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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的狼  2012-01-26 23:13   收藏:0 回复:0 点击:4316          

    “第三次。”滨仔说。
   “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程秀秀冷冷的说,“东歌之中’有内鬼!”
   阿九猛然跳起,大声喊道:“谁!谁他妈敢算计到风哥头上!我要他命!”
   人们惶恐的互相望着,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亮着的“手术中”的红灯熄灭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扇门上……
   我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如风一夜未归,我也一夜都没有合眼。
   我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没有如风的爱,生与死便没有区别。对于元燮,我想我已经没有了再爱的能力。
   门铃响了起来,我愣了很久才去开门,面对如风会让我痛苦,他已经不属于我,而我却如此的爱他。
   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 却是阿瞳。
  “我来拿如风的东西。 ”她冷冷的说。
  东西?如风要搬出去了么?我更加的心如死灰。
  在如风的房间里 ,我 一 件件收拾起如风的衣物,再一件件的转交给阿瞳。
  
  就像是一种仪式, 如风从 我这里消失,然后在她那边重生。
  “裤子。”阿瞳背冲着我 ,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默默的把一条如风的长裤递给她。
  “ 内裤。”阿瞳说。
  我猛地一颤,最终还是慢慢 的,无比不情愿的把如风的内衣袋交到阿瞳手上。
  哀大莫于心死,我渐渐听清自己心碎的声音。
  阿瞳紧紧的抓住那个袋子,她的后背微微颤抖。
  “你就不问问吗?他为什么没回来?为什么我来替他拿这些东西?”
  阿瞳转过身,她满脸泪水,愤怒的冲我喊。
  “他死了呢?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也就这样子吗?”
  阿瞳狠狠把装内衣的袋子扔在地上。
  “他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我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抓住阿瞳问。
  “昨晚,你们一起看那个歌剧之前,如风受伤了!他一直陪你看完才送到医院,现在还没有醒……”阿瞳哭着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安,所以他来迟了一些,所以他看得快要睡着,所以他让我一个人回来,所以他叫去阿瞳!
  “他现在在哪?”我疯了一样的问。
  “同和医院,你快去吧,让他睁开眼,让他看到你……”阿童使劲推开我说。
  我跑了出去,没有穿鞋。
  阿瞳默默地走出我和如风的家。
  成全是种尴尬的大度,没有谁愿意舍弃自己的幸福。
  只是,不知不觉间想让他快乐一些再快乐一些,即便他笑着的时候自己却在哭。
  写着他呼机号码的便签;
  “小红莓之恋”的搅拌棒;
  半块已经发毛的提拉米苏;
  游乐场的两张打孔门票;
  被他的血染红的衬衫……
  小心收藏的这些东西,今天回去要统统丢掉。
  而对他的那份爱呢?
  这个……恐怕永远也丢不掉了。
  爱情诡异而美丽,两个人天长地久的背后很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抱憾终生。
  圆满这两个字,奢侈的可笑。
  “他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我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抓住阿瞳问。
  “昨晚,你们一起看那个歌剧之前,如风受伤了!他一直陪你看完才送到医院,现在还没有醒……”阿瞳哭着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安,所以他来迟了一些,所以他看得快要睡着,所以他让我一个人回来,所以他叫去阿瞳!
  “他现在在哪?”我疯了一样的问。
  “同和医院,你快去吧,让他睁开眼,让他看到你……”阿童使劲推开我说。
  我跑了出去,没有穿鞋。九天九夜,我一刻不离的守护在如风身旁,甚至差点被医生扶上隔壁的病床。
  终于,如风睁开了眼睛。
  “姐……”他笑着说。
  我的眼泪即刻涌出。
  “你要是敢就这么死了……”我哽咽得说不出来一句话,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如风回到家里的那天是个雨天。
  从出院到进家门,所有手续都是程秀秀办理的。我一直紧紧地拉着如风的手,这双手今生我再也不想放开。他也仿佛感知到了我的心思,始终坚定地站在我身旁不离半步。
  “早些睡吧,这些天都瘦了。”如风拍拍我的肩膀,其实他要比我憔悴的多。
  “我在门口,不用害怕。”如风温柔的说。
  “不要走!”我叫住他。
  如风疑问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上如风的双唇。
  这是我们的第三个吻。
  我的吻实在太过青涩,甚至碰到了他的牙齿。
  如风呆呆得看着我。
  我红着脸,轻轻抓住他的衣角说:“别走了……好吗?”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跳得很快很快,真的很紧张,紧张得微微发抖。
  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如风久久没有回应,我不禁抬起头,一瞬之间,他狠狠的吻了下来。
  还是那么的贪婪,还是那么的霸道,还是我的如风。
  不一样的只是我,我再也不会躲开。
  如风把我压在身下,他紧紧地抱着我,不停的吻我,我也不停的吻着他。
  他的肩膀,他的胸膛,他的手指,他的肌肤,我庆幸拥有这一切。
  “我爱你!”
  如风低吼,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振荡,就像穿越了生命。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要我,我们十指相扣,如同相识的第一夜。
  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一条名曰爱的红线便紧紧的把我们捆住。
  这条线注定了我们的一生一世。
  在最后的那一霎那,我们都哭了。
  泪水永远是爱情神圣的祭品。
  没有爱的性可能也会很美妙,但是,绝不会比有爱的性更美妙。
  时间就像一条河,我和如风站在两岸遥遥对视。
  任凭它匆匆而过,我们都矗立不动。
  也许,就这样相望了百年。
  命运是神秘的摆渡人,今夜,他使我们终于结合。
  我想,哪怕一生只有一次,哪怕即刻死了,我也心甘……
  那年,我21岁,魏如风20岁
  
  我想象不出有什么还能比每天在如风怀里苏醒更加美好。
  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急匆匆的寻觅他,发现他还在自己身边睡着,心里涌出那种安心和幸福是无法形容的。
  有时候,他会突然醒过来,我就急忙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着,但是睫毛却忍不住不断的煽动。他便凑过来吻我的眼睛,直到我终于笑出声。
  有时候,我会在他起床后拉住他,不让他走,委屈的望着他,再换来他的拥抱。
  有时候,他会不好意思的塞两个纸包到我手里,我欣喜的打开,却发现是两件夸张的内衣。他惊愕的红着脸,小声嘟囔:“店员说这个是新款……”
  有时候,我会为他买格子衬衫和亮色的T恤,他穿一周都不要换下来。
  有时候,他会把我从厨房赶走,我笑着任由他把那里弄得一片狼藉,再把他没洗干净的盘子重洗一遍。
  有时候,我会耍赖不干家务,然后惊讶地看着他把床单拧成麻花,再把蓝色和白色的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最后变成一团灰色。
  有时候,他会偷偷跑来我的学校,不顾别人的注视,在教室外面抱起我,告诉我他突然很想很想我,然后就来见我。
  有时候,我会拉他到图书馆,让他帮我翻文献抄论文,装作是学生情侣,艳羡倒阅览室里所有的人。
  有时候,他会晚些回来,我就执拗的等着他,直到不知不觉的睡着,而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在他怀里。
  有时候,我会早晨在院子里饮茶,他醒来见不到我,紧张的穿着睡衣光着脚出来找,然后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我就告诉他我永远在这儿,哪里也不会去。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躺在沙发上翻看旅游画册,我们都很中意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在阿尔卑斯山下,是个很古老的村庄,全村只有26个人,每家都养几只羊,有做羊乳酪的传统手艺。如风说我们以后就要去那里,他会做很好吃羊乳酪,再也不回来……
  我细细密密的记清其中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忘记了过去,忽略了未来。不知道别人的追求是什么样子,这些对于我,已经足够。
  人生只活一世,做不尽的事太多太多。
  最初可能只想吃饱饭。吃饱之后就想安全的活着。活得安稳便可以寻找自己想要的、至少在冻僵时可以互相取暖的另一个人。找到后再一起生下子嗣,延绵香火,完成自然的使命。当这些都获得,就想比和自己一样的其他人吃得更好一些,活得更安全一些,身边人更完美一些,孩子更出息一些,这便是金钱和权力的由来。终于有了这样的地位,发现金钱与权力不再那么的重要,就开始思考价值,越是如此就越被别人仰视。这个时候低下头,看看他们,就想自己还要做什么呢?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有些倦了,就这么活着不就已经够了吗?
  挑拣一件今生最想做的事,执著的做下去,其实很容易。
  我的这件事就是:活下去,和他一起。
  
