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的七天爱情
 
 
人淡如菊  2002-04-09 07:46   收藏:6 回复:5 点击:2202          

   亓官的七天爱情
  
  (本文经亓官的同意发表)
  
  一、
  
  “明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你这大头别忘了,晚上5点30分入席,早到的话打电话给我,我找人接你。”
  
  我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抽出一张火灿灿的请柬:翎杰和素雪 恭候光临!
  
  翎杰是我的好朋友,读书时是我的师兄。虽然这两年联系稍有疏远,主要是因为工作中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活动圈子。不过我俩都知道,好朋友并不意味着每天通电话或常常见面,只要彼此需要,我们就会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或者斟上一杯红酒庆贺高兴的事情。
  
  翎杰在市区的一间合资公司工作,他的父母是郊区村庄的农民。农民的儿子结婚,按照习俗是大张酒席,宴请整条村子的人。翎杰是长子,毫无例外,他要在村子的祖辈祠堂里摆喜酒,据他说是四十多桌酒席。
  
  “需要帮忙吗?”我说。“你这大头会越帮越忙,还是省了”他说。中国传统的结婚习俗,会比现代人结婚多出好多麻烦事情要做,我想现在他的头肯定比我大。没办法,他是长子,由不得他。
  
  翎杰的未婚妻是外市人,来自吉林,毕业后分配到他的公司工作,据说是个才女,被他的公司选送到某学院继续攻读研究生。我没见过素雪。
  
  “如果你能够找到那坐祠堂就自己进去,不会找就要提早到村口,我找人接你。”翎杰清楚我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一走出市区就会迷路。
  
  “恩,我会早到的。”参加传统的祠堂婚礼,今还是第一次。我在想明晚该穿正规隆重的晚装还是普通的便装。晚装要在金壁辉煌的灯光气氛下才能显出华丽,否则就会背道而驶,祠堂的灯光是如何的?哎,以翎杰好友的身份出席,还是女友,保险起见还是穿便装好了,因为缺少了灯光打造,晚装会变成巫婆的礼服。我可不想冒险明晚成为酒席里的巫婆。
  
  (未完,待续)
  
  2001/10/15
  
  
  
  二、
  
  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树还是那样绿,花还是那样艳,明澈的蓝天一如平面上的湖水没有一丝涟漪。习习的秋风让灿烂和阳光抹在身上,感觉是清凉的。
  
  秋天是童话的季节,铺满了金色落叶的森林里,各种精灵都在快乐地收割,王子与公主在落叶中奔跑追逐。四季中,我最爱秋天。
  
  翎杰也选择了秋天,做秋天里的新郎。
  
  我选了件灰蓝色无袖线织背心,黑色长西裤。我喜欢穿线织或绵料的衣服,它们总能轻软地贴着身体,在我看来,感觉和效果加起来才是最棒的。这样的装束即使要攀山越岭才能到达那坐祠堂也能应付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笑。
  
  出门之前,还分不清那座村庄在市区的哪个方向,我只是把地址背熟了。在家附近的公共汽车站林立的站牌中,我找到了地址中相关的关键字:陈村。
  
  车向村庄驶去,一路上看不到一寸田地,土地都被开发商统据。以为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了。如果不是那些开发商把土地推平,就要翻山越岭了,我想。
  
  村口有一座高大的牌坊,青砖翠檐,刻有盘龙雕花,中间是两个苍劲的大字:陈村。
  
  翎杰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电话那头非常吵杂。
  
  “你到了村口了?。。。。哇。。。。好吵。。。。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啊。。。。在哪儿?。。。。牌坊。。。你在那儿等一下,别走开。”
  
  “喂喂,谁来接我啊?”没等我话说完,他的电话已挂了,新郎忙得不可开交。
  
  牌坊下,许多汽车、摩托车和行人进进出出。
  
  牌坊里面就是村庄,但是连堆杂草也看不到。城市的泥石森林已把村庄侵蚀淹没,四处是高低面积不一的楼房,不同的是城市里是有规划的建筑,这里象圈地运动,一堆堆参差不一。农民的财产就是土地。报纸曾报道过,这条村子的农民因为手中的土地而一夜暴富,他们弃农从商,拔掉土地上的禾苗,建起了一座座商住楼房,自己住一层,其它全部出租。他们满口乡音但比市区人还富有,当然,这富有指的是物质上的。
  
  正想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市区方向驶过来,在我身边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穿着米黄色西装的男生,眉目清秀。
  
  “请问你是雨川小姐吗?”
  
  “是的,你是。。。。?”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大头,素雪的亲戚朋友正从市区过来,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经过时顺便接你。”
  
  “有没有接头暗号,不然被虏走了怎办?”我笑着说
  
  “是啊,差点忘了,大头是绝世美女兼家财万贯,你少来了,我没功夫招呼你了。”
  
  “OK啦,我见到他们了。”
  
  这时才发现,车上的座位已坐满了人,车里喜气洋洋。
  
  “喂,大家往里挤一下”米黄色西装叫道。
  
  好不容易,车里的人在米黄色西装身边挤出了半个位置。
  
  “很快就到了,不用挤很久的”车里的人说。
  
  一堆沙丁罐头鱼挤在车厢里有说有笑,车上放着一曲《明天我要嫁给你》。
  
  幸好我并不胖,但肯定不会只占二份一的位置,我向身边的米黄色西装歉意地笑笑,对占了他些许位置深表遗憾。
  
  没有袖子的手臂贴着他的西装,感觉柔软舒适,西装的料子是绵料,我想。周华健略点忧怨的歌声:“要不是每天的交通,烦挠着我所有的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要不是你问我,要不是你劝我,要不是适当的时候,你让我心动……”拥挤的车厢里,人们高声和唱,出来的调子成了摇滚,我被这份快乐感染,也高唱起来。忽然四周的声音静了下去,只剩下我和压在我声音下的周华健。歌声中,我的调子是七个走了五个,继而车厢里哄然爆笑,身边的米黄色西装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也许是靠得太近的缘故吧。
  
