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变态三人组成员 2004-05-13 20:23 收藏:0 回复:3 点击:4758
天暗下来了，阴而且闷。瘦秋从社保中心大厅出来，劈头一个打闪把她吓了一跳。瘦秋下意识捂了捂口袋，那里面藏着方手绢，折折叠叠包着一千二百元钱，十元十元掖了厚厚一沓。 眼看要下雨了。瘦秋抬眼望天，心里微叹一声。十公里的路程她是走着来的，虽说公交车票才一元，可瘦秋一想到如果再添三毛钱还能买一斤米，她就再不肯坐那趟公车。如今的一元钱，变换成相同价值的不同物事，在瘦秋的脑子里不间断地闪现，大米、孩子的零嘴、酱油、盐...... 暴雨将至，瘦秋最终还是担心钱被打湿，她决定狠下心花那一块钱，于是急匆匆赶向18路车站。 今天是发失业金的日子。瘦秋一大早就做好早饭，送孩子上学，收拾家，然后把偏瘫的公公临时托付给邻居。她想早去早回，因为瘦秋知道原来那个破产的国营企业一下子失业了多少人，她不想把自己放到长龙的队伍后面。这一天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自从瘦秋的丈夫因车祸去世后，她就成了家里的唯一顶梁柱，而这个顶梁柱，偏偏在一年前的今天，下了岗。 “下岗”，一个多么迂回的词，瘦秋想想就觉得嘲讽。不过它也多少给自己带来点自欺欺人的阿Q心理。毕竟，“下岗”这个说法，还有“再上岗”的可能，至少也没有“失业”这么强硬的词汇来的直接和刺激人。尽管她也知道，这两个说法都在说明同一件事情——没了经济来源。 瘦秋注定还是要排长长的队伍。走了十公里的路，耽误了些时间，当她到达社保中心时，她看到几条长龙在那里慢慢向前挪动，象黄金周时的火车站。最要命的是长龙们还不时打架，犬牙交错，惹得很多人怨声载道，互相指责对方加塞儿。污言秽语时不时传到瘦秋耳朵，再加上工作人员象趋狗一样维持秩序，她感到悲哀，一方面要强自忍受这种阶层歧视，另一方面又对同阶层的这些人彼此“倾轧自尊”而羞愧。这种复杂的感受，特别是在工作人员强力把她推开并要求闪开一条道时的霸道面前，它就象一把匕首，深深刺痛了瘦秋。可她不能发作，她知道得罪他们的后果，她为此感到委屈。她想哭，可哭不出来，一年多来，该哭的地方多了，就麻木了。 让瘦秋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快轮到瘦秋的时候，下班了。社保中心的人才不会管有多少人在那里苦候，12点的钟声一响，意味着千把号人在大厅里耗着，漫长的两小时午休不属于他们。 瘦秋的肚子很饿，可她不敢出这个大厅，出去意味着重新排队。满大厅的人象一个个树桩在那里立着，一千多张脸在躁热的大厅里面无表情，两千多只眸子在缓慢的时钟那里翘首期盼。瘦秋觉得等待的滋味难熬极了，她甚至想，假如拿缩短一年的生命来换这两个小时，她都会肯。 那窗口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对瘦秋开放了。瘦秋拿出失业证，保险卡，用渴望的眼神盯着窗口后面的钞票。等啊等，等属于她的那份钞票。 “身份证，”窗口对面冒出冷冰冰的一句话，瘦秋赶忙递上，继续着她的渴望。“身份证过期了，”又一声冷冰冰，连同所有证件一并扔回窗口这面，“下一个。”瘦秋傻了眼，慌乱过后，她马上意识到要不迭的用讨好的语气陪笑，她把自己有生以来用过的所有谄媚和紧张的词语全部倾灌给对面窗口。她近乎于哀求了，夹杂着背后长龙的不耐烦，甚至后面开始推她。瘦秋紧紧抓着栏杆，继续坚持她的哀求。 在工作人员眼中，瘦秋有些近乎赖皮了。也可能因为她的坚持，又或许对面窗口禁不住软磨硬泡，瘦秋终于“打动”了那个给她发失业金的人。当她拿到那厚厚一叠钱的时候，瘦秋再也忍不住了，任两行泪水于面颊无声滑下，她有种虚脱的感觉。然而她走出大厅时，腰却挺得笔直。她不能容忍那一刻的歧视性态度，她要生存，但不会放弃自尊。 车站站口。瘦秋看到站口下班时的拥挤，有些畏缩。要下雨了，人没命地上拥。瘦秋退后，就这样错过好几班18路车。 在等下班车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双腿残缺的人在那里慢慢地吃力挪动，手里有一个缸。瘦秋心里一酸，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偏瘫的公公，内心涌起一阵冲动。她走到残疾人身边，把准备坐车的一块钱钢蹦儿轻轻向缸里一投。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瘦秋从路边拣起一个废弃的塑料袋，找个无人的角落，仔细把手绢包进塑料袋，揣好。 天空中响起一连串的炸雷，大颗粒的雨滴开始砸向这个城市的每个角度，砸在她的身上。瘦秋这时候觉得畅快了许多，内心的阴霾也随着一元钱发出的声响荡得无影无踪。 她决定冒雨，朝十公里外的家走去。 (回复中有修改稿)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