  
  如风从程豪那里出来后便给我打了电话。
  “喂。”
  “嗯。”我手上粘乎乎的,费力的接听。
  “做什么呢?”如风说。
  “做了好吃的!你猜是什么?”我笑着说。
  “嗯……不知道。”
  “豆沙的小粽子!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家?”我已经做了一下午。
  “我今天……不能回去了。”如风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顿时蔫了下来,“怎么了?有事吗?”
  “事”这个字对于我和如风来说讳莫如深,我们都不去深究那究竟是什么,心底的顽疾,深究就是痛。
  “嗯,有些事。”如风说。
  “哦,那我给你留到明天吧,不过就不好吃了。”我说,不禁流露出些许失望。
  “不用了,我要出去一阵,最近可能都回不去。”如风说。
  “啊?这样啊……”我愣了很久说,“去哪里?”
  “西町,不会太久,放心。”如风的语气很舒缓,但还是不能卸除我的忧虑。
  “你……要小心啊。”
  “我不会有事的,不过可能这一段不能和你联系,你要照看好自己啊。维C片还是要吃,知道么?”
  这样细碎的叮嘱让人窝心,然而我却有种淡淡的哀伤。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早上送他走,然后晚上盼着他回家。可是,我们偏偏最常分离。
  “好……”
  “别一个人乱想。”他仿佛猜到了我的心思。
  “阿风……”
  “唔?”
  “没什么……”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没什么事情,但是就是不想挂上电话,哪怕什么都不说,仅仅知道他还好好的在另一边。
  “好了,”如风温柔的说,“等我回去……到时候再说吧!粘的别吃太多,晚上早点睡,我先收线了。”
  “如风!”我急忙喊。
  “怎么?”
  “我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哭。
  “我也爱你!”如风说的很认真。
  “……”
  “你先放吧。”
  每次都是这样,他都要我先放下电话。断线时“嘟”的那一声是凄凉的回应,往往会格外让人失落,而如风总会替我承担起这种小小的寂寞。
  “哦。”我应着,却仍旧执拗的拿着话筒。
  “挂吧。”如风心疼的说。
  “我等你回来!”我大声的说,一滴眼泪随之悄然滑落,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如风坚定的说。
  是的,不会太久,我应该相信,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
  整整十年都过去了,这短短的几天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如风一遍遍的巡视盘点,阿九跟在他身边四处张望。
  “靠!他们要这么多货,想打仗啊!”阿九拿起一把枪骂道,“弄得程老大这么紧张!”
  “他们是本地人。”如风笑笑说,“本地会打仗吗?”
  “这里有什么仗可打!”阿九说。
  “也许是要转到境外。”如风说,“不过做这么大批,咱们之前都没听到风声,他们绝不一般。”
  “哈,道上的人没谁敢在咱们眼皮底下动手!”阿九自傲的说。
  “谁说的?”如风抚摸着手里的枪说,“当初谁能想象我们可以撼动祥叔呢?”
  “这……”阿九一时语塞。
  “没准你就是明天的程豪,程豪就是昨日的祥叔。”
  如风举起枪瞄准远方。
  “我……我哪能啊!”阿九怔怔地看着他,扯扯嘴角说,“到是你……程老大那么器重你,风哥!你肯定行的!”
  “在东歌么?”如风的手端的很平,他半迷着眼睛说。
  “是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程老大的位子非你莫属了。”阿九仿佛很羡慕的说。
  如风突然扣动扳机,一块玻璃应声而破,散落在地上的碎片闪烁迷离。
  阿九被吓了一跳,他紧张的说:“风……风哥?怎么了?”
  “没什么,”如风收起枪说,“货还不错。”
  阿九吁了口气,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说程豪给人的感觉是威慑,那么如风则更多的是一种神秘。这种神秘在纷繁的群中独树一帜,淡泊而犀利,让人不敢接近。
  “阿九,”如风说,“你来的东歌4年了吧?”
  
  
  “风哥,这你还记得?”阿九诧异的说。
  “做这么久不会不甘心吗?”如风问。
  “怎么会!”阿九慌忙说,“风哥你这么照顾我,跟在你身边我没话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风扔了支烟给他说,“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混条生路呗!”阿九接过烟,坐在一个箱子上说,“攒点钱给我老豆买块地皮。我老豆啊,最想开间店,你猜卖什么?撒尿牛丸!哈哈……”
  如风笑了笑说:“那现在呢?开没开张?”
  “还没……”阿九的笑容暗淡下去,他目光坚定说,“不过,总有一天,我会送他一间店的!不!十间!开满全辖区,到处都是我家的连锁!”
  “加油啊!”如风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一定去捧场!”
  阿九望着如风,眼波流动。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如风深深地吸着烟,那团烟雾笼罩着他,从肺至心。
  阿九想着如何能做下去,而他却想着如何能不做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阵,阿九犹豫了一下说:“对了,风哥,那个……到底在哪里交易呢?”
  如风面无表情的说:“到时候我会安排。”
  阿九疑惑的问:“不用事先准备吗?”
  如风说:“现在还不用。”
  阿九说:“那我怎么做?”
  如风说:“这个你先不要管。”
  “什……什么?”阿九大惊,“风哥!我……”
  “没别的意思,”如风把烟熄灭说,“我想让你去做另一件事。”CH.3烟雾(下半部分)
  我临近毕业了,毕业典礼是很重要的纪念,真正的青春就此告别,从此之后天涯海角,再见面的时候可能已经青丝变白发,甚至,有些人再也不会相见。
  所有人都在企盼和准备着,纪念册的那一页要留下谁的名字,谁会来送花,最后和谁说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这么重要的一天,没有人愿意错过,我也不愿让如风错过。
  更何况,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
  我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如风的谨慎和小心前所未见,阿九也越来越得力,忙得不亦乐乎,甚至已经无暇来照顾我。然而,越是这样我就越害怕,我的右眼总是跳个不停,隐隐约约向我宣告着不详。
  一遍遍的给他拨号,却一遍遍的不能接通,我决定自己去东歌找如风,告诉他让他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可能是那种面临关键时刻的特殊氛围,连我都能感觉出整个东歌都和往常不太一样,每个人都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却反而更加显出他们的紧张和谨慎。
  我先碰到了Linda,她眼睛发直的冲我走来,却没有看到我。
  “Linda。”我叫她。
  “如画姐?你怎么来了?”Linda这才回魂。
  “我来找如风,他……”我还没有说完,远处的一个人冲她做了个手势,Linda就心不在焉了。
  “对不起啊如画姐,我现在有事必须走,不陪你了,你在这里随意玩吧!”她慌忙离去。
  Linda走后,滨仔又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
  “滨仔!”我拉住他,他一样没看到我。
  “你?你怎么来了?”滨仔疑惑的问。
  “我找如风。”我说,“他在吗?”
  “风哥现在不在。”滨仔看看表说,“他这些天都在祁家湾。”
  “又去了祁家湾?不是在西町么。”我黯然的说,如风的飘忽不定更加让人担心。
  “你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他吧。”滨仔说。
  “我……我明天毕业典礼,帮我告诉他我等他来。”我说。
  但是看情形他是来不了了。
  “就这些?”滨仔问。
  “嗯。”
  “好,我告诉他!”
  “谢谢……”我还没有说完,滨仔就跑了出去,他也一样没时间敷衍我。
  我走出东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暗,远处的云彩像火焰,点燃天际,美丽壮观。东歌夜总会的霓虹牌在这灯红酒绿的街区上独自雍容,它遮住了天边最后的那一抹白,更加辉映出黑夜的墨色。
  我站在门口,人们不停从我身旁经过。这里总是络绎不绝,他们进进出出,各有所谋,各有所获。
  当初的阿福也是这样吧,从这个大门走出,然后片刻之间的破坏了我,葬送了自己。
  
