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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浮云 2007-12-16 19:46 收藏:1 回复:12 点击:2467
2007年的夏天，雨幕如同线条简练的水墨画般淡远而写意，天空的灰色沉重而缠绵，仿佛Opium的香味诱惑人心。在这适合翻检记忆的时刻，我收到一张请柬。 “酒会，天外。” 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我对着镜子浅浅一笑，只十年的光景，眉梢眼角的生动已经淡如飞烟。将请柬折成纸飞机，向窗外扔出去。飞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越飞越远。我知道它始终会落下，正如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结局。其实重要的不是结局，而是我们想怎样结束。我的故事已经结束，这是我的决定，任何人无法更改。 无论任何人。 一 我记得有人说过：孤独是人的宿命，爱和友谊不能把它根除，但可以将它抚慰。认识林浩前，我在人潮人海中游刃有余，如颠倒众生的戏子，在极尽繁华中孤独若死，而今他与我同在，我的心日复平静。 早已经换成了黑色的现代Coupe双门跑车，淡出江湖，低调是必须的。提了车速，开了车窗，海风将长发吹得猎猎如旗，不做杀手，反倒少了许多顾忌，当年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早已经随着时光遗忘，率性而为，才是真实的自己。 日子是什么，就是自己与自己的对话，活给自己看，才是真的看透与了悟。 海浪轻涌，阳光很好，我在一块礁石后停了车，远处有不少人在海水中嬉戏，我靠在车座上，困意袭来，忍不住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异样，手握住了车座下的匕首，人未动，只是从眼缝中悄悄看过去，车旁有人，一张男人的脸，静静看着车内，那样入神，仿佛在看一个神话。 也许，他更象是我的神话。他并不是帅气，一点点的苍白清秀，略显挺直的鼻子，只是那抹忧郁在阳光下让人心悸。多么熟悉的外型和表情，林浩，如果当年不是我亲手杀了你，我会以为你只是失踪了十年，现在回来找我了。 他忽然笑了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就好像当年第一次与林浩见面的样子。在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之前，他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我想起了那张请柬，我决定去一趟天外。 天外，不过是一家豪华酒吧，它真正吸引我的地方，是林浩，林浩是那里的老板。 十年了，它如今是什么样子？在今天下午之前，我从来没有关心过。杀了林浩，我并没有远离这个城市，这里残留着林浩的气息，让我觉得亲切和温暖。 我靠在吧台边慢慢地饮酒，远远地看见了她，一如当初相识。十年的光阴没有改变她的分毫，她仍然美丽，那一双锁骨，若隐若现，仍是让人想入非非。 她走过来，兴奋地喊：“媚儿姐，真担心你不来呢。” 我举了举杯，说：“很久不见了。” 她说：“是啊，知道你一直忙，你店里的生意那么好，若不是这次天外重新开业，需要特别设计一批服装，我哪里敢去打扰你的安静。” 这世上有一种人，若不是城府太深，就是内心实在澄澈，反映在外貌上，就是天使般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看见她，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心生愧意。 我的成衣店还在继续，并且生意越来越好，这些年，我一直在世界各地旅游，店里也只是偶尔去看看，她还记得照顾我的生意，我有些哭笑不得。 她过来揽住我的腰，说：“我还记得第一次去你店里的情景，如果林浩还在，我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其实不用她介绍，我已经看见了他，在我左侧不远处望着窗外。 “林瀚……”他走过来，对我举了举酒杯：“我在海边见过你……” 你是不是见到不认识的女人都会这样说？我想起和林浩的第一次见面，我这样问，如果她不在身边，也许我还是会这样问，一切都洋溢着熟悉的气息，一切宛如昨日。 只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探究他的眼神，那里面有没有真诚和紧张，我的故事已经结束，尽管他和林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同父异母林浩的弟弟，一直在美国居住……他们是不是很像？”她笑着问我，我回头看她一眼，她的笑容那样明媚，让我觉得自己的疑心仿佛多余。 