  三、
  
  祠堂是同样的青砖绿瓦,里面张灯结彩,两个大红灯笼高高地悬挂在门两边。酒席已铺摆到祠堂的围墙外。远远地,透过人群,我看到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翎杰,他身边一女子穿着鲜红镶着金凤的马褂,扎起的云髻上别着淡紫的兰花,双颊飞上了桃红,秀眉浅笑,相信她就是素雪了。
  
  “嗨”我走到他们面前。
  
  “素雪,她是我常向你提起的大头,大头,她是素雪。”
  
  素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你好。”
  
  “我是雨川。”
  
  “雨川比我想象中要漂亮。杰你干嘛叫人家大头,雨川的头也不大。”
  
  “哈哈”翎杰大笑:“我叫雨川大头,不是因为她头长得个大,是因为她做事惯性的大头虾,哈哈。”
  
  “喂,让别人留个较好的第一印象好不好”我抗议。
  
  “知道了。你今晚得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可能无暇顾及你了。”
  
  “祝福你们”我衷心地说。
  
  天黑下来,祠堂的灯亮了。整条村子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有点象来看唱戏,人们交头接耳谈论着,小孩子成群结队地东奔西跑。
  
  “你不是想站一整晚吧,这里没有侍应,没人领位,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然后是喝喜酒。”我回过头,是他,米黄色西装,“我是素雪的朋友,亓官,从吉林来。”
  
  我想起素雪也来自吉林。我们在祠堂围墙外的一桌酒席里坐下,这里可以头顶着天上的星星。农村的习俗是大碗肉大碗酒,我吃得很少,吃不惯大块大块的肉,亓官的胃口却很好。未几,一阵熙熙嚷嚷,翎杰携素雪上前敬酒,婚礼进入了高潮,劝酒、敬酒、讨价还价、捧杯……人们纷纷站起来举杯又纷纷坐下。新郎与新娘在伴郎伴娘簇拥下地毯式前移。
  
  “陈家三个儿子,新郎是长子。陈家刚建好三幢七层的楼房,两个月内房间几乎全部出租了”同一桌酒席里有人议论。
  
  我对翎杰家里的情况不太清楚,他说那是父母的钱,与他无关。
  
  “陈家把三幢楼分给三兄弟,每人一幢。”
  
  “那这位刚过门的媳妇可以不用工作了,就每月的租金就足够了。”
  
  这时亓官问我:“按照农村的传统,财产应该是只传男不传女吧?”
  
  “一般情况下是的”据我所知确实是这样。
  
  “不一定,现在很多村子已废旧立新,财产也能传女”隔壁一位大叔插话。
  
  “这就对了,来之前在车上,素雪的亲戚告诉我,素雪的伴娘在找婆家”亓官小声对我说。
  
  “哦,是她爸或妈看上你了?”我想起了古时候的拉郎配和抓壮丁。
  
  “你猜我首先问的是什么,我问,她的楼是几层?”
  
  我一口茶喷出来,大笑。
  
  隔着数桌酒席,翎杰和素雪正忙于敬酒。素雪已换上一身红色的旗袍,亭亭玉立,身上的金饰把她笼罩在金光下,明艳照人,天上的星星在她身后暗沉无光。
  
  “素雪真美”我说。
  
  “我从中学的时候开始认识素雪,她是我所认识的最美的女孩子。”
  
  人群涌动,翎杰牵着素雪已来到桌前。亓官把酒斟满,他注视着素雪:“祝你们幸福!”不知为何,这句祝福听起来象铅般重,即使在吵杂中却能字字入耳。他的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嘻皮,他没有看翎杰,自顾昂头一饮而尽。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昂头的一霎那,眼里有泪光,是的,我看到了那一瞬间饱含痛苦让泪水淌过的眼神,我忘了手中的酒,略带醉意的翎杰已牵着素雪朝另一桌酒席走去。人群中,素雪回过头来,我看到了相同的眼神:一瞬间痛苦中泪光晶莹。我的心中掠过一丝颤栗。
  
  四、
  
  晚上八点左右,婚礼进入了尾声,人们开始用自带的塑料袋装走桌上没有吃完的食物。据说这也是农村喝喜酒的习俗:又吃又取。
  
  不知不觉中,一弯淡月爬上了头顶。席间已找不到翎杰,素雪说他喝醉了。
  
  我与亓官离开村子,到牌坊外的车站等公共汽车回市区。夜晚的郊区很安静,夜色如水。
  
  “这就回家了?”在车站亓官问我
  
  “是的。”
  
  “今晚真想找人聊聊”没有了嘻皮,声音满是落漠。我有些不忍。我希望我的猜测出了错,我看到的那一瞬伤心眼神只是我的错觉。
  
  “听素雪说你平时喜欢写东西?”亓官从西装里抽出烟和打火机:“我可以抽烟吗?”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抽。”
  
  “呵呵,你是第一个拒绝我抽烟请求的女孩子,其她女孩子就算心里不喜欢,表面上也不会断然拒绝。”
  
  “我不喜欢勉强自己。”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喜欢写东西是真的吗?”
  
  “是的。”
  
  “写的东西会拿去发表吗?”
  
  “偶尔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有部分在网上。”
  
  “哦?你喜欢上网?”
  
  “是的,狂热型的。”
  
  这时,一辆公共汽车靠站了。
  
  “我的车来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月下,亓官的脸轮廓分明。他们有故事吗?我好奇但又害怕知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笑笑,还是打消了探究的念头。亓官抽出纸和笔,飞快地写完然后交给我“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吉林。雨川,很高兴今晚能认识你。”
  
  亓官与那辆公共汽车一同消失在夜的尽头。我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是一堆数字:家里电话、手机号、寻呼号、还有一个居然是OICQ号。
  
  五、
  
  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末,明天是我的泡网日。回到家,同时打开电脑和电话机上的留言,
  
  “听取留言请按一,修改密码请按二……”
  
  “怎么没人接电话?你又在泡网了!!”电话留言里传来了黎燕的声音。
  
  “拜托,接个电话要死啊,想找你出来玩啊!”还是黎燕的声音。
  
  我自己一个人住,装的电话是一线通,能同时上网和电话,上网时我一般不接电话,为这个被朋友臭骂了几次。刚上网时,泡网很疯狂,朋友们不能理解,冰冷的电脑里到底有什么能让我推掉约会、聚会、活动。迷上就迷上了,没有原因。我不是科学家,没必要事事都要知道为什么。
  
  我问过黎燕:“现在你还记得上次心动或感动的感觉吗?”
  