  
  而如风却仿佛代替了阿福走进这里,追随他曾经追随的人,做着他日后会做的事情。
  恍惚之间,有些东西玄而又玄。
  夜色越深,就越能看见这个城市笼罩着的繁华荼糜的烟雾。在这层烟雾之中,谁对谁错不再分明,喜怒悲欢渐渐模糊。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如风的那双眼,唯一能握住的就是如风的那双手。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的向远处走去。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去那个阿尔卑斯山下的小屋,再不回来。
  只是,我不知道,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那里。CH.4毕业典礼(上半部分)
  毕业那天阳光明媚,我穿着学士服的样子很美,引来了一阵赞叹。
  元燮做为毕业生代表做毕业感言,站在台上的他英俊而富有朝气。这更加让我想起了如风,原本他也可以这样,鲜艳风发,青春激扬,势不可挡,甚至比元燮还要出色。可是,在他身上却始终附着黑暗的腐朽,一点点吞噬他的锋芒。
  “分别竟在相逢路,勿须无为泪沾襟!同学们,请不要忘记那些歌,那些花,那些梦想,那些誓言!挥手告别过去吧,人生如画,我们的未来不是梦!”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元燮深情地望向我,我由衷的为他鼓掌。
  散场之后,同学们欢呼雀跃,有的人痛哭流涕,有的人热情相拥,鲜花和泪水汇成一片。而我,却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如我所料,如风没有来。
  “如画!送给你!”元燮从人群的包围中挤出,他捧着一束香水百合站在我面前说,“祝贺毕业!”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笑容依旧灿烂,我不禁有些感动。
  “谢谢。”我说,“但我不能收。”
  “哈哈,我就知道。”元燮笑着说,“还是想收到他的花吧!”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怎么?他还没来吗?”元燮环顾四周说。
  “他有些事,可能赶不过来了。”我不由得轻皱眉头。
  颦,是用在美丽女子身上极隐秘香艳的一个词,不过香艳只是在旁人眼里,对于爱慕她的男子来说,就算再美,也不愿欣赏。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元燮说,“我送你吧,然后一起去吃饭。”
  我犹豫着出神,心里还在为如风担心。
  “好了,不要总是拒绝我啊!”元燮的笑容真的让人很温暖。
  “好吧!”我应道。
  “如画姐!”
  我们还没走远,阿九就捧着一大束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仿佛很匆忙,样子有些狼狈。
  “如画姐,风哥……风哥让我送这个给你!”他把花递给我说。
  他不会忘记的,他怎么会忘记呢?我的如风,不是永远都是这样的吗!
  我兴奋的接过已经凌乱不堪的花,眉头即刻舒展。
  元燮望着我霎那间比花还娇艳的面孔,无奈的摇摇头。
  “风哥还说,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等他,他办完事情就赶过去找你!”阿九说。
  “什么地方?”我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阿九神秘的笑着说。
  我转向元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元燮,我……”
  “我知道啦,你快去吧!”元燮努力掩饰自己失落的样子,装作并不在意。
  “谢谢你。”我感激地说。
  这三个字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他说了。我希望它的分量能重一些,再重一些,重到能填补我在他心里留的那个空儿。
  元燮望着远去的我,手中的花慢慢低垂下来。
  即便再不甘,不是心里的那一个,那么终究也只能留下背影而已。
  
  “到底去哪里?”我坐在车上问。
  阿九愣愣地注视着前方没有回应,这一路上他都心神不宁的。
  “阿九?”我疑惑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事!”阿九说,“如画姐,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咱们……”我还没说完,阿九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果然是他……嗯,知道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阿九挂上电话,喜笑颜开。
  “是如风么?”我忙问。
  “不是。不过你放心,时间还没到,风哥今天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没准还能早点呢!”阿九看看表说。
  “他到哪找我?咱们到底去哪里啊!”我问。
  
  
  “就是这里了。”阿九突然停下车,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我打开车门,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的尖顶小教堂。
  这个教堂并不宏大,甚至有些破旧和简陋,青藤遮住了它半边的墙壁,彩色玻璃是已经暗淡的旧色,十字架在夕阳下显得古老而斑驳。
  然而,却没有那里比这更符合我的心意。就像几世之前来过,连气味我都感觉熟悉。如果让我选择一个证明我和如风永世不分的地方,我一定会选择这里。
  没有世俗和喧嚣,出离快乐与悲伤,只是这样静静的相守。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阿九满意的看着我快要流泪的脸说:“如画姐,快进去看看吧!风哥找了很久,他说你一定喜欢!”
  教堂内已经布置妥当,圣坛看上去庄严而肃穆,不久之后,我就要在这里宣布我一生中唯一的心愿: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伤痛还是疾病,和他在一起,不离不弃。
  “我本来说找个大教堂,好好弄弄,可是风哥非选在这里!还说只要你们两个人就够!真是!”阿九望着教堂退色的穹顶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和如风的契合阿九怎么会懂得呢?
  没有礼服,没有宾客,没有祝福,没有圣乐,可是这些又有什么重要?爱情不是表演给别人看的典礼,天地为证,千百年修来的缘分,有他,我已经足够。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阿九。
  “办完就回来,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出问题!”阿九正把那束花插到一个大花瓶中。
  “祁家湾离这里远吗?”
  “祁家湾?”阿九茫然地问。
  “不是吗?我说他在西町,可滨仔说他在那里。”我盯着圣坛上的银烛台说,那对烛台真的很精美。
  一声清脆的破裂,我回头望向阿九。
  花瓶掉在了地上,红色的花瓣散落一地,格外扎眼。
  “你……你已经告诉滨仔了,他在西町?”阿九的声音像鬼魂一样幽怨。
  “是啊……怎么了?”我突然感觉到一种阴冷的气息,它沿着左手无名指象征盟誓的那根纤细的神经,从指尖到心尖,慢慢结冰。
  “滨仔……”阿九眼神涣散,充满绝望,“是内鬼……”
  
