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顽也·个人文集文章-活着

　　活着
　　
　　——在共同的岁月里我们一起并肩
　　
　　亚当天生不会哭，当然不是因为他是男人，如果他有性别的话。
　　他只是没有那种功能，如果那些冷却的玻璃珠也算他的眼泪的话，当然那只是在以往的战斗中差点能让他废掉的致命高温所留下的纪念。
　　比如在眼睛位置上的那些玻璃外壳。
　　只是就算这些所谓的眼泪会掉下来，他也根本感觉不到了，因为传感器已经熔化了部分外壳，再也无法从大片的沙滩上细分出来，除了那些大件的破烂，他还能从沙砾里挑选出来当成宝贝一样挂在自己的身上。
　　哦！那也许只是挂在他身上的网兜里，他的装甲外壳也差不多都碎了，坑坑洼洼地只能用这个网绑住。
　　
　　要是还有人看到他，或者能找到他，他们还能否认出他，叫一声他的名字：亚当！
　　伊甸园里的亚当？
　　不，也许他们只会叫他：幸存者！
　　没有人还活着，确切地说在这场战斗之后他失去了所有的同伴，除了他这个仅存的残缺的战斗机器人。
　　
　　他的样子好奇怪尤其是那张脸，据说看起来像一个大苹果，头上还有根枝桠一般的天线。那便是他曾经最细腻最柔软的部分，如同蚂蚁头上的触角，他们都有，都用这个互相触摸甚至亲吻，如果那也算亲吻的话。
　　亚当笑起来，转转头，当作运动吧，他真怕自己会僵硬得再也动弹不了，他似乎还有使命没有完成。
　　他有一个好庞大的身躯，他们都有，差不多和主战坦克一般大小。身体下面却是由三条腿支撑，在头部下方有两只大爪，像螃蟹的大螯，曾经那么坚毅有力，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迎空抓碎一切。
　　当然，他也曾用它，轻轻地抓住过一只刚会飞的海鸥，送给某个女孩看。
　　
　　亚当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有点出神，他们都不在了，不在了。那场激烈的战斗只留下他。
　　哦！还有这全身地痛！
　　那对纤细的像蜘蛛须肢的机械手早已经断了，背部的高强度陶瓷装甲就好象一大块被击碎的防弹玻璃，布满网纹。还有他的腿，靠右边的已经被熔废了，走起路来只好一瘸一拐，要不是身后的那条后腿还能支撑，他的重心已经完全倚在左侧了。于是，沙地上便逶迤着他拖出来的弯弯曲曲的脚印。
　　他回头看了一眼，倒是自嘲地笑了起来，有点像那种古老的犁地机啊，一路上从沙子里翻出不少宝贝。哈！如果那些垃圾也算宝贝的话。亚当的鉴赏能力明显和别人不同，哦！应该说和人类的完全不同。
　　
　　这是一片战争废墟！像一个海难现场。但是没有尸体，他说的是人类的，当然也没有机器人的。都分解了？他嘲弄地看看自己继续往前走。大约也不会再有什么人类来了。自从人类发明了机器人，机器人又统治了地球后，人类早已经沦为了低智能物种奴隶。他们没有资格参战，因此也得以远离战场吧。
　　呵！卑微的活着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亚当动了一下天线那根触角，似乎有点感慨。想起一句非常远古的人类谚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类在给机器人智能的同时，恐怕也把那种骨子里的好斗性输入了机器人的母体，而他们则青出于蓝胜于蓝，否则就无法成为机器战士？亚当沉默了。
　　也许不是沉默，只是没有人能和他说话，哪怕是个人类也好！在这片海滩上，他已经沉默了好久，只有潮水静静地涨落。
　　
　　哦，又涨潮了！
　　亚当小心翼翼地想加速挪动自己那已经开始生锈和变得笨重的躯体，但是有点费劲，只能勉强绕开一些不算太大的石块。但是海水涌上来的速度却比他快多了，如果他还想多活几天的话，他就该忘掉刚才那些胡思乱想，早点发现自己的困境。
　　当然，如果有人能帮他一把就好了……
　　
