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传说】旁白正式版:第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顽也
2009-12-27 17:58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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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人人皆是疲惫不堪,伤得伤,痛得痛,各自亦找地方修身养息去。借借更是无趣,好不容易捉到一个浑身上下都适合做药引子的家伙,却凭空就这么消失了。虽有些懊恼却也不介怀,她生性散漫,既不为情牵也不受人制,所以拍拍屁股自回她的密林去了。而雨后救下米妃离后,更是心急如焚,妖兽现世,大道不存,天下即将限于水生火热之中。真是好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见也如何,不见也如何。那些风云变幻,到最后又白了谁的少年头。
只是该发生的终究还是要发生的。
夜色微微叹了口气,一夜调息,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些血色。
“喂,醒了没有,醒了就别装死,我们还要赶路。”
“哈——”亓官故意才睡醒,伸了个懒腰,懒懒地斜视着她:“去哪里?天还没亮呢。”
“故地重游,了我心愿。”
“哦哦,好,那我们走。”
“嗯,那你来扶我,我好用腾挪术。”
虽一夜修养,但夜色终究虚弱,她微微靠在亓官的肩头,凝神念咒却不了气血上涌,身子一软整个人又跌坐在地。
“哎哎,你这样怎么行,算你走运,腾挪术我不会,穿龙术我就会。你靠在我背上好了,我运功啦。”
话音间,一阵怪风已是旋起,满屋的书籍经文都噼里啪啦地被扫落,一片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可半晌也没见两人离开这屋子。倒应了那句话,雷声大雨点小。
“哎,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头都被你转晕了。”夜色气喘着拍拍他的肩。
“行,我说行就行,不是我的穿龙术不行,是你这屋里有禁制啊!”亓官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心道,我最恨人说我不行。
“呵呵,你早说啊,我忘了。抱歉!”夜色歉意地笑笑,轻轻把手一挥,“劳烦官大爷再试!”她的笑容好似云清风淡,那一刹那亓官有了恍惚。
这回果然是行了,原来所谓穿龙术,就是在地下行走,当年客栈有个笑话,坑太多一踩一个,据说就是祖师爷酷爱穿龙术所制,后因祖师爷的小师妹离他而去,他伤心过头发誓再也不挖坑,从此把自己埋入坑中。穿龙术也就沉寂了很久。
“哎,你怎么都知道,看来你和我们家菩提老祖很熟?”
“我和客栈从来渊源颇深,大限之前再遇你,你便是我的有缘人。”
“哎,做人要乐观一点,别老说死不死的,人没那么容易死的,哎哎,你看这个小强,怎么踩怎么捏,它都好好的。”亓官回头看看夜色,这个女人又面色如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顺手抓来一只小强。
两个人在地下行走,耳畔虽不时有老鼠、蟑螂等东西窸窣作响,黑暗中还是显得格外的寂静,曲曲弯弯中也不知已走了多久行至哪里。
“喂喂,你别睡过去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得带路,我可不认识路。哇,你吃什么东西了,怎么这么重,我都快驮不动你了……”亓官一路唧唧歪歪,他一怕无聊,二真怕这女人就这么一觉睡过去,那他岂不鸡飞蛋打,一点好处都没了。
“别吵,别吵,你让我睡一会,血琉璃自会带你去,我们要去的地方。”夜色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轻了,她好像真累了,就这么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睡梦中,却仍哼着一首歌:时光静好,那么多年,你依然在我梦里,我们说好要一起走,月夕花朝流水潺潺,天亮以后,就到客栈前那座小桥……
“呃……”亓官一时无语,夜色的歌声里有一种淡淡的哀愁。受不了鸟,受不了鸟,老子心口也被搅得乱七八糟。
“呵呵,很难受是么,因为我刚刚用我的歌声给你下了蛊。”夜色忽而睁开眼睛在他身后媚媚地娇笑起来。
“你!”
“我怎么啦,对付你这样的花花肠子,我自然要使诈,你口袋里装着这么多包毒药,说不定正筹量要怎么迷倒我毒死我,然后开膛破肚把我的血琉璃取出来。我岂能受你摆布。”
“呸,真是最毒妇人心,我白救你了,我可没你说的那么歹毒,老子我行走江湖还是有几分仁义的。”
“好好,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嘿嘿,孔夫子不就早就言:世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只要在我心愿达成之前,你不动血琉璃之念,这蛊也没有什么。但是倘若你有非分之想,又或者中途违约,呵呵,那我可不知道你要受什么酷刑。”
夜色一语言罢,竟不住地咳嗽起来,嘴角还渗出一丝黑血。她一路行来,头发早已散开,此时乍见之下,好似披头散发面容枯槁的女鬼,说不出的恐怖。
亓官愣愣地看着她,又气又恼又恨又怕又居然还有一丝可怜,心中无奈自得自认晦气。
两人又行了一会,仿佛从一条长长的甬道钻出,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山崖突兀而起,崖上有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大的草书:悔无涯!原来两人居然已至此山崖的顶层。
悔无涯?这是什么地方?