  “滨仔?你怎么来了?”一个小弟拦住滨仔说。
  “我给风哥带话。”滨仔推开他走了进去。
  “喂!先把手机交出来!”那名小弟追着他喊。
  大门“哐”的一声被滨仔推开,房间里只有如风一个人,阳光从滨仔身后射入,他们两个人的影子被拉成了两条长长的平行线。
  “什么事。”如风望着他,眼神深不可测。
  “夏如画让我来告诉你,她今天毕业典礼,想等你去。”滨仔一样的讳莫如深。
  “哦。”如风转过身说,他的神情十分安宁。
  “不过……”滨仔掏出手机递给如风说,“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别让她等太久了。”
  如风接过手机,按住关机键,扔给了追来那名小弟。
  滨仔诧异的看着他,如风笑了笑。
  “好呛!这么大的火药味!”程秀秀掩着鼻子走了进来,她看看四周说,“没有窗子吗,阿风?”
  “你怎么来了?”如风皱着眉说。
  程秀秀没有回答,她打开一只箱子,惊愕的说:“你怎么装了这么多……”
  “放手!”如风大叫。
  程秀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她没见过如风这个样子。
  “水果当然要密封好,”如风放下箱盖说,“来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快回去!”
  “什么水……”程秀秀一脸茫然。
  “没什么,这里闷,你别呆太久了。”如风打断她说,“顺便带几个兄弟回去,告诉程老大,我和滨仔在这边盯,一切还好。”
  如风扶着程秀秀的肩膀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滨仔喝住他。
  “怎么了?”如风笑着对他说,“还有什么事吗?”
  “没!”滨仔狠狠的转过头,黑着脸对程秀秀说“路上当心!”
  “听话,别让我担心。”如风低声对程秀秀说。
  程秀秀面色微醺,她拉住如风说:“办完……就给我信!知道吗?”
  “知道了,快走吧!”如风关上大门。
  程秀秀依依不舍的渐渐走远。
  最后一丝阳光被挡在门外,黑暗的屋里只剩下如风和滨仔两个人。
  滨仔举起枪对准如风的背。
  “你知道我是警察?”
  “刚刚知道。”如风冷冷的说,“你不该出现在这。”
  “夏如画告诉我的。”滨仔笑笑说。
  如风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哀伤。
  “很遗憾,你今天恐怕见不到她了。”滨仔说。
  如风转过身,面对滨仔,他并未显出一点的恐惧。
  “很遗憾,你今天恐怕失策了。”如风举起自己的手表微笑着说,“时间已经到了,可是对方的人没来,看来有人早就知道你是警察,提前给他们报信了。”
  滨仔懊恼的踢了一脚身旁的木箱,他向前逼近一步说:“魏如风,我一直不服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如风眼中没有一丝浓烈的色彩,任由滨仔用枪抵着自己。
  “我是看着你走入东歌的,这些年你干了些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我承认,你的心智很不一般,可以这么说,你的‘智’有四十岁,可你的‘心’呢?也就只有十四岁!你爱夏如画,可是为什么有着那么美好的感情,却会作这样的事!为什么?”
  “知道阿福吧?他并不是失踪。”如风终于开口,“是死了,我干的。”
  “原来我还给你算漏了一桩!”滨仔苦笑。
  “阿福强暴了她……那晚我就把他杀了。”如风眼神迷朦,“如果我没有这么做,那么对你们来说,会保护我们吗?”
  如风的眸子仿佛结了层冰,滨仔感觉有些冷,冷得凄凉。
  “不会,两个什么都没有的孩子,没准就这么一起死了。”如风冷笑,“因为我们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到只想两个人一起活下去就好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行。”
  滨仔慢慢地松开了扳机。
  “为什么一个人渣轻而易举的就能毁掉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如风在滨仔的枪口下继续说,“为什么必须弱肉强食才能活下去?为什么多数人就代表正确?为什么立场就能决定是非?为什么你杀过人就是对的,而我杀过人就是错的?这些,又是为什么?”
  半晌,滨仔都没能回答上来如风那么多个“为什么”,他叹了口气说:“做了就要还,谁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在你手下会不会出现其他的如画如风?”
  如风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想没想过,这次程豪肯定把所有都算到你头
  
  
  我坐在车上,安静的看着阿九疯狂的在高速路上疾奔。
  在得知滨仔就是内鬼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瞬间冻结。没有悲痛,没有哀伤,我失去了一切应该有的感觉。
  我知道,这的的确确的发生了,就像早就预知了结果,当它到来的时候,只能静静地等待。
  这种时候,已经根本不可能联系到如风,阿九打通了程秀秀的手机。
  “你有没有和风哥在一起!”
  “没啊,我刚从那出来,怎么了?”
  “滨仔在那里吗?”
  “在,到底怎么了?”
  “你现在马上回去!告诉风哥千万不要交易!”阿九绝望的大喊,“滨仔是内鬼!他是警察!”
  “你说什么?滨仔是警察?”程秀秀疑惑的说,“你怎么知道?”
  “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快回去!再晚就来不及了!”阿九几乎哭了出来。
  程秀秀扔下电话,猛地掉头开了回去。
  在西町。
  外面一阵骚乱,门被撞开,警察冲了进来。
  如风突然一把扯住滨仔,大喊:“退出去!不然我杀了他!”
  “你想干什么!”滨仔措手不及。
  “对不起,我答应了她,不会让她等太久……”如风在他耳边说,“今天,我必须回去!”
  “你!”滨仔急得满头是汗。
  “放开胡警官!不然我开枪了!”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冲在最前面。
  如风冷笑一声,他踢开身旁的箱子说:“你最好看清楚!我虽然买的是枪支,但还附送了不少弹药呢!”
  所有人不禁退后几步。
  年轻的小警察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他已再也说不出话。
  程秀秀举着枪站在门口,她鲜红色的裙摆随风飘扬,冷艳动人。
  “你们谁也别想把他带走。”她的眼睛血红,像一支涅磐之前的凤。
  “秀秀!你回去!”如风焦急的喊。
  “我不!”她坚定的说。
  这两个字她大概对如风说过很多次,因为他拒绝,所以她也就跟着拒绝。
  不,就是不,执著于自己的爱情,永不反悔。
  如风无奈的看着她,绝望的一遍遍的呼喊:“你快走!秀秀,快走啊!”
  程秀秀没有回头,爱上如风之后,就从未想过回头。她甚至有些开心,此刻的如风,眼睛里全是她的身影,而那哀伤的表情也是因为她才会有的。
  不是早就决定了么?生,一直默默的在他身旁;死,也要陪他一起。
  “阿风……”程秀秀微笑着走向他,样子很美,倾国倾城。
  空气中浮荡着血液的腥气,生与死变得分明。
  一名警察在身后偷偷举起枪,枪口瞄准程秀秀。
  “别开枪!”
  “秀秀!”
  滨仔和如风同时冲上去大喊……
  当我和阿九赶到西町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大火吞没。
  警车,急救车,灭火车拥挤在一起,各自发出不同的哀鸣。很多人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还有不少人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他在里面吗?”我面无表情的问,火焰烤得我的头发有些焦味。
  “是啊……”阿九颓然坐在地上。
  无数的曾经转眼化作过眼云烟,无数的誓言最终一炬成灰。
  我孤独的站在流焰的影中,身边已没有如风……
  
  到现在,人们依然对西町大爆炸记忆犹新。那场大火平添了无数亡灵,具体的人数只能算个大概,因为很多人都尸骨无存。
  其中,包括如风和程秀秀。
  阿瞳看到新闻第一个跑来我家里。
  我打开门,她一把推开我冲了进去。
  “如风!魏如风!你给我出来!”阿瞳大声地喊。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没有人回应。
  我默默地关上大门。
  “这不是真的吧?”阿瞳颤抖着把手中的报纸展开,报纸的头版上赫然印着黑色的铅字:黑帮贩卖军火引起爆炸,匪首魏如风葬身火海。
  她摇摇晃晃的走到我身边说,“不是真的对不对?啊?对不对……”
  话未说完,阿瞳已经泪流满面。
  我迷茫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她,目光没有焦点。
  “你说话啊!”阿瞳紧紧抓住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能,怎么能……死了!”
  
