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苦瓜1·个人文集文章-唉！这帮娘们儿（十四）

　　十四
　　
　　荷花在县医院住院期间，经过及时的抢救治疗，又在姐妹们的精心护理下，病情已有了明显的好转，可是在精神上仍很压抑。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流泪，不管姐妹们如何劝教，她都无动于衷。她表情呆板，食欲不佳，脸色明显地暗淡下来，身体也就更加消瘦了。她埋怨姐妹们救活了她，不如死去了好。
　　客车被留下来，专门陪侍她。客车一天到晚不离她身边，打水买饭，找医生，端屎端尿，唠家常，逗她笑。半个月过去了，荷花终于被感动了。在一天夜里搂住客车很舒心也很痛快地哭了一场，第二天脸上有了笑容，精神上也好多了。又过了一个星期她在生活上已经可以自理了，就叫客车回到了母虎队。她说自己一定安心治疗，争取早日出院，不然就太对不起大姐大嫂们了。
　　客车回到了母虎队叫苍蝇屎代她给广州的那位秃顶经理写了一封信，说只要给她五千元钱就可以马上和他结婚。她本想有了五千元钱是可以把荷花的病完全冶好，自己也可以离开这使她倒霉半生的地方了。谁知钱没要来，秃顶经理却像一只丧家犬似的来到了矿上。他诉说自己的公司已经破产倒闭了，现在一无所有。客车失望地把他赶出了门。说自己白白浪费了半年的感情。
　　秃顶经理说：“原来你是看上了我的钱，而不是我的人，你真是客车呀。”
　　客车很痛心，她毫不隐讳地说：“跟你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没钱我会看上你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我闭上眼随便拽上一个都比你强。”
　　秃顶经理却笑着说：“我是逗你玩呢，钱我有的是。”说着拉开手提包拿出厚厚一迭百元老头票，递给客车。
　　客车接过钱看了看。“就这么点儿？”她冷笑了一下。
　　“嫌少，那再给你。” 经理说着又拿出一迭。
　　客车一下子把钱摔在秃顶经理的脸上。“滚你娘了蛋吧。”
　　她把经理赶出了屋，关上了门。她感到自己在精神上和心灵上遭到了侮辱。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是那样的凄惨，那样的悲烈。四十多年来她第一次为自己的人格而悲痛。整个屋子都颤抖起来。
　　此后她在母虎队里很少和男人们说笑打闹了，好像变了个人。姐妹们都为她的变化感到吃惊。大圣更是不安了，以为她生了病，在工作中总是尽力帮助她。
　　有一次在卸石头时客车不小心被石头砸伤了脚，脚背肿起老高。大圣也没了顾忌，他给她搓揉，还跑到卫生所给她开了大活胳丹和伤湿止痛膏。
　　后来客车对姐妹们说：“别看大圣人长得不咋样，心眼还不错。”
　　“嫁给他也可以，首先他知道体贴人。”苍蝇屎开着玩笑。
　　客车第一次没有和苍蝇屎打嘴仗，也是第一次脸红了。只是回敬了一句：“那你就嫁给他吧。”
　　苍蝇屎打趣地说：“我哪行呢，超生犯法，被开除了。要是嫁给他，那就是重婚罪，是要判刑的。我看你还差不多。”
　　“我是没看上他，要是看上了还用你说。”
　　“啥叫看上，啥叫没看上，别看他人个子小，但也不比我那口子差哪去。晚上都一样，总比一个人睡强。”
　　“真不要脸皮，还能说出口。”
　　“你看，你看，你就甭和尚放屁――假正经了。”
　　“去你的。”
　　客车笑着走出了工棚。
　　自从客车和那秃顶经理断绝关系后，姐妹们又是为客车不离开母虎队而高兴，又是为客车的婚事而着急。一个刚四十岁的女人，总不能孤单地生活一辈子吧，可是在这只有三千多人的矿山，找一个合适的也不太容易。老实巴交的人一听客车的名字就吓得直摇头，风骚的汉子客车却看不上，所以有人背地议论，如果客车能和大圣结合，的确是一个很美满的家庭。可是没人敢当客车的面提这事，一是客车的名声虽不好，但心劲却挺高，怕提出来引起客车不高兴，影响了姐妹们的关系。二是大圣别看他人长得不露脸，可是老实正直，又有两个儿子，也未必能同意客车。只有苍蝇屎不怕得罪人，时常用玩笑的口气敲打客车和大圣，看他俩有何反应。大圣只当这些娘们儿拿他开玩笑，虽然心里曾想过这件事，但他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客车，所以每次都是一笑了之。客车当然明白姐妹们的意思，可是她只觉得大圣是个好人，但真得和自己结合却感到有点委屈。不过从此她有意无意地观察和关心起大圣的生活了。
　　这几天大圣上班有些精神恍惚，娘们儿一问才知道，大圣的小儿子病了，好几天没上学了。
　　下班后，客车买了一些水果罐头之类的食品来到了大圣的家。一进门就看见大圣的小儿子正满脸通红嘴唇发紫哼哼。大圣坐在一个破板凳上，给儿子包饺子。
　　大圣一见客车进来，急忙站起身来，拿毛巾在炕沿上擦了一把，让客车坐，又给客车倒了一坏水，很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太脏，让你见笑了。”
　　客车问了孩子的病情，一摸孩子的头烫手，就着急地说；“光吃药哪行，怎么不给孩子打打针呢？”