  “感动?”黎燕睁大了眼睛,神情象见到了猿人。城市的人都在忙,忙工作、忙生意、忙儿女读书择校、忙健身,忙整容、忙下岗。谁还会花时间去感动?时间是金钱。
  
  我打通黎燕的电话。那头又是一片吵杂,吵杂的音乐声。
  
  “我今晚没泡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了。”
  
  “我在酒吧,出来玩好吗?”
  
  “你又和卡拉熊吵架了?”黎燕猪朋狗友很多,但真正的朋友只有卡拉熊和我。卡拉熊是她男朋友,我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女朋友。
  
  “别在我面前提他!不出来就算了!”她有点喝醉了,我想,我不得不去料理她,象以前一样把她从酒吧里拖出来带回家。
  
  我把刚启动的电脑关上。
  
  快入午夜了,秋天的夜晚是迷人的,月朗星稀。我喜欢走在夜里,幻想路边树影下的长椅上会坐着从皇宫里偷跑出来的公主。想象是不能换钱的,黎燕说。后来我真的把那些想象敲出来,装订成故事拿去换钱了,把文章拿去投稿。
  
  我步行找到那间酒吧。由于是周末,小小的酒吧里生意很好。酒吧应该是边品酒边过滤沉积思绪的地方,而不是象如此喧哗烟雾弥漫,猜拳声不绝于耳,在这里只能卖醉,这里常常有酒杯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玻璃裂开的声音会让我浑身发抖。每次黎燕不开心就会来这种地方。
  
  “怎么了?”黎燕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满脸泪痕。
  
  “卡拉熊。。要与我分手。”黎燕与卡拉熊从大学时开始相恋,算来时间不算短了。
  
  “这里太吵,今晚到我家里,回家再说。”酒吧里的霓虹灯象午夜的巫婆挥发着诡魅异彩。
  
  “砰!”隔着几张桌子,有人喝醉了摔酒杯,我象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开始浑身颤栗发抖,玻璃破碎的声音象巫婆的咒语释放了魔力,嘶啃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跟我回家,好吗?”我求她。
  
  “雨川,你怎么抖得这样厉害?”
  
  “砰!”又一只酒杯被人摔在地上。我仿佛看到自己象那些玻璃碎片那样发着寒冷的光,湿漉漉地躺在地上。不!那刺耳的破碎击中了我,玻璃扎进了皮肤,在鲜血的涓裹中闪着清丽寒光。我强挺着不断发抖的身体,与黎燕到酒吧外拦了一辆出租车。车门终于把那些霓虹关在车外,我拼命靠着黎燕,身体仍在不断发抖,黎燕抱住了我。
  
  一直对父亲敬而远之。父亲不喜欢我,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不喜欢我穿裙子,父亲想要个男孩。晚上喜欢看完一篇童话才睡觉,童话的世界在星空的哪个方向呢?小时候床前是一扇窗,星星和月亮就挂在床前的窗上,她们眨呀眨,生动、贴近。夜里,一阵争吵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窗外起了风,摇得窗户咯吱咯吱地响。窗前一片黑幕,星星和月亮也躲风去了。争吵从客厅传来,我滑下床,向客厅走去。客厅里亮着灯,争吵的是父亲和母亲。父亲声音如洪,“砰!”他把一只玻璃杯摔在地上,玻璃象一个水晶球在我身前的地面炸开,再“砰”的一声父亲关门而出。我倚在房门边,不知道大人们正在发生什么,忽然手臂上象针扎一样钻心的疼,手上的一本童话集掉在地上,鲜血沿着手臂、手指滴落在童话集上。“小雨!”母亲惊呼着扑过来抱住我。一块玻璃片在炸开时溅起并扎入了我的手臂。那天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你没事吧?”黎燕躺在我的床上,我坐在电脑前背对着她。
  
  “恩,我也睡了”我在OICQ上向亓官的Q号发了个加好友的信息,然后爬上床躺在黎燕身边。
  
  “你刚才是怎么了?”黎燕一只手搭在我身上。
  
  “没事。”
  
  “还等着你来安慰我,反倒是我把你扶回来了”
  
  “说一下你吧,和卡拉熊怎么了?”
  
  “最近我们常吵架,今天吵得最凶,他说受够了我”黎燕的眼圈红了。
  
  “我想没事的,以前你们不也是常吵吗?”
  
  “就怕他已经不再爱我了”
  
  当爱情飞灰烟灭时,谁也抓不住,就象我的父亲和母亲。
  
  六、
  
  第二天,黎燕回家了。感情的不愉快并没有在她脸上画写很久,她还有客户要见,还有计划书要写,还要准备数据资料与上司讨价还价她下半年的销售目标,她没空。
  
  晚上,我在OICQ上收到了亓官的确认信息,而且,他正在线上
  
  “你好!”亓官先发过来,
  
  “你好!”
  
  “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
  
  “继续昨晚的话题,你常写的是什么题材的文章?”
  
  “很杂,什么都有。”
  
  “哦?”
  
  在网上看文章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论坛的名字叫纸上的爱情。我写过许多爱情故事,但至今没有一个故事是完美结局。
  
  “写的都是童话”我想了想后回复,那些爱情故事都是纸上的童话。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你会写出来吗?”
  
  “是你的故事吗?那要看有没有可写和可看性哦~”我试探着问
  
  “就当是吧。这样吧,我把故事告诉你,写不写决定权在你。”
  
  他与这个故事有一种吸引力,让我不能拒绝。
  
  “好吧。你先说说看,但我不打包票一定能写出来哦~”
  
  “谢谢你:)”
  
  我想起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你一般什么时候在网上?故事很长。”
  
  “我周末一般都在网上,晚上的时候。”
  
  “周末不出去玩?”
  