  
  “你哭什么。”我淡淡的说。
  “他死了!”阿瞳慢慢滑落到地上,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死了,再也不在了,不能说话了,不能笑了……”
  “没有!”我低下头冷冷的看着她说。
  “你说什么?”阿瞳的泪眼突然明亮起来,“他还活着?他在那?你见到他了?”
  “如风不会死的。”我自顾自的说着,万分笃定。
  阿瞳的眼睛顿时暗淡了下去,甚至比刚才还绝望。
  “他怎么会死呢?他答应过我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真的!”我笑着说。
  阿瞳傻傻的看着我灿烂的笑脸,这张所有人都会为之倾倒的美丽容颜并没让她觉得温暖,相反,她却不禁打了个冷战,冷得刻骨。
  “如画姐?”阿瞳猛地坐起,她使劲地摇晃着我说,“你醒醒,快!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
  “哭什么?如风他没死啊!”我捧起阿瞳的脸,轻轻拭去她未干的泪珠。
  “你别吓唬我,如画姐,你没事吧?”阿瞳紧紧抱住我说。
  “他肯定没死。”我认真的说,“因为,我这里一点也不痛。”我指指自己的心口。
  我与如风心脉相联,神魂相契。
  他是我心底的一根弦,只要一息尚存,这根弦就不会断。
  或者,是我逼着自己认为,它没有断。
  因为我不能相信他就这么死了,说好跟我厮守终生,到老到死的人就这么死了。
  我绝对不信。
  “他说不会太久的,几天就回来,他还让阿九带我去教堂等他,他都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的思绪乱乱的,如风在我脑中忽而变大,忽而变小。
  “今天他回来晚,我要去接他呢,外面都下雨了,他没有伞。”我跑到窗边,轻手轻脚的拉开窗帘,窗外一滴雨水都没有,“还好还好,阿福没在外面……”
  “如画姐……”阿瞳轻声的呼喊我,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呀,你看,天黑了,晚上他就回来了!”我推搡着阿瞳说,“你快走吧,我要在这里等他!”
  阿瞳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绝望,远比死亡更残忍。
  死亡是无法避免的结局,是所有人的终点。
  而绝望则是一种生无可恋,死无可顾的无边落魄……
  
  在东歌,程豪为他们办了场很隆重的丧事,黑白两道来了很多人,我也被郑重的接了去。虽然很多人向我鞠躬,但我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葬礼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漠然的看着表情凝重的他们,程豪阴沉的看着我。葬礼结束了,程豪把我请到了他的房间。
  五年之后,我再次跟他面对面。
  程豪的房间里弥漫着浓密的烟气,黑色的色调加上腐朽的味道,仿佛不在人间。
  他桌子上有一个像框,倒扣着放着,我轻轻拿了起来。
  照片上的程秀秀一如往日的冷艳,她轻佻着眉,斜斜的望着我,飘舞的发丝映衬着她血色的红唇,无比娇媚。
  这张鲜艳的面孔再也不会褪色,再也不会衰老。
  她,已经永远的定格在这一刻。
  “我记不清她的妈妈是谁了。”程豪点燃一只烟说,“我本来连她都不想要。但是,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小姑娘就是我的女儿,是我程豪的女儿!”
  程豪的眼里有些波光,我仍然看着那张照片。
  他自顾自的说,我自顾自的看。
  “我要让她在我身边,我要给她最好的,我要让我的女儿比任何人都幸福……”
  程豪的手指不停颤抖,烟灰一片片的抖落在他的身上,一向冷静的他,面对祥叔都不曾动容的他,现在却如此狼狈。
  有些东西,没人输得起。
  “可是,她死了!她和魏如风一起死了!”
  咝的一生,程豪捏灭了手中的烟,一股皮肉的焦味飘了过来。
  “如风没死。”我抬起头淡淡地说。
  就算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在我心里,他还是没有死。
  “他死了!”程豪走到我身边说,“魏如风死了!”
  “没有。”我丝毫不理会他的疯狂,执拗的否认。
  “死了!他就是死了!我告诉你,一个月前我就安排好了,今天办魏如风的白事!”痛苦和得意两种表情同时显现在程豪的脸上,狰狞而扭曲。“你以为我不知道滨仔是内鬼么?魏如风不可能活着,就算他侥幸回来,我也不会放过他!我和他不一样,有的人可以决定千千万万个人的命运,有的人只能承受别人的安排。这个时代,决定让我生,让他死!魏如风,只是我的一个替死鬼!”
  
  
  “为什么?”我怨恨的说。
  “你要问你自己。”程豪望着我说,他的眼里跳跃着诡异的火焰,这让我想起那晚的大火,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们呢?你真的以为我欣赏魏如风吗?错了!他的确很好用,帮了我不少忙,但是为了活下去,比他还拼命的人有的是!”
  程豪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觉得致命的恐怖,我渐渐猜到了答案,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因为你!”
  程豪残忍的笑着,一语道破天机。
  “你知道么?那天我看见你,衣不遮体,身上泥泞不堪,染着鲜红鲜红的血……眼睛像玻璃珠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对着我的枪,微微的笑,那种垂死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美极了!”
  程豪掐住我的面颊,我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你,最终还是我的!”程豪狠狠的亲吻我的嘴唇。
  命运太过强大,生命又太过脆弱。
  人定胜天,天是我的,人却不是我的。
  程豪,胜了我和如风的天。
  恍然间,时间和空间都错了位。
  雨水和火焰混合在一起,雨犹自下,火犹自烧。
  我挥起手中的相框,狠狠砸向程豪。
  鲜血顺着额头滴下,迷了他的眼。
  “如风天黑就回来,他会拿刀杀了你!”我笑着说,笑容和在程豪的枪口下的那个雷雨之夜一模一样。
  “一下子……穿过你这里。”我用手点着他的腹部说。
  程豪痴痴的看着我,一动未动。
  照片上的程秀秀静静的躺在地上,孤傲的瞥着她的父亲,一脸不屑。
  “老大!”
  阿九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他惊讶的看着受伤的程豪和衣衫零乱的我,顿时目光凛冽如刀。
  “什么事。”程豪说。
  “青龙的人来了。”阿九冷冷的说,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如风。
  “他们来做什么?”程豪平稳了一下情绪说。
  “要货。”阿九说。
  “什么?”程豪茫然的说,“那批货不是境外的人要的么!不是已经办妥了么!”
  “不是,”阿九有些嘲弄的说?/三十二岁.再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人只有一双眼,只能望着前面。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得意还是失意,都要记得看看身后。
  百密仍有一疏,而这一疏往往决定胜败。
  程豪漏下的,就是阿九。
  阿九发现滨仔是警察之后,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知道这个消息对整个东歌多么重要,对他自己多么重要。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只是个打手,虽然对如风说没所谓,但是阿九并不甘心。
  所以他谨慎的审时度势,他要把这件事情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最后,他在程豪,警察和青龙这三者之间选择了青龙。
  阿九并不信任程豪,这个大佬太阴森敏锐,而且还有如风在他前面,阿九认为自己尚不能从这里得到他想得到的。
  警察他没接触过,前路不明,他更加不信任。
  而青龙,这条路虽然有些冒险,但却是值得投入的。
  青龙这些年来在黑道中有一些发展,也给东歌制造了一些麻烦,但是这还远远不能威胁到程豪的位置。他们一直嗅着气味蓄势待发,只不过程豪并没有留给别人机会。这个时候,阿九的到来,为青龙,也为他自己铺平了一条通天之路。
  他们秘密商议,青龙出人伪装成境外分子,向东歌求购了大批军火。由于警方的行动,程豪损失的不在少数,这么大的买卖,足够让他渡过难关。所以阿九笃定,即便再危险,程豪也不会放手。
  程豪上钩后,滨仔也坐不住了,可是如风做得很仔细,阿九又特别注意他,如果不是我的偶然语失,滨仔事前绝对得不到一点消息。
  青龙根本就不会完成这笔买卖,本来阿九打算在交易之前匿名通知滨仔地点,估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告诉如风,让他在慌乱中撤出。这样那一大批军火就会落在警察手里,程豪一分钱不赚还要赔上一批一模一样的货物,这对东歌而言无疑于灭顶之灾,而青龙暗渡陈仓釜底抽薪,就这么踩着程豪的头顶登上宝座。
  所有这些都在阿九的计划之中,他唯一没能料到的,就是我无意之中提前告诉了滨仔交易地点,而如风和程秀秀竟然一起命丧黄泉。
  
