女子,妩媚地撩拨人的心扉,旋即又轻笑着躲开去了。“明明香气盈人,却只闻得一丝半缕,这不正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啊……”老者一壁说着一壁取了青花的瓷勺舀了往嘴里送去,却听得“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烫得满脸通红,想来是厚厚的鸡油在阻挡香气散发的同时,也阻挡了热度的散发,老者一时不防,被烫了个措手不及。偏生此等窘态又被窗外顽劣小子看了个仔细,纷纷幸灾乐祸地起哄:“噢噢大烫无烟,大烫无烟,噢噢……”店内几个听见老者自言自语的食客都哄然大笑,老者又羞又恼,气得花白的胡须连带上面美味的鸡汤一同颤巍巍地抖动起来,看见店小二阿布远远地躲在柜台后面窃笑,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朝他喝道:“快,快去把风胡子给我叫来!”
  很快一个年轻人从大堂后的厨房方向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炒菜的大勺,想必走得匆忙。只见他瘦高身材,全身干干净净不闻一丝油烟味,全不似多数厨子那般满身油腻邋遢不堪,只是这年轻人虽仪表堂堂相貌清秀,却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颇是突兀,想必他“风胡子”的名字也由此而来。显然风胡子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看周围哄笑的食客,略微迷茫地问老者:“殷先生,不知今日这鸡汤味道还入得您老的口?”在四周越发大声地哄笑中,被唤作“殷先生”的老者恼羞成怒地尖声道:“入口,入口得紧哪!你做得这般烫,却是想烫死我啊?”风胡子闻言便轻轻笑了,他说:“殷先生,这碗鸡汤我可花了老大心思,鸡,是我三月前便托莫婆婆使上等香米拌了香卉草的草籽养大的,水,取的是店后那口老井每日清早第一桶的甜水,而这鸡汤可是以文火细细炖了一日,冷了便不好吃了。您不信问问小冷儿,我可是见您坐下了才让她从砂罐里舀出来的,知道您老吃饭前喜欢读书吟诗的,还特意嘱咐她给您舀勺鸡油,让汤别冷得那么快。”
  殷老人见他说得真挚,也不好再怎样发挥,况且本也无心寻事,只是觉得颜面扫地想找个台阶下,这边风胡子态度也诚挚,礼数也周到,打了两声哈哈便再不吭声,只坐下细细品尝这大费周章做出来的汤。周围看热闹的闲人见事主都坐下不说话了,也就都渐渐散去了。
  等殷老人小口小口品完他的美味,大半的太阳都隐藏到了地平线之下,还剩下红彤彤的小半个,勉力提供最后些须模糊的光影,客栈内旁的食客早都各自离去,打尖的回家、住店的回房去了。忙碌了一整天的风胡子这会也从厨房里出来,拾掇了条长凳,横坐在客栈门口,看了渐渐落下的太阳静静出神。还未到掌灯时分,客栈大堂里空荡荡冷清清,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背坐在那里,平静的脸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红亮的色彩,背影却一点、一点地模糊在清冷的灰暗之中。
  殷老人暗暗叹了口气,走到风胡子身边坐下说:“胡子,最近可是有什么心事?”风胡子轻轻笑笑正要掩饰,殷老人又开口说道:“你也不用隐瞒,你的心事全都暴露在你的菜里了,就像今日的汤,表面平静,内地里却是滚烫和煎熬。这镇上谁人不知,传说客栈的招牌菜随意,随的便是你风胡子的心意。”
  