  “当然会出去玩,想去时才去。”
  
  “好。其实这样与你交流比较好,这样我就能抽烟了,哈哈。”
  
  我在想象他抽烟的样子。
  
  “我开始讲故事咯”
  
  “好的”我点了OICQ上的隐身功能。
  
  Q上一阵沉默,他在那边打字。
  
  “回想起来,其实与她相识很久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她之间一直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中学的时候我与她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里。那时候班里男生背地里说咱班里就她长得最漂亮。她很文静,很少说话。你用隐身了还是掉了?”
  
  “我用隐身了,这样才能安静地听你讲故事啊:)”
  
  “恩,知道了。不过我那时没怎么注意她,也许是父母教育有方,我只顾读书,放了学只会去打打球。那时我的学期考试成绩一直保持在前五名。”
  
  “恩”
  
  “我对她中学时候的样子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很安静,常常来看班里的男生打球,坐在球场边上。记忆中最清楚的是她的考试成绩。”
  
  “能说一下她中学时候的样子吗?”
  
  亓官沉默了很久。
  
  “我说过了,对她中学时候没有什么印象。由于父母很看重我的读书成绩,我愣着一个心眼地读书,记得考试排行榜上,她的名字总在我左右,有时在我上头,有时在我下头。”
  
  “恩”在我的童话想象里,原以为亓官的爱情故事会从两小无猜开始。看一下电脑时钟,十一点半了,我一般不超过12点钟睡觉。
  
  “你明天要上班吗?”我转头看了看窗外,这是我的上网习惯,边上网会不时瞅瞅窗外,不是怕小偷,是想看看窗外的星空。我喜欢晚上上网,星星和月亮会在身边的窗上眨呀眨,就象小时候躺在小床上看童话,那时候窗在床前。
  
  “呵呵,我是不是把你闷着了?我明天要上班。”
  
  “我一般在12点前睡觉:)明天要工作。”
  
  “哦,快12点了?好吧,那下周见,晚安,好梦~”
  
  熄掉显示器,屋子里只剩下电脑桌上的小台灯还亮着。把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盛着乳白色液体的玻璃杯在炉内的灯下慢慢地旋转着,渐渐地冒起了轻轻的烟。一架飞机从阳台上掠过,惊起了宁静的夜。房子位于飞机降落航道上,市里每一架飞机降落都会掠过屋顶,常常在雨夜里,会把飞机上的照射灯看成了流星,直到由远而近的“轰隆”声才知道,是一群游子归航或出航了。
  
  七、
  
  黎燕与卡拉熊分手了,意外的是分手是由黎燕提出来的。
  
  “爱到了尽头,我先提出分手,也许还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影子。”晚上黎燕躺在床上,枕着我的肩,肩上早已一片冰凉,她在流泪,她割舍的是她的初恋。
  
  翎杰与素雪踏上了往吉林的飞机,他们要到素雪成长的地方度蜜月。
  
  “你好”周末的晚上,亓官在线上。
  
  “你好”我点了隐身功能。
  
  “哈,躲得好快。”
  
  “呵呵:)”
  
  “今天是休息日,没有出去玩?老趴在电脑上可不好哦~”
  
  “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刚上网时,总在网上通宵呢。”
  
  “不是吧。网虫症状严重了!”
  
  “现在没有了,可以说理智多了,哈哈~”
  
  “呵呵,女孩子该用’嘻嘻’笑。”
  
  “嘻嘻~继续你的故事啊”
  
  “我在看聊天记录,看我上次说到哪了。”
  
  “素雪与翎杰到吉林度蜜月去了。”素雪会去见他吗?
  
  “哦,我知道,素雪告诉我了。”
  
  “到了高中,她的学习突飞猛进,常常跃到排名前3甲,她是3甲里的唯一一个女生,让我刮目相看。”
  
  “恩”
  
  “可以这样说,她的好成绩让我开始注意她,那时候已是高三了。高三是黑色学年,为了能挤上大学,人人都在拼命啃书,苦不堪言。”
  
  “恩,同苦~”
  
  “我连最爱的球都不踢了,取而代之的是泡在学校的图书馆找各种各样的高考资料。”
  
  “有一天,我正坐在图书馆里埋头看书,一个人影走过来盖在我的书上,这是你上次想借但被人借走了的书,人影说,我一看那本书后喜形于色。”
  
  “你等我一下,我去取烟。”
  
  “好的:)”
  
  我习惯地转过头,窗外繁星闪烁。我常常想,会不会有一次回头时,刚好有一颗流星从窗前划过呢?不知何时,就这样生出了愿望,对那扇窗。
  
  “回来了。”
  
  “:)”
  
  “那本书我一直想借来看,但被人借走了,我向管理员问了几回,借书的人一直没有来还书。我抬起头,她正低着头,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感激地看着她,问她怎样弄来的?”
  
  “天机不可泄露,她说。后来我知道她到处打听借书的人,她找到那个人,那人说他早用完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还,刚好让她帮忙把书拿来还了。”
  
  “她问我最近为什么不去踢球了?我说我要读书没时间,有时间的话都拿来睡觉了。”
  
  “她说那加油哦。那天她扎着两条麻花辫子,边说边笑,辫子在她肩上跳来跳去,很可爱。”
  
  “我那时候全心都扑在学习上了,班里的黑板上,每天都更换着斗大的高考倒数日。我家是两兄弟,我还有个弟弟。父母老说,老大,你要为弟弟竖个榜样啊。那时候我真是拼了命地扎在书本里。”
  
  然后亓官的头像沉默了,他在一点点地拾起过去的记忆,然后拼凑。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能想象显示器前的烟雾中,一闪一闪的烟火,还有沉醉在时光倒流中的神情。
  
  “错过,也许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字无声,但我却听到了,他那心底绵长幽幽的叹息。
  
  “铃----”一串铃声划破了思绪,我吓了一跳,鼠标脱手,是电话响了。“铃---”电话继续在屋子里空洞地回响,我没有接听,它会自动转入留言系统。
  
  “你还在吗?”
  