  
  对此,阿九感到痛苦,但并不懊悔。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出头。况且他和如风的兄弟情义并不能超越他的欲望,黑道里的友情并非人们所想象的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所有都是黑的,友谊会那么的光明正大吗?
  但是,就凭如风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为他爸爸开店的那一句话,阿九也绝对不想让如风死。同时,他也不想承担如风的死所引起的他心底的那种难过。毕竟,死亡不能逆转。
  直到他看到程豪和我在一起的场景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发泄怨恨的对象,他把这些都归罪于了我们两个。
  程豪的狠是罪过,我的美也是罪过。
  办完如风和程秀秀的丧事,阿九就彻底脱离了东歌,他以绝对功臣的身份堂而皇之的成为了青龙的一哥。青龙在东歌对面用程豪的钱修起了一座比东歌更豪华,更气派的夜总会。东歌的招牌在夜幕下被青龙的光辉遮住,原来那么流光溢彩的霓虹,也渐渐变得黯然失色。
  程豪的时代,就此终结。
  新陈代谢是永恒不变的残忍法则,没人对它质疑,因为,即便是质疑,也无能为力。
  如果不新陈代谢,那么就会死;而新陈代谢的最终结果,还是死。
  新也罢,旧也罢。
  无所不能的人,其实只不过拼命在玩自然摆出的只有一个答案的多选题。
  
  程豪没对我做什么,他已经没办法再对这样的我做什么了。
  我的状况十分糟糕,程豪找了很好的医生来治疗我,可是没有一丝效果。医生说,我以前就受过强烈刺激,已经留下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创伤,而这次的刺激更加猛烈,足以彻底摧毁我的精神,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
  即便是这样,程豪还是不会放过我。
  他失去了权力,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如风,唯一剩下的,只有我。
  所以,不管我是什么样子,疯癫痴傻,他都要把我握得紧紧的,死不放手。
  他总是向鬼魅一样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我,看着我安静,看着我疯狂,就像欣赏困在笼中的百灵,不理会它是哀鸣还是欢畅,只是玩味这样的禁锢。
  我的自由是虚空,程豪所及之处,皆是我的牢。
  只是,他能控制我的身体,却控制不了我的心。
  困住我的是如风,心是锁,除了他,没人能放我走出囚笼。
  我坚持住在我和如风的家里,哪里也不去,Linda一直照顾着我。
  我每天都穿着如风的衣服,静静的坐在窗边或是院子里,等着天黑,等着如风回来。
  如果不仔细注意我空洞的眼睛,不提及如风,可能看不出我的异常。我依然是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美是我所有瑕疵的掩饰,也是我所有灾难的源泉。
  我认真地把我和如风发生的所有事情写在纸上,然后贴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纸片,到处都是回忆,这织就了一场迷梦,忽而春秋,忽而冬夏,我深陷其中,不愿苏醒。
  “他说让我等着他,不要和任何人走。”我经常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突然和Linda说,“然后,你知道么?”
  “怎么呢?”尽管Linda听了无数遍,甚至都能背下来,但每一次她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睛。
  “然后……他就来啦!阿风永远不失约的。”我望着窗外微笑的说。
  “嗯,他会回来的。”Linda想哄小孩一样的说。
  元燮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探望我一次,如同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他总是带着他灿烂的笑容走到我的身边,只是,这个笑容背后不再是温馨,而是凄凉。
  如他所料,我和如风没能逃脱宿命的安排,在抗争中,我们一起玉石俱焚。
  而对元燮而言,最痛苦的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我凋谢,不能阻止,无能为力。
  “如画,今天好些吗?”元燮温柔的说,“头还会不会痛?”
  “不会。”我低着头继续写我和如风的故事。
  “写到哪里了呢?”元燮问。
  “遇到你了。”我笑着说,其实其中很多部分都是重复的,我要写很多遍,生怕自己忘记一点点。
  “怎么写的?”元燮笑着说。
  “‘元燮的笑容很灿烂。’”我站起身递给他看。
  
  
  “我当时是那个样子的吗?”元燮看着我写的纸片说。
  “不是吗?”我忙拿过来说,“那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怎么……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按着头,脸色苍白。
  “是的!就是这样!你没记错!”元燮轻轻搂住我说。
  “那就好……”我顿时安心,关于如风,我不要忘记一点。
  元燮心疼得望着这张依然娇艳却不再鲜活的容颜,自古红颜多薄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如画,跟我走好吗?离开这里吧!好吗?”元燮恳求地说。
  “那样可不行。”我轻轻推开他,坐回到椅子上说,“我哪里也不去,要是如风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呢?”
  元燮望着我单薄却坚挺的身躯,无奈的默默离去。
  能拥有我的不是他,能拯救我的也不是他。
  我没有看元燮一眼,只是静静的继续书写曾经。
  我用这种病态的方式捍卫自己的爱情,拒绝时光冲洗,拒绝生命轮回。
  就这样,一直写,写,写。
  一年后。
  当Linda打开门看到滨仔的时候,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你怎么还敢来这里!”Linda狠狠甩了滨仔一个耳光。
  “我来看看她。”滨仔站着,任凭Linda拳打脚踢。
  “看她?”Linda哭着住手,“好,你最好来看看,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
  Linda把滨仔拉扯到我的房门外。
  我穿着如风宽大的睡衣蹲坐在地上,身旁堆满了纸片,轻轻仰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
  “好好看看!看清楚!看仔细!”Linda哭着说。
  滨仔慢慢地低下了头。
  我听见了声响,转过头说:“Linda,元燮来了吗?”
  “没有!没人来。”Linda慌忙推开滨仔说。
  可是我已经看见了他。
  我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我知道,就是这个人轻易的从我身边跑走,跑到如风那里,然后看着他在火中消失。但是,现在我见到他,却丝毫没有一丝恨意,一种迫切的愿望压倒了一切。因为,他是那天最后一个见到如风的人,他知道一切。
  “如画,对不起……”滨仔看着我,满是歉意。
  “如风没死,对不对?”我说,“他会回来,对不对?”
  “他……”滨仔望着我,犹豫着。
  我的心脉悬于一线,醉醒之间,滨仔的一句话足以决定我的生死。
  Linda紧张的看着滨仔,使劲拉扯他的衣角。
  “如风没死,他跟我说一定会回来找你!”滨仔目光飘忽,他望着我身后的窗户,仿佛在跟另外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人对视。
  “我就知道!”我笑颜如花。
  Linda松了口气,偷偷抹去眼角的泪低声说:“算你救了她一命!”
  滨仔望着我的背影,轻轻的说:“我想让她忘了他,看来是不能了。”
  Linda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慌忙对滨仔说:“你快走吧,这边到处都是程豪的人,你别让他逮到你,他不会放过你的!”
  滨仔走到门口,回过头说:“Linda,别做这些了,好吗?”
  “不用你管!你走吧!快走!”Linda把他推出了门。
  两天后。
  新闻播报:“今日凌晨警官胡永滨途经兰新路时遭到不明身份的歹徒袭击,身中四弹身亡,警方怀疑这次枪击袭警事件与一年前西町大爆炸案件有关,目前正在调查中……”
  镜头切过,电视中浑身血迹的滨仔看上去安详而宁静。
  Linda手中的咖啡杯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她转身跑了出去。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三年后。
  一位算命的阿婆坐在街边。
  她面前摆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偶开天眼见红尘,方知身是眼中人。”
  我走到她身边。
  “小姐,要算命么?”她费力的抬起混浊的眼睛说,“算算吧,很准的!”
  我坐在她面前的小凳上。
  “问什么?姻缘,事业,财运……”阿婆说了一大串。
  “寻人。”我说。
  “哦。”阿婆说,她掏出一张粗糙的纸说:“把他的名字和生辰写上。”
  我接过纸,犹豫了一会,只写了一个“魏”字交给她。
  她看了看,又递过来说:“把你的也写上。”
  我写好了交还给她。
  