　　“喂！你要不要我帮你一把，你看起来陷在里面了！”一个稚嫩的好象雏鸟一般清脆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身后响起，这让他恍惚得以为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但他没有马上回头，因为底盘上的传感器还能自动锁定目标。
　　有人就躲在风化的岩石后面，虽然衣杉褴褛，可是掩不住那一脸的天真，那双大大的眼睛乌黑纯净，让他想起了战争爆发前某一个静谧的夜空，那一晚他吻了一个女孩。对，她也是女孩，一个小女孩，小不点！和他见过的人类相比，她的个子也太小了，瘦得只剩骨头了。
　　“你能帮我？”所以，他很不确信，充满了质疑的语气。
　　“这个只需要技巧，不需要力气！”她灿烂地笑起来，毫无设防，看起来就好象是相熟的邻居一样，蹦跳着从岩石后跑到他的脚边，“你别动！噢，你的大手挡住了我。我得钻进去，那地方被水草缠住了，去掉那些水草，石头就松动了！”
　　“呃……”他没有再表态，她来得可真及时，只是她不怕他么？这个卑贱的低等智能生物——人类，还是个小孩子，居然不怕他么？
　　对哦！为什么要怕他，他现在这样子根本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她呢？她也没有武器，他早就看出来了，她决不是他的威胁！
　　
　　“好了！你可以动一下，看看能不能出来！”她又从他身体下面钻出来，满手的泥，脸上也花了，就像个小花猫，却是极为自信地看着他。果然，那不需要力气只需要技巧，她把他弄出来了，从水草和石头的缝隙中弄出来了。
　　“好，好了！”他有点局促，想说那个，谢谢！却不知该如何发音。头上的天线又努力地转了起来，似乎在搜索某些古老的频道，他是记得有这样两个字的，曾经他还努力地学习过就为了逗一个女孩笑。不过，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和人类接触了，资料里再也找不出来它们的正确发音。于是只好胡噜地嘟哝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
　　“你谢我？机器人的语言法则不是不可以向卑微的人类说谢谢的么！”
　　老天，这孩子居然能听懂？他真想抱抱她，或者亲一口。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全身电路都炽热起来，电流在欢快地流过全身。
　　“你，你来海滩干吗？”
　　呵，他们居然不约而同地这样问对方，两个异类也可以共振么？亚当真想哭，不过他没有眼泪。
　　
　　“我饿了，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她闪烁着大眼睛看来有点可怜兮兮。
　　“哦，觅食？想找贝类吃？”他开始和她一起往潮痕更内侧更安全的岸边走，一边走一边抓紧在潮退回去的时候赶紧挖出一把海贝。有他帮忙她就轻松多了，他挖她接过来放进身上挂着的那个打满补丁的破口袋里。
　　“你呢？你一个人找什么？”她好奇地看着他网兜里的那些垃圾。什么希奇古怪的都有，比如一块长月石，几颗石英，一片橘红色的陶瓷，还有些被海水冲刷得泛白了的海玻璃，如此种种。
　　“珠子，海难后留下来的。等捡够了，我想穿一些项链。”
　　“珠子？可是它们没有洞啊，怎么穿？”
　　“呵呵，等我一下！”
　　他注意到在一丛被称为“水鬼手”的海草里闪着几点光，便费劲降低身子去捡，只是平衡陀螺仪出了毛病，计算分析和动作变得不同步了。还得再低点才行，他又努力俯下去一点，于是体内的水压机发出一阵哀鸣。他知道这样的动作他越来越吃力了，因为快衰竭的燃料电池终究会让他彻底动弹不了，变成一座雕像。到最后海边潮湿的空气以及潮水的盐份都会把他完全腐蚀，他的装甲早碎了，不防水了。可是，他还是固执地坚持一定要捡起那个宝贝。
　　一枚心型的戒指啊！是人类的戒指！
　　
　　“你要这个？”还是她的小手灵巧，她眨巴着眼睛捡起它递给他。
　　谢……他又嘟哝了一声，还是念不出来，只好用大爪轻轻地在她头上摸了摸，和蔼地问道：“你叫什么？”
　　“夏娃！”她声音不大，却犹如银瓶乍响一般，竟让他愣了半天，心思飞溅开来。
　　夏娃……他喃喃地自语着，半天接不过一句话。
