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待农民要厚道
 
 
海魂  2008-09-24 10:02   收藏:0 回复:8 点击:5327          

   作家待农民要厚道
  小说家白天光在《在农村的蜕变中自我解脱》引用了一位让他钦佩的“擅长写农村匠人”的作家朋友的话:“我感到悲哀的是,农村的土东西越来越少了。……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农村的住房越来越城市化。”这位作家朋友感叹,这就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吗?社会主义新农村是不是还应该保留一些优良的传统文化?(见《作品》2008年第9期)
  “作家朋友”为新农村的新变化而悲哀,我却为“作家朋友”的不厚道而悲哀,甚至愤慨。什么是优良的传统文化?“作家朋友”没有明示,但他怀念的旧传统,不外就是饮食、衣着、住房、娱乐等,保留优良文化传统就不能过上好生活?“作家朋友”是东北人,可能对碣石湾畔的农村不熟悉,笔者倒愿意提供一些素材给他加工、升华成文学作品。
  在寒冷的大清早,一个长得像竹竿一样的少年赤着脚,挑着一担臭气熏天的“粗桶”(“粗桶”就是盛“粗”的木桶。何谓“粗”,就是沤过的尿和屎水,比鲜尿有肥),一边踩在冷硬的沙粒上,一边不时吐吐口水,一路走向田园。少年径直走到一个水窟旁,站在潮湿、冰冷的泥上,用“粗靴”(农活舀“粗”的大木勺,矮桶状,装有长柄)从窟里舀水到桶里,稀释桶里的“粗”。两桶水满了,他便挑到几米远的园里浇菜。然后又挑着两只空桶回到窟旁,把裤脚卷到大腿,淌着刺骨的水走进窟中间,两只手分别抓住两只桶的边,弯下腰,把桶按到水里,灌满了水,然后挺直腰,挑着担转身走向窟边,小心翼翼地踩着软滑的泥土走到窟顶,去浇番薯。
  我们的“作家朋友”一定为这样的农活高兴得笔下生花了。可笔者不高兴,因为这个少年就是过去的我。笔者小时候不用干生产队的活,但自留地的活是要干一些的,多数时间去捡猪屎、狗屎、牛屎换工分。现在要让农民回到那缺衣少食的年代,笔者是坚决不同意的,相信乡亲们也是不同意走回头路的。
  还有一种农家生活,不但农民不愿意回去,就是农民的亲朋也不同意回去,肯定连我们的“作家朋友”感受一次后再也不敢去体验:那就是大便。我们叫厕所为“壑格”,粪坑叫“壑”或“屎壑”。“壑”,就是在地上挖个约两米深的圆窟,窟嘴直径有一米左右也有两米左右,“壑”壁要用“灰沙涂”(壳灰与沙、性高的泥土搅拌而成的混合物)糊得平滑。把“壑”用墙围起来就成了“壑格”,即公共厕所。大便的时候,人们蹲在铺了砖板的“壑”上面。如果下面的屎水太稀,粪便掉下去就会溅到裸露的屁股。这种“壑”估计有千百年历史,农民祖祖辈辈在那里大便,习以为常,可是,我表舅的儿子,却给“壑”吓坏了,可能永远不会忘记。
  当年政策许可,表舅带着在香港娶的老婆和两个儿子回到老家。虽然那时候农村很穷,但“香港客,无一千有八百”,身上穿戴的手表、衣服、皮鞋都是贵重物品,生活应该无忧。可是,人都有内急的时候。表舅的儿子要大便,还没到“壑格”就闻到臭味,进了“壑格”,忍着臭脱了裤子蹲下去,忽然发现地板上和脚底下爬满了一公分长、白色的蛆,一伸一缩,恶心到连屎都拉不出来。弹指一挥间,三十年过去了,表舅过身了,他的香港儿子护送骨灰盒回来安葬,住在同父异母的姐姐家。我相信,这下他们不但住的很舒服,甚至可能很羡慕。因为姐姐家是三层的“三间两伸手”,外墙和楼顶贴着金黄色的瓷砖,里面什么席梦思、皮沙发、茶几、电视、电话、电脑、洗衣机、煤气灶、抽油烟机、空调机等应有尽有。连香港弟弟最担心的如厕问题也解决了,洁白的卫生间和自来水消除了三十年来的阴影。这样的生活谁愿意回到从前!
  让画家及诗人、作家感到兴奋的田园风光,往往就是农民兄弟厌恶的情景,譬如“挽田草”。远远望去,艳阳高挂,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绿油油。水田星罗棋布,翠绿的禾苗中间闪烁着黑亮的光芒。一组一组戴着土黄色尖头葵笠、穿着白色背心或衬衫的社员,弯腰在水田里劳作。真是一幅优美的风情画。这不得不让文学家、艺术家们陶醉。可是,他们哪里想得到,“挽田草”是最苦、最累的农活!“读书惊考,做工惊挽田草”是我们农村的俗语,可见“挽田草”是农民最怕的农活了。
  当禾苗长到一定高度,杂草跟着疯长,和水稻争肥料,尤其是稗,酷似水稻,鱼目混珠,必须在适当时机把其拽出来。挽田草时,要在二三十公分深的泥水中,做半跪状弯腰用手往上拽草。这时候,腰不能直,腿也不能直,跪不能跪,蹲也不能蹲。上头是毒辣的日头,下面是被日头晒热的泥水,一个固定动作要干三四个钟头,如果不是多年练成的吃苦耐劳的身架,谁受得了?现在人们用除草剂了,农活有些也用机械代替,相当部分农民已经不种田了,农民的日子跟过去比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哪个农民愿意再回到吃不饱、穿不暖、躬背朝天的年代?
  本来,我们应该为社会主义新农村叫好,为生活越来越好的农民叫好,没想到,我们的“作家朋友”居然认为农民过上好日子是悲哀!
  白天光先生没有对“作家朋友”的感叹和悲哀发表意见,只是说了自己的感悟。他说:“作家在诠释当代农民生活的时候,不能忽视农民历史的蜕变”,“也不能忽视新型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经济关系对人际关系和文化关系的影响。”是的,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应该与时代同呼吸,与生活共命运。作家要站在时代的前头,艺术地再现生活,而不是要生活停滞不前等你回头探望。你自己穿棉着锦,却要农民在寒风中发抖;你自己山珍海味,却要农民食番薯配咸菜;你自己大厦别墅,却要农民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厚道吗?我真的为我们有这样的“作家朋友”感到悲哀!
  2008年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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