  她闭上眼,想了很久 ,慢 慢睁 开眼说: “ 你可以见到他。”
  
  我开心的笑着说:“谢谢!”
  
  “不过……”她顿了顿说,“你见没 见过 血光?”
  
  “见 过。”我答,血光,我见了无数 次。
  
  “那……你们只能再见一面! ” 阿 婆又 闭上眼睛。
  
  “为什么?”我的笑容 凝固住,角 度 很不自然。
  
  “他名字里占鬼气,来路也不 明。你们 本是孽缘,三世一轮回, 三生见一面,可是错走奈何桥,他今世追着你来了人。你见了血光,便破 了咒, 可 惜 可 惜,你们就只有再见一面的机缘了。”阿婆狡黠的望着我,昏黄的眼睛闪着莫名其妙的光芒。“不信 你想c 一 想,你 们经历的事 情,是不是他扰了你,你扰了他呢?”
  
  我沉默。
  
  是爱是恨,摧毁了谁 ?
  
  “喂?小姐,你还没给钱哩! ”
  
  我缓缓站起,没理会她的 呼喊,扭身离去。
  
  谁扰了谁没关系,生生死死没关系,只见一面也没关系。
  
  只要,只要让我再见到他,让他清清楚楚的站CH.2十年(下半部分)
  
  六年后。
  
  在一个很热门的电视采访中,我看到 元燮。
  
  此时,他已经是一位年轻 有为的商人。
  
  “元先生,你知不知道, 在今年我们组织的‘女性最想嫁的十位钻石单身汉’的评选中,你荣膺榜首呢!”漂亮的女主持瞟着元燮笑着说。
  
  “那是大家的错爱了。”元燮说。
  
  “能不能透露一下呢?为什么黄金年华都没考虑要结婚,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女主持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呵呵,缘分不够吧!”元燮淡淡地笑了笑。
  
  “传言说元先生一直有一位心怡女子 ,你每年都会送玫瑰去向她求婚,这是真的吗?”女主持很会提问,不动声色的就问到关键。
  
  “是真的。”元燮说。
  
  “她肯定是个绝色女子,不然怎么会让元先生这么痴情!”女主持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她的确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元燮的目光很温柔。
  
  “那她一直没有同意吗?”女主持问,“这么优秀的男士她都不动心?”
  
  “是啊!”元燮有些落寞。
  
  “还有人说,那个女子和黑社会关系不浅,你甚至因此受到过死亡威胁,这是你们不能结合的真正原因吗?”为了收视率,女主持孤注一掷。
  
  “不是,”元燮皱着眉说,“她在等另外一个人。”
  
  “哦?好像恋情很复杂啊。”女主持兴奋起来。
  
  元燮没有看她,他对着摄像机说:“魏如风,如果你活着,你就快点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罪,就是爱上她,承诺她一生一世,然后再离开她!?nbsp
  
  我关上电视,仰躺在沙发上。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以完美的曲线滑落。
  
  如风,听见了么?
  
  你犯了罪,快回来偿。
  
  七年后。
  
  男人可以不娶,女人不能不嫁。
  
  阿瞳结婚了。
  
  她新婚前夜,来到了我和如风的家。
  
  门铃响起,我接起对视机。
  
  “来啦,进来吧。”我说。
  
  “不用了,”阿瞳说,“我来告诉你件事。”
  
  她还是那么的灵气逼人,只不过,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却失色很多。
  
  “什么事。”我问。
  
  “明天……我结婚。”阿瞳说,她的语气不像是告诉我喜事,而像通知我丧事。
  
  “恭喜你。”我说。
  
  “我走了。”阿瞳挂上话筒。
  
  从黑白色的屏幕上我看见她渐渐走远,那小小的身影在我心里留下了不灭的痕迹,我期望她能彻底走出这里,走出我和如风夭折的爱情,走出她本不该经历的被蛊惑的命运。
  
  然而,阿瞳停了下来。
  
  她蹲在路灯下面,放声大哭。
  
  忘不了的,原来还是忘不了。
  
  九年后。
  
  在街边,我又遇到那个算命的阿婆。她更加的老了,眼睛已经睁不开。
  
  她面前坐着一个穿红衣的少女,那个少女很紧张的听着她细细诉说命数。
  
  “你见没见过血光?”阿婆说。
  
  “血光?”女孩使劲回忆,的确,像我这样经常目睹生死的人太少太少了,“啊!有!我前日切了手指!流了很多血呢……”
  
  “你们只能再见一面。”阿婆没等她说完就开口道:“你们本是孽缘,三世一轮回,三生见一面,可是错走奈何桥,他今世追着你来了人世。你见了血光,便破了咒,可惜可惜,你们就只有再见一面的机缘了。
  
  这一段话,她说得无比流利。
  
  “怎么……怎么会这样?”红衣少女顿时脸色苍白。
  
  她沮丧的付了钱,走的时候踉踉跄跄,还不小心撞到了我。
  
  “小姐,要算命么?”阿婆迷着眼对我说,她并没有认出我,“算算吧,很准的!”
  
  我走到她身边,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倒在写着“偶开天眼见红尘,方知身是眼中人。”的那张纸上。
  
  她的眼睛奇迹般的瞪圆,和刚才毫无生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谢啊,谢谢!”她紧紧抓着钞票说,“小姐,你一定好命!我一眼就看得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钱,果真能买命。
  
  十年后。
  
  时间就这么的慢慢走过,日月星辰变了光年,街边市角变了颜色,人来人往变了嘴脸。
  
  唯一不变的,是我的守候。
  
  岁月疼惜我的美貌,它没在我身上留下丝毫痕迹,我仍如同别去如风的那晚,眉点黛色,唇点朱砂。只是,那一缕已经长及脚踝的青丝无意中透露了我的年纪。
  
  当年的爱恨情仇早已被人们淡忘,现在的辖区没人再知道魏如风是谁。
  
  曾经辉煌如夜晚的第二轮明月的东歌现在已经破败不堪,如今是阿九的天下。
  
  阿九做得很好,凡是有人气的地方就有阿九的股份,最出名的是他经营的牛丸店,竟然连锁了上百家。
  
  阿九不遗余力的与程豪作对,比程豪更快,更狠,更凌厉。
  
  他不只要程豪败,还要程豪惨败,败到没命。
  
  始于东歌,终于东歌。
  
  东歌的招牌被摇摇晃晃的卸下那天,程豪来到了我这里。
  
  我披散着头发,穿着已经破烂的如风的衣服站在窗前,模样像一只艳鬼。
  
  程豪就这么望了我很久,我也就这么站了很久。
  
  “走吧。”程豪对司机说。
  
  “老大,你不进去看一眼吗?”司机说。
  
  “不了,”程豪说,“明天,我带她走。”
  