  随意,是传说客栈的招牌菜品,也是这镇上的一个传奇。传说客栈的主厨风胡子,更是传奇中的传奇。若干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镇上,一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年,却径直到传说客栈毛遂自荐要作主厨,恰巧当时客栈唯一的厨子告假省亲一去便全无音讯,掌柜的看着风胡子自信满满的脸,竟也同意让他试一试。未尝想他以一道霓裳飞天折服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不过是普通的香菇、竹笋、菜心等食材和寻常调料,竟让当时品尝菜肴的人有一种天女散花般的华丽感觉。于是风胡子便在客栈里安下了身,许多人专程来吃他做的菜,甚至有远在京城的客人慕名而来。偏生风胡子拿手的菜又不只一道两道,几乎挂在墙上的粉牌所标注的每一道菜都是世间美味,客人对了满墙的缤纷菜名往往不知该从何选择,无奈之下只能对小二道:“随意。”不想过不多时风胡子还真做出道“随意”来,却每次都截然不同。或许今次是在客栈门外的空地上架了柴堆,豪气冲天地烤着一整头肥羊,众多食客席地围坐在熊熊火堆旁,仿若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般,吃大块的肉,喝最烈的酒。可或许下次他便会以南方最精致的碟盏盛了最精致的点心,客人懒懒依了镂空雕花的乌木椅,浅斟慢酌,细致品尝。如此几番之后,“随意”也被写上了粉牌,挂在诸多菜品之首,作为传说客栈的招牌菜,在人们的口头流传开来。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物,又生得清秀俊气,自然少不了女子的倾慕,客栈里也不乏有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点了满桌菜品一筷子不动,水汪汪的眼睛只追着风胡子的身影转。可是风胡子却从未对谁动过心,身在万花丛中总是衣袖不沾半点花香。据小冷儿私下里说,风胡子有个心仪的师妹,貌若天仙,秀外慧中,那可是香若兰麝,雅如梅菊,偏又知书达理,温柔可人。两人青梅竹马,从小耳鬓厮磨。有人辗转拿了这话去问风胡子,他却只轻轻笑笑,不置可否。
  
  “我有一个师妹,我俩青梅竹马,从小耳鬓厮磨。”风胡子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沉下去,忽然开口说。殷老人也看着太阳说道:“知道,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温柔可人。”风胡子却笑了:“别听小冷儿那鬼丫头胡说,她算得上秀外慧中,却绝不敢说作是知书达理,温柔可人。我们的师父是个奇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文武双全。他只有我和师妹两个徒弟,我学了师父做菜的手艺,师妹却把师父的武功息然学去,还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您说,这样的女子,怎能说是温柔可人。”风胡子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远到地平线之外,眼神里缓缓流动着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我们原本说等学成之后出来四处游历,她用武功保护我,我则给她烧菜吃。却不想我比她先出师,师父放了我一人出门,却将她留下直到她全然学会。虽说我俩心里有万般的不甘,但不敢也不愿违逆师父的意思。那时候,我对她的心意我自己已经明了,她却还全然不知,只将我做哥哥一般撒娇。于是我只好一个人上路。我当时想,我慢慢地走,然后在路上的第一个小镇上停下来等她,这样当她也出发的时候,一定会从我这里经过,我就可以继续同她一道,像我们之前设想的那样四处游历。”
  虽说明知道风胡子从未离开客栈,殷老人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等到了吗?”
  风胡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自是没有。许是我已错过她,许是她本就未曾来此,总之,当我有她消息的时候,她已经以女子之身考为当今武探花,入了后宫做了女官。”
  他说得波澜不惊,可饶是一直听得平静的殷老人也略微吃惊地看向风胡子:“闲雨是你师妹?”当日女子参加武试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小镇虽在塞外,老人依然略有耳闻。风胡子轻轻笑笑,也看向殷老人:“是呵,现下您也相信她不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女子了吧。”他又接着说:“然后师妹又音讯全无了很长时间,直到三日前,我突然收到她的信,说近日要到传说客栈,来尝一尝天下至美至鲜的粥。”“这还不好么,你们可以相见了。”风胡子停顿了一下,然后无限苍凉凄楚地说:“可是——听说她已经被赐婚给雨侯的小儿子,不日就要完婚了。”
  殷老人也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恰巧此时小孙儿蹦蹦跳跳来找爷爷回家,他便叹口气,摇摇头,起身拍一拍衣衫,牵了孩子的手慢慢往回走。走出两步身后突然红艳艳地亮了起来,回过头去原来天已黑净,恍然已是掌灯时分,客栈的灯笼烛台纷纷点着,整栋楼都明亮通透。然而风胡子仍然坐在门口,深深地融入了那浓得化都化不开的阴影之中。风吹过,轻轻捎来他的低声呢喃:“这些年你见过百般新奇,尝过诸多美味,我又怎能做出你中意的粥来……”殷老人顿了顿脚步,暗地里叹了口气,此时手中牵着的孩子好奇地问道:“爷爷,你跟风叔叔聊什么聊得这样开心呀?”殷老人似在回答,又似在自言自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孩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句,见老人沉默,也就乖巧地不再言语。
  