　　“你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现在我们可以叫她夏娃了，哦！应该是小夏娃。因为真正的夏娃在亚当的心里。
　　“亚当，你叫我亚当吧！”他的声音有一点颤抖，眼神却是无比地温情。就像第一次见到她一般，所有的记忆都还在眼前，只是他的传感器模糊了。
　　“哦，亚当，你能告诉我你要这个戒指干吗？那不是我们人类结婚用的么？你也要结婚？机器人也可以结婚么？”小夏娃的问题很多语速也很快，这点她们也很像噢！
　　
　　他笑起来，却又有点无奈。机器人不可以结婚么？当然如果他们有性别。
　　亚当和夏娃，就像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么？
　　他想起她的模样，其实看看水里自己的倒影就能看见她。他们一模一样啊，所有的机器人，至少是他们这个战斗类型的都是一摸一样的啊，没有区别！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从成千上万的那场队列方阵中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他们和那些家用类机器人不同，唯一能区分自己伙伴的就是头上那根独一无二的天线，每一个都不同因为里面存储着每一个人的一段独立代码。就像人类的个性一样，他们也有脾气也有性格也有喜好甚至也有感情。
　　“她在哪？你的新娘子在哪？她叫什么名字？”
　　“呃……”她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他的身子更沉重了，远处夕阳如火如荼地在海面上燃烧，他忽然觉得好累。“把包给我，我们去那边的岩石处准备开饭。”亚当努力挺直身子。
　　哦，小夏娃忙低头凌乱地解开绳结，好一番拉扯，才把破包从背带上解开递给他。
　　亚当一边往岩石处挪动身子，一边用机械手的残肢抽出一截线作样本，扫描了一下，判断包是棉布做的，不是尼龙。然后用两只大爪子握住布包，集中低功率微波开始加热。
　　噢不，他其实不应该这么做！这是在浪费他再也无法补充的电能，而他还有一些使命等待完成。只是，他已经做了，一如从前，只要他想做，他便不后悔！
　　金属的大爪冒起阵阵蒸汽，扇贝们‘噗噗”张开，贝肉的香气从壳内的汁液里溢出，连附着在贝类上的那些海藻也被烤得腾起白雾。他笑了，很满意地笑了，有点得意有点炫耀般地在她面前晃晃了，满眼的宠爱。
　　“快吃吧，哦！小心！”他赶紧又补了一句：“很烫啊！”
　　“好香！”
　　小夏娃早已迫不急待了，她的肚子刚才就咕咕叫了。于是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小心翼翼地拨开海藻，烤熟的贝壳里贝肉又厚又多汁，惹得她只是尝了一小口然后就大吃起来，边吃边吹气砸嘴，那吃像淘气极了，还把空壳全扔在他的脚边，好象馋嘴贪吃的人是他。他却是只是笑，陶醉地看着她吃，然后温柔地的叮嘱道：“把海藻也吃了，营养很丰富的！”
　　
　　吃完了，天也暗了，不过星星爬上来了映照着她的眼眸，让他想起很多。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海风也是如此撩人。
　　“想听故事么？”他有了想说更多话的冲动，只是他的声音经过了这一天却越发得模糊发瓮了，有点听不清晰。“你得爬上去，来！到上面去，这块岩石不平整，你睡觉时会摔下来的！”
　　吃饱的小夏娃却有点懒，懒洋洋地不想动，开始对他撒娇：“不么！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我要和你挤在一起！”她把头靠过来，靠在他的胸口，让他的全身都禁不住涌起一种似曾相似的温暖感觉。
　　“听话，我的装甲坏了，我上不去啊！”但是小夏娃还是嘟着小嘴只扭动了一下。
　　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女孩子都这么粘人？“来！乖！”他溺爱地一边哄她，一边用两只爪子忽然就轻轻抱起了小夏娃并举过头顶。