  我笑着看着程豪的车缓缓驶向远处,笑容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那年,我32岁,魏如风,如果活着,31岁
  
  今天。
  
  “大姐姐,你还在等你弟弟回家吗?”一个小男孩走到我身边说,他就住在附近,总是遇到我。
  
  我的思绪被他唤回。
  
  “是啊。”我笑着对他说,小男孩的样子很可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我想起如风。
  
  那个雨天,二十年前的今天,如风就是这么望着我的。
  
  “他真不乖,让你等好久!”小男孩说。
  
  “嗯!他不乖,等他回来姐姐会好好的骂他!”我摸着他的头说。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小男孩好像很怜惜我,即便再小的孩子,也一样喜欢漂亮的人。
  
  “晚上,今晚就回来。”我说。
  
  “骗人,你每次都这样说!”小男孩说,“天不是已经快黑了吗?”
  
  “真的,不信你看那里!”我随手指向远处。
  
  “就是他吗?真的回来了啊!”小男孩拍着手说。
  
  远远的,一名男子朝我走来。
  
  “咦?你弟弟怎么比你年纪大呢?他头发都白啦!”小男孩疑惑的说。
  
  “他,不是我弟弟。”我冷冷的说。
  
  那个人,是程豪。
  
  “如画,我们一起走吧。”程豪走到我身边说,十年来,他一次靠我这么近。
  
  “不,我要在这里等如风。”我玩着自己衣角说。
  
  “我带你去找他。”程豪温柔的说
  
  现在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一丝威慑,当初的霸气荡然无存,和无数普通的老人一样,他头发花白,后背微微的驼了,显得慈祥和安逸。
  
  “真的?”我挑起眼看他。
  
  “真的!”程豪说。
  
  “你骗我!”我呵呵的笑着,“你才不会呢!”
  
  “我没骗你。他说他在阿尔卑斯山下等你,让我来接你。”程豪恳切地说。
  
  “你……你说什么?”我紧紧的抓住他,眼中波光粼粼。
  
  阿尔卑斯山下的小屋是我们最后的梦想。
  
  “去阿尔卑斯山,去见如风!”程豪拉着我说。
  
  “走吧!快走!”我跑向他的汽车。
  
  “对了,”我突然转过身说,“我可以告诉如风,让他不要杀你了。”
  
  程豪望着我的无比美艳笑脸,独自惆怅。
  
  我不是他的,开始不是,最终也不是。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了,初踏这片土地的时候,他还有秀秀,而逃离这片土地的时候,他一无所有。
  
  他这样的人,却只能用欺骗的方式,如此低贱的,如此卑微的,哀求着把我带走。
  
  但是,他心甘。
  
  到如今,为了我,他心甘。
  
  上帝不降福,菩萨不慈悲,贪得越多,输得越多。
  
  最善的,最恶的,都是人。
  
  坐在程豪的车子上,我焦躁不安。
  
  时光磨灭了我所有的感觉,到如今,我只是想见到如风。
  
  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眼睄眉角,他的指尖……
  
  我迫切想要这一切,迫切得肝肠寸断。
  
  程豪也很紧张,他不停的看表,擦汗。
  
  阿九太狠毒,不杀程豪,不足以立威。
  
  他怕自己甚至没办法全身而退。
  
  红灯。
  
  司机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无意瞥向街边。
  
  时间,定格。
  
  我终于见到他。
  
  就是那个人,化为灰,变作尘,我也一样认得。
  
  我的如风。
  
  我疯了一样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如画!你干什么?”程豪大喊,“你回来!”
  
  我丝毫不理会,没人能拦住我,天地不能,生死不能,谁也不能。
  
  程豪也跳下了车,他在后边紧紧追赶着我。
  
  “老大!小心啊!”司机焦急的大喊。
  
  “阿风!”我一边跑一边喊。
  
  可是如风并没有理会我,他裹在人群中忽隐忽现。
  
  “如风!”我哭着叫。
  
  他继续往前走,而程豪却离我越来越近。
  
  “魏如风!”我喊破了嗓子,那悲惨声音穿透整个街市,沁入心肝。
  
  他终于回头。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怔怔地看着我,眼都不眨。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一声枪响。
  
  两声枪响。
  
  程豪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也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们展开成一个奇妙的角度,散落两旁。
  
  对面高高的楼上,一个狙击手收起了枪。
  
  “九哥,把这么靓的女的给杀了,真可惜啊!”他惋惜地说。
  
  “你懂什么,漂亮,就是祸。”阿九望着躺在街心的我冷冷地说。
  
  我仰躺在地上,头发像锦一样散开,血汩汩的涌出,转眼染红一片。
  
  发的黑,血的红,脸的白。
  
  颜色一块一块,格外眩目,如同被涂鸦过的一幅画。
  
  人生如画,画如人生。
  
  命运,欲望,生命,时光,还有爱情……
  
  走到末路,我渐渐看清了它们的神秘指纹。
  
  泛的,倦的,丑的,艳的,忘川河畔,一切不过如此。
  
  “如画!还不闪远些!”一个胖男人使劲推了如风一下说。
  
  “威叔,你叫他什么?”旁边的瘦子说。
  
  “如画啊!”威叔说。
  
  “他怎么叫这名字!”瘦子笑着问。
  
  “嘿!他可有来历!”威叔神气的说,“西町大爆炸你还记得不?那火烧的!三天三夜都不灭啊!他,就是那时候我从火堆里救出来的!你没见他当时的样子,混身是血,手里还抱着半截死人胳膊,呀,恐怖的不行!救活之后,问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嘴里不停说着:‘如画,如画……’,估计是他亲人吧。我跟着重复了一次,他好像就清醒些了!你不叫他如画,他根本不理你!”
  
  “别说了!听着渗人!”瘦子拉着威叔说,“快走吧,来不及收工了!”
  
  “喂!如画!走啦走啦!真是的,半聋半傻还这么喜欢看热闹!”威叔大声喊。
  
  “他……他怎么了?”瘦子指着如风说。
  
  如风的脸上,清清楚楚的挂着两行泪。
  
  “不是吧!没见过死人啊!又不是你娘,哭什么哭!”威叔惊讶的说。
  
  “我这里……”如风按住胸口说,“很痛……”
  
  “痛狗*!快走吧,小心流弹打死你!这世道,唉!”威叔摇摇头说。
  
  如风最后向我倒下的地方望了一眼,疑惑的,不舍的,哭着望了一眼。
  
  终究,他还锹咴丁?/P>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雨滴淋在我的脸上,感觉暖暖的。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余下如风的样子。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要走!不要和任何人走!”
  
  “我绝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姐,一起回家吧!”
  
  “夏如画,我爱你!”
  
  “只有我一个,不好吗?”
  
  “你叫什么名字?”
  
  “魏……”
  
  如风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了我们初次见面时的那个小男孩。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时光深处,站在生命尽头,静静的,等着我。
  
  阿风,我会去,一定去。
  
  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下雨,种些花,养些小鸡小鸭,到老到死,永不分离。
  
  一丝微笑在我的嘴角绽放,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
  
  真的三世一轮回,
  
  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
  
  弟弟,
  
  请一定要,
  
  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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