　　大圣回答说：“孩子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刚才说要吃饺子，这不，我给他做呢，等吃完了再去。”
　　客车说：“你赶快领孩子到卫生所看看去，饺子我给他包。”
　　客车帮大圣把孩子背在背上，又蒙了件衣服，把大圣送出了门，然后仔细地巡视了大圣的家。
　　这是一个二十平米的小屋，外加一个厨房，整个屋子里乱七八糟，布满了灰尘。除了一个破旧的木箱子摆在墙角，剩下的被子、衣服、鞋和臭袜子扔的到处都是，根本就分不出层次。一个小镜框歪吊在墙上，布满了蜘蛛网，里面的一张大圣与妻子、孩子的全家福照片黝黑里发黄，几乎都看不出眉目了。只有客车送的那盆绣球花在窗台上开放的还很艳。
　　客车洗了手，来到案板前一看，气恼地骂了一句：“没想到他竟这么笨。”
　　原来大圣不会擀饺子皮，每回包饺子都象擀面条似的，把面擀成一个大饼，然后再用罐头瓶的铁盖一个一个地扣下来。饺皮不但大，而且皮的里外都是一样厚，包出的饺子褶上一个死面疙瘩。
　　客车重新和好面，又把饺子馅重新放了调料，拌了一下，然后用擀面条的大擀面杖擀着饺子皮，包起饺子。
　　她一边包，一边心里想：“都说女人苦，可是一个老爷们带个孩子就更苦了，孩子从小跟他长大不知受多少罪啊！
　　客车出于一个女性的母爱之情流下了眼泪。
　　大圣背着孩子从卫生所回来了，一进门顿时愣住了。又脏又乱的屋子收拾的虽不很干净，但东西摆放的挺整齐，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呼呼地冒着热气，一小案板的饺子包的小巧玲珑，很有艺术性。
　　“愣着干啥，还不赶快把孩子放下”客车提醒着大圣。
　　大圣放下孩子，感激地瞅了客车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客车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说：“不太烧了，先叫他睡一觉，醒来了你再把饺子煮给他吃。”就站起来告辞走出屋。
　　大圣眼望着客车的背影愣愣地发呆。
　　当大圣发现墙上挂的全家福的像框已经擦得干干净净。又拿起还留有客车指纹的饺子时，他不知怎么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最后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一连几天，客车帮大圣把被褥重新拆洗了一遍，大圣的家也像一个家了。
　　大圣小儿子的病也好了，在一次吃客车做的饭菜时，他甜甜地说：“阿姨，你做饭真好吃。我爸爸啥都不会做。你要是我妈妈该多好呀。”一句话把大圣和客车弄得都红了脸。
　　大圣照儿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再胡说，我揍你。”
　　儿子不服气地说：“就是嘛，你说我妈出远门了，怎么一次也不回来，她肯定不要我们了。”
　　大圣的头真有点大了。“不许你胡说，行不行？”
　　客车却笑了，“要想吃阿姨做的饭，我到时候给你做还不行吗？再不，你放学跟你兰兰姐一起到我家去吃，好吗？”
　　大圣的儿子瞅了瞅大圣。“我昨天就想去，爸不让我去。”
　　大圣急了，对客车说：“别听孩子胡说。”
　　客车笑了笑。“我挺喜欢男孩的，以后就叫他到我家去吧。”
　　“怎么可以老麻烦你呢。”大圣不好意思地说。
　　“那怕啥，又不是外人。”客车很直率。
　　大圣为了感谢客车的帮助，就给客车的女儿兰兰买了套衣服相送。客车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之间的来往越来越频繁。姐妹们都说，搬到一块过算了。客车听了也不急也不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大圣想，客车喜欢他儿子是真的，但未必就能看上自己，所以一见客车总是躲躲藏藏的，很不自在。
　　那一天客车又去大圣家帮助洗涮，天已晚了，大圣留下客车吃饭，客车也没推让。吃完饭临出门时，客车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直直地瞅着大圣的脸，大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瞅着自己的脚，心里“咚咚”直跳。
　　“大圣，你就听姐妹们的吧，咱俩搬到一块算了。”客车深情地说。
　　大圣听了这话本该马上搂住客车，疯狂地吻她的嘴，吻她的鼻子，亲她的眼睛，亲她的额头，亲她的脖子。可是他没有，他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会，竟后退了几步，“叭”地一下把客车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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