“是‘灰姑娘’世人以讹传讹,终于演变成‘悔无涯’。”
“我们来这里干嘛?山下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中土人世。”
“万事皆有源头,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这故事就要从这里开始。”
“。。。。。。”亓官本来想说不,他才不关心她的什么故事,可是一想到她刚才无声无息地就给自己下了个蛊,脊背上就直淌汗,只好含糊其辞地恩了几声。
“那一年,我还小,有一天夜里,无疑中闯进一个地方。里面高朋满座杯酒交筹,我进去时,人人已是喝得烂醉如泥,个个仰地而卧。他们好不快活,我就十分淘气,反正也没人管,便大大方方地闯入内室,还留书一封:本姑娘到此一游,明日此时约此间主人相谈。
后来,我才知道,我闯入的地方叫S800,是个世外高人聚集的神仙之地,我所大胆邀请的主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蓑烟雨任平生。”
“哎,怎么又冒出来个S800,不是说灰姑娘才是开始么。还有啊,老大,你不嫌累啊,刚才还柔弱无骨,现在一开口说故事就生龙活虎的样子。你的故事长不长啊,长的话,我们找个像样的茶馆,坐下来,弄点点心,喝点热茶,慢慢说好了!
“别捣乱,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的,你听我说,一会会有人来接我们的。”夜色不理会他,找了块避风的石阶,坐下又继续往下说。亓官也只好跟着坐下来。
“那天夜里正是一蓑的生日,我还记得我在他院里前后转悠里一圈,临走时才注意到在僻静的角落里还竖着一块碑。碑上前面的诗文已经看不清了,唯有那句‘将军故里有仙冢’还依稀可辨。”
“后来呢。”
“后来,我一觉醒来就在窗台上发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即是故人来访,如约相谈。”
“哦,我还以为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们两个要有奸情!”亓官又耍无赖之相。
“呸,就你才有奸情,他是我大师兄,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大师兄,你少胡说八道!拜托,你能不能别打岔。”
“行,行,我闭嘴,你夜色姑娘继续!”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我大师兄,可他却真的把我当成某个故人。我仰慕他许久却一直未得谋面,确切的说是少年壮志凌云,英雄振臂一呼,八方义士相应。我虽只是个弱女子却也仰慕英雄,愿追随英雄叱咤江湖。
“你还弱,一招无形之蛊,就压制得老子乖乖坐在这里听你讲故事!”亓官露出忿忿之情,又不知动起了什么花花心思。
“你!再乱嚼舌头,信不信我让你变哑巴!”夜色气恼狠狠地瞪着他。
“好,我哑巴,我哑巴。”
“或者是缘,我和一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他指点江山,胸有鸿鹄大志。虽知我并非他等候的那位故人,依然把我带进师门。师傅年事已高,师门一切事宜均有大师兄打理,而我也就从那天开始成为仙极门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人小就没有什么心事,我整日里在S800里和那些仙子仙人们戏耍,唱歌最好听得要数多情应笑我,那是个真情真性真我的女子,在她的侬情山庄里她给她的情人写下三百首情歌,歌声或激扬或深情,曲曲荡气回肠。最神秘飘渺的要数羽毛笔,她总是神出鬼没,一支笔好像点石成金一般,能让四季颠倒,时光倒流。还有爱说笑话的凌正红,为人忠厚的老虎大哥,到处漂泊自由散漫的白衬衣,以及一会笑一会哭爱闹爱疯的冷若冰霜……很多人,很多人。那个时候,我们是快乐的,就算有忧愁,也不过是,看见树叶掉下来哀叹几声,太阳落山了惆怅一伙。大多时候,我就在仙极门里,不是扫地的时候,顽皮地把落叶扫到几位师姐的身上,就是一边磨墨一边又故意把墨汁洒到师兄们的白袍上。然后挤眉弄眼扮鬼脸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现在不快乐么?”亓官忽然若有所思地冒出来一句。
夜色一愣,胸口却是一痛,她怔住片刻,没有接话,还是继续往下讲。
“仙极门里,最忙的要数大师兄,我每天都看见他埋首在一堆图稿中,仿佛在筹划着什么。有时他又在S800的聚仙阁里和大家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到底什么大事要发生呢?直到有一天,大师兄来找我,我这才知道原委。
‘夜色,你愿不愿意跟随我一起去一片荒漠之地开垦绿洲,别急着说答应,此去路途遥远且不说路上凶险,即使我们能平安到达那里,那里气候恶劣非常人所能生存,更何况我肩负师命,受整个S800的仙人们所托,不达目的不罢休。’
大师兄神情肃穆庄严,我知道他定是反复筹量过才会和我说我这番话。我想都不想,一口就答应下来。
‘大师兄到哪我就到哪,既然你把我带入仙极门,你所负的师命不也就是我的师命,干嘛还要考虑。
‘你不后悔!夜色做事一不回头二不后悔!’
