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永远的康桥·个人文集文章-微凉

　　与我对弈的这个人，快要死了。
　　他是中年人，脸色暗淡得象网吧里幽幽的灯光。
　　不经意中在这个网吧里遇到他，他正在下棋。这个人做事一向沉稳。很文弱的样子。他重病住院的消息是从我一个朋友口里出来的。
　　“石先生？很奇怪你也到网吧里下棋。”我向他招呼。
　　“呀，你呀，呵呵，难得相遇，来来，弄一把。”他很意外地回答。
　　我一边看他下一边与他闲聊。他用一惯慢条斯理的口吻告诉我，他住院了，近来一直有亲人在医院服侍他。今天妻回家了。他也顺便出来偷偷下几把。乐一乐。
　　“住在医院里真闷，没人陪我下棋。只怕往后的日子无多了。”他的声音有些忧伤。
　　我稍稍沉默了一下，我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我不敢询问他的身体的近况。因为我知道他要死了。对于一个将息的生命，过分的安抚简直是一种温情脉脉的残忍，虽然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那时他还没这样坏的状况。每天下午还能坐在阳光下与左邻右舍对上两局，或者玩上几圈麻将。不过，人们都知道他其实是有重肝病的，但还是陪着他，由着他高兴。
　　“呵呵，下次你要是寂寞就叫我来陪你下棋，陪你一下午收费五块。”我略带玩笑地说。
　　“怎么可能呢，我这种病，别人是避之不及。我也只有偶尔在网上下下棋。这几天我还是让我女儿教我上网的呢，你看我用她的网号在联众下棋呢。”
　　他的表情有点郁闷。
　　我们一边下着棋一边东一句西一句拉着。
　　“下完这一把我要走了，谢谢你陪我，再见。”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想伸出那双干枯的手。又突然缩了回去。
　　“早日康复，我还等着你回来再杀几把。”我飞快地以他不察觉的速度握住他的冰凉的手。
　　他点点头，抽出了手，呶了呶嘴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目送他慢慢地走出网吧的门，嗓子里有点涩。今天是2004的4月12日，我的心还带着他双手的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