遥远的深海有一种鱼，叫冰海小精灵，它通体透明，在水中冉冉飘动，像浮在半空中的天使，它透明的身体中央有着红色的消化器官，看起来像一颗火热的红心。 也许，这人世真的有和那鱼一样纯粹的精灵吧，从外表到内心，都是一样美丽。 尽管我不太相信真的有。 二 他开着蓝色宝马，座位上放着娇艳的百合，日升日落，远远缀着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我在大路上呼啸着来去。 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真的是一种感觉。我和他的距离是多少？隔着林浩，就是天涯。 我想，我和他的距离可能有些太远了。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他终于挡住了我的车。 “你是不是太冷酷了？”他好像忍无可忍。 我叹口气，如果我冷酷，可能早已经不会在这路上和他飞车来去了，早就提醒自己要走，可惜终究舍不得。 尽管他不是林浩，而是林瀚。 他的眉宇之间那抹忧郁没有了，有的是一片明媚。我知道我不该让一切发生，但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一切就是这么自然，当我将他带到家里时，甚至忘记了我其实是行踪飘忽不定的杀手，尽管早已经退出，但起码的防范意识还是应该有。 我已经淡漠太久了，忘记了激情其实可以将人燃成灰烬，我们很投入，我甚至感觉到与林浩在一起的美好，只是，心始终是麻木的，他终究是替代品。 这一次会是多久？能长过我人生最美好的三个月吗？ Opium的香隐隐约约弥漫着，神秘而浓郁，我回头看她。 “媚儿姐，你这里的衣服总是这么漂亮，让人爱不释手。”林浩的妻子带着崇拜的目光，跟在我后面。 林瀚坐在我的店里，眯着眼睛看着我们。 “那就都买回去吧，给你最低折扣。”对她，我将姿态放到最低，我欠她的，我想。很好，林浩在我的身体里温柔的笑，十年来，我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她转身解洋装，刚解到一半，突然冲林瀚妩媚一笑，转身走到更衣间去，举手投足间，风情尽显，我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晚上，林瀚酩酊大醉，踉跄着叩开我的门，他一把搂住我，将我推倒在沙发上。 我皱眉，我实在是太纵容他了。 他一边吻我，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隐隐约约的Opium香味，自他衬衫的衣领上传来。 原来如此。 我不动声色将他扶到卧室，安抚他睡下。他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眉间那抹忧郁浓得象夏间雨后的潮气，只是能够化开的人，不是我。 手指抚过他的脸，他的喉结，只要我稍微用力，他就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再不用醒来，为别的女人痛苦。只是，他终究不能象林浩那样，让我疯狂。 不要，林浩在我耳边说，他终究是我弟弟。 一瓶威士忌，陪我到天亮。 三 主说：你 要 保 守 你 心，胜 过 保 守 一 切 。因 为 一 生 的 果 效 ， 是 由 心 发 出。 快乐是有限的，这次没有三个月，只有三十天。 三十天，是一把钥匙，无形中解开了我的心锁。咔嚓一声，往事与今天一刀两断。 提着行李出门，房子已经被我交给中介出售，是远离这座城市的时候了。 但是我必须知道原因，因为寒洁生，是林浩的妻子。 林瀚本不必来招惹我，除非是为了洁生。 深夜，穿着夜行衣，我攀上洁生家的小楼，轻而易举进入阳台，不用掀开厚厚的窗帘，已经可以听见急促的喘息和呻吟。 洁生和林瀚，激烈地纠缠在床上，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 洁生光滑的皮肤充满妖冶的媚惑，她的神态极尽挑逗，如果不是这一刻看见，我永远不会将这妖精样的妇人和她纯洁的脸联系到一起。 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错觉，潜意识里，我不愿意林瀚和任何女人在一起，就象林浩一样，莫非，我已经对他动了真情？ 我不肯承认，但是，我有种强烈的欲望，想杀了眼前这两个人。 “啊……媚儿……”林瀚高潮来临之际，突然高声喊出我的名字，让我不觉一惊，手中的匕首紧了紧。 “你对她到底动了真情。”洁生一把将他推开，坐起来点了一根烟。 “没有……”林瀚有些慌乱，重又将洁生搂在怀里，抚摸着她光光的背脊：“我只是听你的话接近她而已。” “可是你已经暴露了你的内心。只一个月，她居然就让你这么不舍？真是了不起，你哥哥当初就是为她着了魔，才丢的命，你忘记了吗？”洁生冷冷地道：“嫁给你林浩之前，我们就在一起，十几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个月？” “我知道，为了我，你付出了很多，”林瀚亲吻她，含混着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么，你杀了百媚。”