  “在的。”
  
  “11点30分了,你该睡觉了。”
  
  “哦,是呢。”
  
  “去睡吧,下周再继续,如果到时我不在线上,不用等。”
  
  “88:)”
  
  “白~”
  
  我拿起电话进入留言信箱。
  
  “小雨,是妈妈。你又在泡网吧。没什么事情,明天回家吃晚饭吗?你在日报上的文章我看了。今天我上你的住处了,你不在家,冰箱里的牛奶喝完了,我替你买了些放进冰箱了,记住12点前就要睡觉了。”
  
  母亲仍住在老房子里,她不愿搬来与我同住,老房子里的家具摆设还是我小时候的样子。母亲说那些是父亲亲手做的家具,母亲缅怀着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她说,那几年的日子不算长,但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摸了摸手臂上的疤痕,也许是我的出生,结束了母亲的快乐日子,就因为我不是个男孩。我清楚地记得,扎在手臂上那快玻璃片发出的寒光,然后鲜血浸透淹没了它。那一晚后,我每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后来,母亲每晚热一杯牛奶,看着我喝光后抱着我入睡。
  
  长大后我离开了那所老房子,我想丢弃那段童年回忆,打心里,是想遗弃我曾经的父亲,和有关父亲的所有记忆。从我搬离老房子的那天起,母亲再也没有提起过父亲。
  
  八、
  
  第二天晚上,我回家吃晚饭。母亲见了我就说:“小雨的裙子真漂亮!”小时候我没有裙子,因为父亲不喜欢。后来父亲走后,母亲带我去买衣服,她指着那些花裙子问我喜欢哪一件,我牵着母亲的手,摇头。直到大学,一次联欢会上,由于一个舞蹈节目,我穿上了舞蹈老师准备的表演服装,那是一条翠绿色吊带长裙,裙锯上围着闪亮的珠片。联欢会上,翎杰看着我直瞪眼:“哇!第一次见大头穿裙子耶,太阳是不是从东边下山了?”说着他夸张地朝窗外看。我一手提起裙摆,追上去就打,一脚踩在长及地的裙摆上,摔了一跤。
  
  “大头穿裙子很好看”翎杰说。那以后,我开始习惯穿裙子,渐渐地,裙子成了我衣橱里的一道风景,即使在冬天。
  
  母亲把菜揣到饭桌上摆好,母亲的厨艺很好,桌上都是我最爱吃的菜。饭间,母亲递给我一张纸,我接过来,纸上是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李海川,那是我花了许多年努力想抹去的名字,他是我的父亲。母亲的名字中有一个雨字,与父亲的名字合起来,所以我叫雨川。“他至今仍是一个人”母亲轻声说。母亲至今也是一个人。
  
  我默不作声,脸一下阴沉下来。
  
  “我们只通了一次电话,小雨如果不想见他,妈妈不会再与他通电话。”
  
  我无言,这就是我的回答。
  
  从老房子出来,回家的路上,我把那张纸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这时手机响了,是翎杰。
  
  “大头,我和素雪到达吉林四平了。”
  
  “哦,新婚快乐哦!”
  
  “这里要穿毛衣,好冷哦。”
  
  “可以吃火锅咯。”
  
  “是啊,我在这里买了一件冬裙送给你,算是手信啦,素雪挑的哦。”
  
  “哇,怎好让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破费啊,谢谢啊”忽然,我很想听一下素雪的声音。
  
  “素雪在吗?”
  
  “在的,你等一下”翎杰喊了几声
  
  “你好,是雨川吗?”耳边传来了素雪的声音,温柔而有条理。
  
  “恩,回到家了,感觉还好吧。”猜想那儿应该也是亓官的居住地吧。
  
  “很久没有回来了,很多东西都没怎么变,马路扩宽了,但胡同里的小巷还是那个样子。有的邻居搬到新楼房去了,以前的同伴有些找不到了。这几天主要是呆在家里,因为很久没有回家了。”
  
  “父母都好吧?”
  
  “他们身体都不错。”
  
  客套了几句,实在不好意思问得更深入。
  
  “大头,我们估计过半个月才回来,有事找我就打我手机吧。”
  
  九、
  
  周末,我在网上见到了亓官。
  
  “我可以摸准你的上网时间了,呵呵。”亓官说
  
  “善于思考是个好习惯。”
  
  “这周过得怎样?”
  
  “还好吧”我想起了母亲递给我的那张纸,还有那个名字---李海川。
  
  “还是说你的故事吧,后来怎样了?”
  
  “恩,我上次说到哪儿了?”
  
  “讲到你高考前夕。”一周里,我看了亓官的聊天记录,只是想找些影子。
  
  “恩。黑色的高考暗无天日,但终于都过去了。那年,她与我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放榜的时候,素雪比我爸妈还高兴’你考上了!我也考上了!’”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头一次去打暑期工了。那时弟弟在读高一,我想为父母减轻些负担。”
  
  “我家和她家只隔着几条胡同,整个暑假我没见过她。直到到大学报到,我才又见到她。发现她削瘦了许多。”
  
  “问她暑假过得怎样,她说整个暑假也是在打工。那天,在新学校的一棵树下,她告诉我,她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和妹妹都在读书,以后每个寒暑假她都要去打工。当时我就想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大学过得平平淡淡,父母放松了对我的管教,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我弟弟身上了。我在大学里开始了我的初恋,她叫晓桐,很活跃的一个女孩子。她在校刊上看到我的文章,然后在一条走廊上拦住我,告诉我她很喜欢我的文笔,呵呵,当时我呆了,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没有见过如此主动的女孩子。”
  
  “哦?你也爱写东西?”
  
  “是的。”
  
  “那为什么不自己写这个故事啊?”
  