‘好!我没看错人,你真是我的好师妹!哈哈哈哈!’
师兄的笑声响彻云霄。”
夜色说到这里,胸口一阵起伏,她气喘起来止不住地咳嗽。
“唉,还说自己不回头,你是不回头不过一看就知道啥也放不下,前尘往事都是空,还惦记着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做甚,像我多好,吃得下睡得香,一觉醒来又是大天亮。”夜色转头看向亓官,不知何时他已经舒舒服服地侧身躺倒在一片草丛里,把大后背露给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唉,忧则伤身,夜色你继续,当我不存在哈!”亓官扯了根草放在嘴里叼着,又自顾自地哼起小调来:“一恨才人无行二恨红颜薄命,三恨江浪不息四恨世态炎冷,五恨月台易漏六恨兰叶多焦,七恨河豚甚毒八恨架花生刺,九恨夏夜有蚊十恨薜萝藏虺,十一恨未食败果十二恨天下无敌……”
夜色气结,心里暗道,那么多恨,恨死你好了!她心里烦躁,也不再继续,只得调息打坐。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
此刻,白云微漾,轻风拂面,山崖间忽然就静了下来。极目远眺,一条金色的河流蜿蜒而下。而远处红霞满天,天地有时美得极为单纯。
“哈哈,死丫头,老朽来也来也!”半个时辰之后,这样的宁静忽然被半空里传来的一声苍老之声打破。
“缺德老鬼!受我三招!”夜色双目一亮,二话不说,未等那声音落地,她已是横空一掌,掌力绵醇,好似暗波涌动,一层层压过去。
“小丫头,没大没小真不懂礼貌,开口也不叫声鬼叔叔,就先动起手来,看我怎么替你师父教训你!”老鬼言罢,单掌一翻,那暗波又生生被推了回去。
亓官也醒了,起先看得惊心动魄,再后来怎么看都觉得两人好似在打太极,你推过来一下我推回去一下,越看越觉得就像一老一少两个人在玩推磨。
“停,停,你们这是打算推磨到天黑么?”他忍不住插嘴,哪知道,那团磨忽然齐刷刷地像个火球一样一下就撞上他的胸口,撞得他人仰马翻,心口一口气提不上来。
“哈哈,哪来的混小子,叫你插嘴!”那老鬼眼皮一翻这才从半空中落下来。亓官偷眼瞅他,好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家伙,怎么看都有几百岁了,却一脸的顽皮。他精神健硕,声音洪亮,满脸的大胡子,五短的身材却箭步如飞,一把就抱起夜色,好像那女子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
“来来,让鬼叔叔用胡子扎扎你!”
“哎呀,鬼叔叔,你真顽皮,人家都不是小姑娘了。还老没正经的,也不怕我鬼娘一生气又来抓你。”
“咳,咳,那婆娘哪敢!再说,我只是来见我家小丫头呀,什么事,这么年都没想着你鬼叔了,今日怎么又惦记上我了。我可是半身在黄土堆里,刚从坟场里爬出来。”
“呵呵。鬼叔叔就爱说笑。”夜色笑得花枝招展,那模样真的好像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亓官心头一动,喃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小子说什么?”
“鬼叔叔,我把窫窳灭了……天下又将要有大事发生了。六师兄再行杀道,此刻恐怕已风云重起。咳,咳,咳咳”夜色又剧烈地咳起来。
老鬼神情有变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只觉得她脉象紊乱,似有阴阳两股之力在相互角头,而更古怪的是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场又亦正亦邪地游刃在其中,既好像在隔岸观火,又好像好心扶持。
“丫头,你腹中吞了什么?”
“鬼叔叔,先不提这个,我找你是想请你老人家出山,窫窳已灭,以今日的仙极门之力恐怕再难扭转时局,天地本有平衡,我却为了故人而一掌毁了这些年的平衡,师傅在天有灵一定又要对我失望了。”
“唉,人非草木殊能无情,你没错只是太多情,也许你最大的错就是误入仙极门修什么无情大道。丫头,莫烦心了,一切顺其自然吧,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也总会去。人生啊,不过就一阵风,百年后一掊黄土,什么也都被吹散了。把眉间放一字宽,走走,鬼叔叔带你去山下的灰姑娘转转,人老喽难免念旧,灰姑娘,可是你鬼叔叔年轻时混得最响当当的地方呦。”
“那他呢?”夜色指指一旁的亓官,亓官刚才被一撞再没敢乱插话。这会见老鬼一脸奸笑地看着自己,心下发毛。
“你也用不着这小子了吧,油头粉面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哪来还是回哪去吧。”老鬼也不理会两人意见,大袖子一挥,好么,就好像吹走眼中的一粒沙子那么轻巧,还没等夜色明白过来,忽地那人已从眼前消失殆尽,而半空中,只听见有人哀嚎,“你,你,你缺德!”
“哈哈,你小子给我记住了,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就叫缺德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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