  此后一连数日,时光都消逝得风平浪静,并没有想象中的大队人马仪仗威严,风胡子也不再心事重重地发呆。闲暇的时候他只坐在厨房,拿了一斗白果细细雕刻,有人好奇凑去一看,见他雕的竟是一粒一粒的细米。
  又过了几日的清早,镇外来了风尘仆仆的一人一骑。那人驱马径直到了客栈门口,敏捷地跳下马背,取下斗篷披肩,却是一个年轻女子,英气勃勃。进了大堂,她一不打尖二不住店,只嚷着要见风离。阿布尚未反应过来风离是谁,就见风胡子从厨房转出来。女子一个箭步跳了过去,拉着风胡子的袖子跳着脚叫道:“师兄师兄,我可见着你了!”眉眼里全是欢欣。众人皆哗然,想不到风胡子的师妹离那“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却是差了如此之远,瞪眼望向谣言的源头,小冷儿早吐了吐舌头躲出去了。
  风胡子见到闲雨竟是孤单一人不由也是一愣,随即便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长发:“疯丫头,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稳重。一定没吃早饭罢?我早料到你今日会来,粥都熬在灶上了。”女子顽皮地窃笑笑,说了句“还是师兄最疼我”,便如闻到腥的猫儿一般跟着风胡子进了厨房,竟是半眼也未理睬四周看热闹的眼神。
  灶台前,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着白果的清香。闲雨坐在桌子上,两条腿快活地前后晃动。她好奇地四处张望,东拉西扯地说着这些年的过往。风胡子背对着她在灶台前转来转去忙个不停,嘴里则有一搭无一搭地淡淡答应着。时光似乎在小小的厨房里回转,他们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学艺的时候,闲雨在外面淘气回来缠着师兄讲她的新鲜发现,风离则给玩得肚饿的师妹开小灶做吃食。“师兄啊,还要等多久呀,我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拖长了的声音故意又软又糯,说不出的撒娇。“就快好了,你这馋猫性子如此之急,将来看谁敢娶你过门。”话刚出口心里便是一沉,这本是从前师兄妹之间玩笑惯有的对答,一时失神却在此时说出口。没有将来了,师妹已许给他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口,风胡子忙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出来几日?想必宫中事务繁杂,很快就得回去罢?”却听见闲雨在身后满不在乎地说:“我回不去啦!皇帝要我嫁给雨侯的儿子,可我不肯,他一生气就把我的官儿免啦!师兄,我现在可是没地方可去了呢,你能不能收留我?”风胡子一震,险些被刀割到手指。他定了定神,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一点一点啃噬着薄薄的脆壳预备喷薄而出,嘴上却依然淡淡地说道:“你愿意在这里住多久便住多久,师兄养你一个却还是养得起的。只是师兄的菜做得粗糙,比不上宫里御厨们的精致佳肴,委屈你了。”
  厨房里忽然安静下来,风胡子听见白果雕米煮的粥在灶上咕嘟咕嘟地沸腾,热腾腾的烟雾轻飘飘地扑上他的脸庞,带着暖香轻柔地凝结成温暖的水汽,然后一双手从背后环抱过来,温软的身躯贴在他的后背,闲雨低了声柔柔地说:“傻瓜,天下最美最鲜的粥,就是至爱之人亲手做的那一碗啊!”
  
  设定说明:
  传说客栈兼营酒楼生意,既提供住宿也提供饮食,但不提供外卖服务。与多数酒家将菜谱写与纸上不同的是,传说客栈的所有菜肴名均以白色水粉使中楷写于乌漆小木牌上,一条一条挂于墙上,一目了然地占了一整幅墙,包括:开胃小菜十种,凉菜二十七种,热菜一百零四中,汤十九种,点心二十一种,主食十四种;一百零四种热菜又分为:蒸十一种、炒三十八种、煎炸九种、烧三十种、烤七种、炖九种。另单有一道“随意”,具体菜肴随厨子心意而随时变化。
  传说客栈的厨子只有风离(风胡子)一人,男性,二十二岁上下,面貌清秀,性情温和,一脸络腮胡子尤为引人注目。此人于烹饪方面极有天赋,更兼得名师指点,做出的菜往往具有惊艳的效果。厨房内另有一帮忙打杂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冷儿,同时下诸多三姑六婆一样爱打探爱八卦。
  闲雨是风离青梅竹马的师妹,女,十九岁,当年晚风离毕业半年,毕业后即到京城参加公务员考试,历经坎坷获得考试资格后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后宫,官居昭仪,负责保护后宫妃子的日常人身财产安全,后因拒婚被罢职,遂投奔风离。
  

作者签名:
  你累积给我的伤害  我是真的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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