  “雨川,笔下的故事不一定都是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故事也不一定非要自己来写。”
  
  沉默。
  
  “这个故事在我心里藏了很久,从没有向别人提起过。我向你倾吐一段和她之间其实很短暂的爱情,只是想倾述,我没想过要写。你听完后写不写由你自己决定。”
  
  “恩,那继续吧”我很欣赏他这种随心随意的性情。他不想把这份爱情写出来,也许有更深的原因吧。
  
  “大三,有一次她生日,她说带上你的女朋友来吃我的生日蛋糕啊。那天我与晓桐一起去的。那晚,在烛光下,她哭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在吹蜡烛前许了愿,但那愿望可能今生都无法实现。”
  
  “我没敢问她许了什么愿,因为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女孩子的愿望怎会随便告诉我呢?而且,生日时许的愿如果说出来,就不灵了。”
  
  又是沉默,我听到了自己的叹息。
  
  “她的生日在3月,春暖花开的季节。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一玻璃瓶玫瑰干花。当时干花店里有许多种干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选了玫瑰花,粉红色的那种,后来回想,玫瑰花代表的是爱意吧。”
  
  “你还在吗?”
  
  “在的。”
  
  “那晚她唱了一首《错过》,歌词是她自己填的:
  
  一场烟雨,
  
  吹落了花伞,
  
  一次回眸,
  
  你却已擦身而过。
  
  多少回首成忆,
  
  爱已错过梦已远走,
  
  唯有潇潇烟雨,
  
  挥不尽相思风中摇曳……”
  
  我仿佛听到了那歌声从窗外飘进来,缓缓地,如丝如泉。
  
  “之后的日子,我们开始忙论文和毕业,和她之间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晓桐不时就会从不知哪个角落里跳出来,她有时把我的诗改头换面填得一塌糊涂夹在我的书里,有时忽然跑来拉着我往外跑,就为了一起吃她最爱吃的雪糕,那时候我眼里只有晓桐,我喜欢容忍她的俏皮、霸道。”
  
  “我和晓桐一起走过了大学。”
  
  “参加工作一年后,几个高中的同学聚会,一个叫老高的提议组织一次时间为一周的野外活动。由于大部分人都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把中国地图画了个大花脸。最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地点,那儿有一个半开放的自然保护区。”
  
  “半开放的意思就是:国家对这个保护区有管理规定,保护区不全面对外开放,只有申请研究和采集标本的人员才可进入。”
  
  “当时有一个同学能搞到有关的证明文件,他是个生物教师,曾经带着学生去过那个自然保护区。大家都说好啊,能见到老同学又当是出外旅游。”
  
  “聚会邀请很快发到了各地。我安排好自己的工作,腾出了那一周的时间。在网上找了些野外活动资料,为这次活动做了些准备。”
  
  “本来晓桐嚷着要跟我一块儿去,我说都是高中同学,而且没说过能带朋友参加。晓桐送我上了火车。我按期到达了汇合地点。”
  
  “我们是在自然保护区的入山口汇合的,共来了十七个人。多年没见,大家寒暄一翻,笑说高中时的糗事,气氛挺感人的,呵呵。”
  
  “她也来了,看她身上背的东西十七个人中装备最齐全的就是她了,戴一顶很浅的黄颜色长舌帽,穿着黑色紧身T恤,草绿色长裤,脚上穿一双防水长靴,腰间绑着一个军用水壶,是带个铁饭盒的那种军用水壶,背上背一个大背囊。我们都笑她说这身装备何止野营啊,长征都能应负了。”
  
  亓官对她的记忆从此时开始逐渐清晰。
  
  “一年没见,她的样子比以前成熟,比以前更漂亮了。我问她工作顺利吗?她说工作挺满意的,并且打算继续读研究生课程。她家里不算宽裕,还有弟妹在读书,她说尽量争取由单位选送,这样学费就能由单位负担了。”
  
  “你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好的。”快深夜了,谁会打电话给他呢?我在猜测,他的父母或……她?
  
  头像的滴滴声停止了,时间似乎被拉长。
  
  寂静,还是寂静。窗外没有流星,一束红玫瑰在窗前盛开着,那是黎燕买来的。我把她的玫瑰往外推说我的屋子里突地摆堆火红的东东很不相衬,叫她拿去换成百合或紫荆。她说红玫瑰不是买来衬托你的屋子,是用来填补自己感情上的苍白。
  
  星星在暗红的玫瑰身后眨呀眨,与星星作伴的还有一轮当空的皎月。
  
  头像终于动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今晚先到这里好吗?你也该睡觉了。”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没问题,明晚再继续好了。”
  
  “晚安。”亓官下线了。
  
  我仍坐在电脑前回味着亓官的故事,他说与她有着一段短暂的爱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聊天记录里,亓官没有告诉我他具体的居住地。
  
  我摘下了窗前的玫瑰,用手轻轻地将花捣碎。在阳台上,我挥手将玫瑰花瓣洒向空中,然后趴在阳台上看着花瓣在夜空中纷纷扬扬地下坠,香风回荡。夜空中,闪亮的星星棱角上,坐着一位短发的小女孩,风吹起了她的短发,她的白色连衣裙,还有在她身边飘落的玫瑰花瓣。这一晚,我躺在阳台的椅子上睡着了。
  
  十、
  
  “铃---”
  
  一大早,铃声大作,我在睡梦中被吵醒,是门铃在响。
  
  开门,是黎燕。
  
  “奇怪,楼下的地上撒了一地的玫瑰花瓣。”
  
  “哦,昨晚下了场花瓣雨”我倒回床上。
  
  黎燕看到花瓶里剩下的枝叶:“哇,你用我的玫瑰花去下了一场花瓣雨啊,好好的花被你弄成这样”她接着又说:“这肯定是你爸从小把你当男孩子养的后遗症。”
  
  “等一下去吃早餐,回来时送你一车玫瑰,好了吧?”
  