　　啊！她立刻一声惊叫，这让他的天线猛地抽动了一下，还以为伤到了她，可是那惊叫立刻变成了“咯咯”的笑声。
　　“好了，坐好，或者你躺下，我给你讲故事！”他真拿她没办法，就像她。他抬起头，他的触角刚好能轻触到她的脸，柔软得和他心底里吻过的那个女孩一样，不再是金属的冰冷和坚硬，记忆的感觉是柔软的。
　　“夏娃，你在听吗？我要开始了。”
　　他终于叫了她的名字，犹如昨天。
　　
　　但亚当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小夏娃已经香甜地睡着了。于是他，开始静静地在月光下摆弄起他的那些宝贝。
　　为了怕吵醒她，他总是尽量小声再小声地把网兜里的那些宝贝拿出来打磨。他的断肢机械手幸亏还能用，一些细巧的活全靠它了。那些没有洞的宝贝被打上如发丝般细小的孔，然后穿线、挽结、收紧固定，最后把所有的串在一起，就像一条项链。
　　他本来一晚上可以至少做好一根的，但是今晚有些慢了，这是因为他总是分心不断地抬头去看她。小夏娃连睡觉也不安分，总是动来动去，于是他老是担心她一个翻身就会掉下来。如此，大半夜他只做了半根。然后，天亮了，她睡醒了，他们又一起出去觅食，她给他找那些宝贝，他给她找吃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重复着，在他的照料下小夏娃的脸蛋已经红扑扑地像个大苹果了。他不厌其烦地耐心地教着她一切和成长有关的知识。当然是人类的健康成长方法，别以为他很容易，那是他好不容易从浩瀚地数据库中找出来的古老数据。为了她，他第一次从程序上违背操作定义，机器人的守则里是无须照顾人类这种卑微的低等智能生物，他们可以自生自灭的！可是，他违反了，不仅毫无内疚和惭愧，反而有种莫名的快乐和兴奋。因为，她是夏娃！是的，她就是夏娃！而小夏娃也无忧无虑地回应着他。
　　在她的帮助下，亚当穿项链的手工活变得越来越出色了。起初，他的程序里没有一点“美感”的概念，他总是要反复尝试，反复计算，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一定要做出最好的那一个，献给她，夏娃！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啊！夏娃！为什么还剩我活着！夏娃！
　　有一天，这念头终于让他的触角抑制不住地剧烈地颤抖起来，有一个故事他至今还没有对小夏娃说过。
　　
　　“你怎么了亚当？”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是让他温暖地关切。
　　“我的项链快做好了，还差一条，我想要做最好的，可是我担心我做不出来。”他剧烈地气喘起来。
　　“为什么？你的伙伴们不会介意的，让我数数，你已经做了四十条了，不是够了么？”她已经知道这些项链是做给他的伙伴，那些已经在战斗中死去的战友，他已经给她讲了许多战场上的故事，每做完一根，他就讲一个人的故事。他们都曾和他并肩英勇杀敌。
　　“不，小夏娃，还有一个……”他叹了口气，特意在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前加上那个‘小’字，是为了区分她们么？
　　
　　“我们的编队一共有四十一个人，她，她是唯一一个女性，如果机器人也有性别的话。”
　　他缓了缓劲，有点吃力了。日子太久，照顾小夏娃影响了他的进度也更多消耗了他的能源。他的动作正在越来越迟钝，只有白天还能靠太阳能维持活动，一到晚上就渐渐地沉寂为一尊雕塑。夏天快过去了吧，认识她失去她也是在这样的夏末吧。他的思绪不由自主飞到好远，跨过海峡，如果可以到海的那边……
　　“她，她叫什么？”
　　“夏娃。”
　　“和我一样？”
　　“对，和你一样。”他笑起来，用大爪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都长长了，他做了个珊瑚发夹送个她。
　　“她长什么样？和我一样漂亮么？”
　　“对，和你一样。”他笑得更大声了，这让他的全身金属关节都发出刺耳的“咔咔“声，它们在海风和海水的夹击下早已老化了，锈渣簌簌地往下掉。能撑这么久，是个奇迹。