这个女人回应着林瀚的抚摸，却清晰无比地发出了命令。 我的脊柱一阵阵发冷，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是林浩，想起他眉间浓浓那抹忧郁，但觉辛酸不已。 一个疏忽，扯动了窗帘的搭扣，“嘶……”只轻微一声，床上的林瀚立刻警觉，顷刻间已到了窗前，掀起帘子，我已经一闪身，进了屋子。 “来得好。”洁生兴奋的声音，在我扑向她之前，已经从枕下拿出一把枪，对准了我。 “你知道吗？十年了，我天天想着怎么杀你，查到你的住处还真是颇费功夫，不过你现在送上门来，也不用我再费神了。” “你怎么知道我杀的林浩？”我冷笑着问她，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渐渐形成，却还是不肯承认。 “那是我的事。”洁生笑容淡淡，让林瀚绑住我。林瀚走过来，有些犹豫。 “因为要我杀林浩的人，是你。” “住嘴！”洁生高声叫道：“当年叫你杀林浩的人，已经被你杀掉，你凭什么诬蔑我？”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杀的？一个杀手杀掉自己的主顾，自然做得非常隐秘，你怎么知道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杀他？” 洁生的眼神慌了，她斜眼看了看林瀚，林瀚正看着她。 “不要听她胡说，这女人勾引了你哥哥，你哥哥被她杀了，你还不绑住她，还等什么？” 只是一瞬，她分神的一瞬，我已经一跃上前，将洁生的枪抢在手里。 “说与不说，你都要死，何不坦白一点呢？”我用枪顶着她的头。 林瀚扑过来，我摇摇头，说：“你过来我就开枪。” 他愣在那里，轻轻喊我：“媚…” 我立即示意他住口，多么后悔曾经拿他当林浩的替代品。 “好吧……告诉你又怎样，反正他已经死了。是我找人雇你杀掉他，谁让他和我结婚却不爱我？我用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讨他欢心，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 她恨恨看我，咬牙切齿：“你凭什么让他宁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你哪里比我好？哪里比我好？” 她的质问最终变成了嚎啕，我的手微微发抖，看看林瀚，他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他宁可死？”我颤抖着声音问。 “是，他宁可死……你以为他不知道吗？到最后我后悔了，我想取消杀人合同，那天我拦着他不让他去，被他看出了破绽，可是他说宁可死，也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忍心杀他…我…我…我恨透了你，从那天开始我就发誓要杀了你…” 她抽噎得泣不成声，我整个人从内到外寒冷无比。 丢下枪，我游魂一样飘向门口，心中一直坚持着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碰…”一声沉闷的枪响，我本能地回头，林瀚捂着胸口弯腰倒在地上，洁生手上的枪口冒着青烟。 他挡在了我的面前，我抱住他的头，血沫从他的口中不断涌出，他看着我微微一笑，伸手抚过我的头发，颓然掉落在地。 他没有闭上眼睛，一抹笑意永远停留在嘴角，让我的心痛痛地一暖。 “不...林瀚...为什么？”洁生震惊得几欲疯狂，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我放下林瀚，走出门去，泪水挂了满脸。 “你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我？”洁生在我身后哭喊着，林瀚的血染红了她窗前雪白的羊毛地毯。 我走了出去，我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碰...”枪声自床上传来，我的身子僵了僵，终于没有回头。 坐在飞机上，地面人来人往，奔忙如蝼蚁，林浩，对不起，原以为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没想到被续写了一篇番外。也许，我们的故事永远没有结局，只要活着，就不会有。 林浩林浩，人世的折磨总比杀手的超然要来得温暖一些。 所以，我要做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虽然，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2007年，美丽而忧伤。 （索魂 洁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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