  “哇,一车玫瑰?在轿车里装满玫瑰?好浪漫哦,说话要算话。”
  
  “想得美,我骑自行车,只是把玫瑰塞满车前的箩筐。我想这一筐玫瑰按个批发价也不用两块钱吧。”
  
  黎燕直瞪眼。
  
  黎燕的父母去旅游了,家里只剩下她,就来我这里安营扎寨了。黎燕有一个幸福的家,让我从小就羡慕的家。
  
  晚上,黎燕躺在我的床上看书,那是我小时候看的一本童话集,我坐在电脑前背对着她。窗前的红玫瑰娇艳欲滴。
  
  OICQ上,亓官的头像没有亮,我只好在网上闲逛。约一个小时后,他上线了。
  
  “很抱歉,有事耽搁了。”
  
  “没关系。”
  
  “还是继续我的故事吧”他很快切入了正题。
  
  “在进山口,我见到有一些军人在把守,看来是名不虚传的保护区。进山前,我们分成几组,带队的是那个生物教师,日常事务由老高负责,日常事物包括三顿吃什么,在哪儿睡觉等等。另外我们每人都分配了水和干粮。大家很兴奋,想这一周肯定会玩得很过瘾。”
  
  “当时是初秋,满山的丛林苍绿中一抹一抹浅浅的枫红,脚下是很厚很软的落叶,森林里各种鸟儿在吱吱喳喳地叫,空气中都是草和泥土青青的味道。保护区里的植物种类很多,生物教师边走边介绍,说哪些果子能吃哪些不能吃。”
  
  “女孩子们只对满山的野花感兴趣,保护区里的山花很多,有些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我们终于明白国家为什么对这个自然山区加以保护,如果对外开放,这儿的珍惜动、植物早被人为破坏了。”
  
  “她忽然偷偷地对我说,送我一个花环吧。我把山花采来,有淡紫色,有白色,有粉红色。我把它们编成花环。她把花环穿在舌帽上戴在头顶对着我咯咯地笑,我对她说,很美。”
  
  “你还在吗?”
  
  我的心已飞到了那片丛林,大树苍翠挺拔,树下长满五颜六色的山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童话世界。
  
  “喂,你不是睡了吧?”
  
  “没有没有,继续说啊。”
  
  “山里的路不好走,经常是走在前面的人拉后面的人上来,下面的人要把前面的人推上去。不知不觉,我牵住了她的手。”
  
  “傍晚,山里起雾了,渐渐地下起了雨。山里本来不好走的路被雨水一刷,泥泞又坑坑洼洼。我们都披上了雨衣,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老高开始骂娘,说天气预报明明说天气晴朗,简直是坑人嘛。”
  
  “其实山区都气候多变。进山前,生物老师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地方,说那里有几间空置的简易木屋,木屋是守在山口的军队建的,供进山的人歇脚用。老高在那些圈中选了六个作为这一周的住宿地点。我们都不敢停下来,想在天黑前赶到地图上的其中一个圈。”
  
  “雾越来越大,生物教师说:大家加油啊,快到了。老高说,大家照着地图走,有力气的可以先走,先到的就负责做吃的,等后面的人来了就能吃上热的东西了。”
  
  “当时能见度很低。我和她走在最后头,走着走着,我发现看不到前面的人了。当时想,我手上还有地图,自己按地图走也能找到集合地点。她也发现前面的人都不见了。她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然后亓官的头像静了下来,我确信他还坐在电脑前,凭我的感觉确信。他是在努力回忆还是忽然改变主意不往下写了?
  
  “??”我打出了问号
  
  终于,在一串“滴滴”声中,他的头像动了。
  
  “我问她,你害怕吗?她的脸上挂满了雨珠,向我摇摇头笑了,说小时候看到我在球场上跑的样子她心里就踏实。”
  
  “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象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开始爱上了眼前这女子,只是这份爱意没有被唤醒,一直静静地藏在心里某个角落。”
  
  “这是天意吗?她小声说,然后象下了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我继续说:读中学的时候,我傻傻的希望考试成绩能与你有几分之差,多几分或少几分,我的名字就能排在你的上头或下头,这样你就能看到我的名字了。还记得大三我的生日上,我哭着告诉你我许了个也许今生都无法实现的愿望,我的愿望是希望你会爱上我,哪怕只爱我一天。”
  
  “雨还在下着,周围是雨声,雨打在树枝上、树叶上嘀嘀哒哒的声音。她的脸在雨雾中清晰明朗。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高,我告诉他我们掉队了,我和素雪在一起,我叫他不用担心。说着电话断掉了,我才发现手机里的信号若有若无。”
  
  又是沉默,我不想打搅他的思绪。
  
  “后来,我们做了个决定,我把手机关掉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我们只想好好地爱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
  
  “雨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劣?”
  
  电脑时钟已经是12点了,但我想把亓官的故事听完。
  
  “亓官,继续把这个故事说完吧。”
  
  “我们不再急着往前赶,就找了棵大树躲雨。我们紧挨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深夜,雨停了,雾也渐渐散去。我和素雪搭起了帐篷。”
  
  “我们清点了一下身上的物品,我们俩的装备都很齐全,食物和水都足够用七天直到出山与大伙汇合。我们重新拿起地图,幸好地图上的标志都很清晰详细,我们绕开众人走的原路线,自己画了条新路线。”
  
  “你会后悔吗?她问我,我肯定地说不会的,你呢?她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我用手机向老高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们很安全,我叫他按原计划前进,我和素雪会在后面赶上来的,手机在山里信号不好,我会保持联系。信息发出后我就关上手机,如果老高打电话来询问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开始的时候,我想到了晓桐。我的心很矛盾,有一种很强烈的负罪感。我问自己,我是不是同时爱上了两个女孩子,我怎能同时爱上两个女孩子?!”
  
  “那一晚我们都没想着去睡,紧挨着聊到天蒙亮。她说上天真好,能让她与我在一起度过七天。当时我想,那就让我们好好地度过这七天,什么都不去想了。”
  
  “天亮后我们反倒在帐篷里睡着了。也许是下了决心什么都不去想,我睡沉了。醒来的时候已快中午。素雪生起了一小堆火,正在烤带来的面包。我们带来的食物很充足,除了面包、饼干、八宝粥、苹果、干肉松、还有快食面。”
  
  “我们手牵着手,沿着自己的路线走,我不时给老高发信息,告诉他我们很安全,叫他不用担心,当然我也收到老高的信息,告知他们走到哪里。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就是在手机有信号时发信息和收信息,然后就把手机关上。”
  
  “雨川,你困吗?”
  