　　“那，那她也死了么？”小夏娃侧着头，想了一下还是这样问他了。
　　“死了……”蓦地，他的天线，那根触角抽搐般地抖动了一下，然后他缓慢地低下头努力地轻触到她的脸上，也许想吻她。他好象开始出现幻觉了。只是，还差一点，他够不着，他再也吻不到她了，他的天线也已经开始僵硬了。
　　“人都死光了，我的战友们都死光了，包括她！”传感器又暗了一点下去。
　　“哦。别难过！”她靠过来亲亲他的脸颊仿佛要宽慰他一般，但是她还是个孩子并不懂什么是死亡。只是她能感受到他的伤心，于是她想了想又说：“亚当，把她的故事都告诉我吧，我记住了他们的故事就记住了他们。战士们会死，可是我听大人们说那些故事不会，故事可以一直活着，对不对？”
　　“对。你是个好孩子！”他无限感慨地用大爪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地。如果这一刻夏娃还活着，还在这里，他坚信她也会和他一样来照顾这个人类。
　　没有什么规则是不可改变的，所有的程序其实都可以被重写。如果可以，他希望再不要有任何关于各种种族和种族间战争的逻辑被编写！机器人不要，人类不要！也许那样，夏娃就不会死了，他的战友们也不会死了！不过，他终究还是要死了。这一季过去了，夏天到底要结束了。
　　
　　“夏娃”他低低地无限柔情地唤着这个名字。
　　风浪来了，浪花打在了他停靠的岩石上，碎成点点飞沫，再次侵入他的身体每一处，只是还没有彻底侵入他的中枢。但是很快了，很快了。只是他没有再换姿势，一动不动，继续用大爪那样护住小夏娃，如同守护着是她。
　　如果他可以，他决不会再让她离开，独自深入敌后引爆核弹。不！他宁愿受处罚，也不会同意接受她的命令。程序！又是该死的程序！下一级对上一级的服从，夏娃，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女孩子多好！陡然他睁开了眼睛，他的传感器忽然清晰起来。
　　
　　“答应我，夏娃！”
　　“喔！”
　　他用大爪轻轻抬起她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这一刻她们是重合的。
　　“答应我，无论长大后你在哪里，都要离战争远远的，一定别参加，不要！你的使命就是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也被人爱。等你们有了孩子，把我说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你们活着，故事活着，他们就活着！她，她也活着……这，这才是我的使命。”
　　
　　亚当无限眷恋地把挂在脖子上的一串串项链轻轻地拿下来交给她。小夏娃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那些与众不同的特殊的项链，忽然好象长大了许多，她不说话只是睁大着乌黑的眼眸，伸出手。那些项链便一串串滑进她的臂弯，叮当地作响，那里有四十条，是四十个故事，每一个故事代表了一个战士。
　　“你该走了，夏天要过去了，回到人类中，去找其他人吧！记住，我们都不需要战争，但需要像战士一样的人，勇敢、坚定、执着，富有爱心，他们将会是你的伙伴，是朋友，也是——爱人！”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像凝聚了所有的力气那样深情地凝眸着她：“把项链传给他们，你做得到，你是夏娃！勇敢的夏娃！”
　　然后，他渐渐地阂上眼睛，哦不，是传感器。他的传感器终于彻底没有了微波，头顶上的天线最后一点信号也渐弱渐弱最后消逝与无。
　　只是，在他的手心里还有最后一件宝贝，他终究没有完成的第四十一件项链，因为他只有一枚戒指了，紧紧地又无比轻柔地握在他的大爪心里。也许，在他心里那就是最完美的那根项链。
　　呵，那是一枚心型的戒指啊！
　　
　　二00九年一月十六日
　　本文(科幻同人)向伊丽莎白的《潮痕》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