  “不困。”
  
  “你如果困了就说一声。我们得习惯自己看着地图走,幸好山上有一些用木牌钉在树上的简单路牌标志,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于第一次走进这座大山的我们来说是很宝贵的指示了。头两天我们走得很慢,一路上说着小时候的往事,一点都不觉得累。”
  
  “头两天我们互相小心地尽量不提到一些敏感的话题,比如晓桐。。。到第三天,她说,其实我们压跟没奢望过什么,只是想快乐地度过这七天,只七天,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一生中最快乐的七天。”
  
  沉默。
  
  “我想,人一生中会有几次爱吧。与她的爱错过了又拾起,对她的爱已从心底燃起,那就让我们好好地,彼此认认真真地让这份爱延续七天。”
  
  “我们终于抛开了那份小心翼翼。我有时牵着她的手,有时揽着她的腰,有时又要费好大劲你拉我推才攀过一块大岩石,那时候开始,我们眼里只有彼此。晚上,我们谁都舍不得先睡,因为我们只有七天啊。”
  
  “山里树上的果子真甜啊。我们按照生物教师第一天的传授,辨认那些能吃的果子,摘下洗净后放进嘴里,一腔的清甜。每天穿过那些树木草丛,不时被一些锋利的叶子划伤手或脸,但丝毫不觉疼痛。”
  
  我坐在电脑前,不断地点击着亓官从Q上发过来的信息,不久,身后传来了黎燕均匀的低低的鼾声,回过头,她已睡着了,一脸的宁静素洁,宛如熟睡的婴儿。
  
  “山里有瀑布飞潭,湖水碧绿如翡翠,虽然是初秋,但我仍能跳下水去游个痛快。她怕冷不敢下水,只好在岸上洗衣服,她在岸上拷面包,用军用水壶的铁饭盒烧开水,煮面,热八宝粥。我在湖中央,透过树叶看到她生起的那堆火,水里很冷,但心里却很热。”
  
  “森林里的王子与公主:)”我告诉亓官心里的感觉,我相信他们度过了快乐幸福的七天。
  
  “山里不时就会下场雨,还好后来几天我们都能按计划完成每天的路程。第六天晚上,我们依偎着在火堆前,火上饭盒里的水冒着白烟。我们都知道,明天就是第七天了。火映红了她的脸。她握着我的手说,大三时许愿,只要你能爱我一天,如今上苍让我拥有了你七天。”
  
  “那一晚,我们都哭了。我吻着她,抱着她,吞进去的泪水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她的,她哭着说:亓官,你会忘了我吗?。。。。。。。。”
  
  长长的省略号,串起了浓浓的眷恋与深沉的苦涩,然后是沉默。
  
  “第七天下午,我们到出山口与大伙汇合。老高简直是冲上来拥抱我说,总算捡回来了,不然怎向你老婆交待啊。我望向她,她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与大家告别登上回吉林的飞机,自从出山后,我就一直垂头丧气心乱如麻。在飞机上,我看到了她偷偷放在我背囊里的一封信:
  
  亓官,之前从同学口中得知,你的工作和生活都很顺利,颇感欣慰。从中学开始我就喜欢你,这个你已知道了。我很后悔,我错失了许多次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机会。那时我很自卑,因为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就算那次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很想要的书弄到手,但你只是看着那本书兴奋不已。大学时,你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子,我知道后一个人伤心地哭了好几晚。你带着她一起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时,我好羡慕那个偎在你身边的女孩子啊。生日时我许了个愿,希望你能爱上我,就算只爱一天我也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多年后,我们真的好好地爱了不只一天,是七天。这七天里,我全心全意地去爱了,七天一共是一百六十八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钟。每一分每一秒还有你的每一个表情我都珍藏在心里了。谢谢你亓官,还有你给我的七天爱情。并送上遥远的祝福。”
  
  亓官一口气打出了长长的句子,也许那封信他已看了千万遍。接下来是沉默,还是沉默。
  
  “亓官,其实你与她已经很让我羡慕了,错过的爱能够重拾,而且彼此深爱了七天。爱不能用时间去衡量。在心里留一个小宝盒,好好珍藏这七天的爱情。”我思量了很久,终于敲出一段信息。
  
  “恩,我昨晚见到她了,在一个小咖啡馆里。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她告诉我,在去参加那次野外活动前,她已经计划着订婚了。”
  
  “也许我们都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亓官,我可以提个问题吗?你住在吉林哪个城市?”我终于提出了自己认为很关键性的问题。
  
  “吉林四平。”
  
  这不是巧合,确确实实,他们都住在吉林四平。“你还爱素雪吗?”我觉得自己象是扔了个炸弹。亓官的头像沉默了,过了很久,滴滴声中,传来了他下线前的最后一条信息:“我爱素雪。我知道我错过了对她的爱,如今,我和她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们的心灵已彼此相通,我们都希望彼此能得到幸福。当然我们仍是好朋友,一生的好朋友。今天我终于道出了我们的七天爱情,之前我以为这个故事只能深深埋在心底,谢谢雨川能听我述说,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个解脱吧。”
  
  看完这段信息时,他已下线了。
  
  看看时钟,已是零晨两点多。熟睡中的黎燕,眼角挂着泪珠,也许她又梦见了她深爱的卡拉熊。
  
  我拿起电话,打给母亲,我做了个决定。虽然已是深夜,但我不希望再让我深爱的母亲等待了。我告诉母亲,我会打电话给父亲,如果母亲还爱父亲的话,我会让父亲回来。电话那头,转来了母亲“嘤嘤”的哭声,母亲喜极而泣。
  
  窗外,皎月如镜,满天星光闪闪,忽然,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划过,接着夜空中出现了无数烟花般拖着绚丽辉彩的流星,那是流星雨!我站在窗前,眼泪落在了身前那束火红的玫瑰上。
  
  (全文完)
  
  
  (1003)

作者签名:
诗有字,酒无痕,月西沉,梦归何处,秋雨春风,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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