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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店 2004-05-23 13:44 收藏:2 回复:4 点击:825
（九） 我带着无相下山。春色旖旎，我边走边看，欣赏，却不留恋，这样的景色，就如同这尘世里所有事物一样，过眼即逝。 远远的，我看见那个身影，一个熟悉又同时陌生的身影。没有惊讶，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该来的，总是会来，避也没用。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地说：“过不去了么？” 我听到她的嗓音怯生生：“是啊，有事要急着过去呢。” 然后她抬起头，我看见她的眼睛。 那样的眼神里，所有的旖旎，所有的灵韵，全部集中起来，烟波流动，诱人胜过周围的山色。原来，一个女子的全部姿色，都凝聚在一双眼睛之中。 “如果女施主你不介意的话，我抱着你过去吧。”我说。 灿烂春光中，我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心无旁骛。无相跟在身后，惊讶。 溪水在脚下淌过，冰凉的感觉，缓缓漫过脚背，轻轻的抚摩。这样的感觉很舒服，我对自己说，释尘，过去了就过去了，风景可以欣赏，却不能留恋。我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子，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妖娆，没有了妩媚，没有了诱惑，没有了一切，只是空。 我抱着她，想起大殿里庄严的佛像，同样的严肃与端庄，原来，那些佛像，也可以有一张这样俏丽的脸。 灿烂春光中，我怀中抱着一个佛，心无旁骛。无相跟在身后，惊讶。 重新站在软棉的草地上，我把她轻轻放下，她的手臂拂过我肩膀，我突然看见心里的针，凝聚成了一个灰色的影子，坚韧柔软，就像——就像这女子头上瀑布一般垂下的青丝。 青丝？ “师叔……”过了很久，无相的声音喏喏，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发问。 “恩？” “出家人不是不能近女色的吗？” “的确如此。” “那……那你刚才……？”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微微笑着，意味深长：“我都放下了，你还没有放下么？” （十） 我缓缓走近那棵桃花树，树下的你，敛目垂眉，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娇嫩的花瓣飘落一地，我踏着落花，一步一步走近你，定定看着你。良于，你总是那么喜欢依在树下，那么静静地坐着，不理会周围的变化的风景。良于，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看看我。我想念，从前在你眸子里看见自己影子的时光，我想念，从前在你身体上寻找自己温度的时光。良于，我想念曾经，早已被你遗忘了的曾经，我还记得，这些回忆紧紧缠绕着我，就像你心中缠绕的那根青丝一样。 “女施主，请问有什么事吗？”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良于，他的声音，比你少了太多沉稳，多了太多轻浮。 回过头，看见那个总是陪在你身边的小和尚。我微微笑着，妩媚而不轻佻：“我来找释尘大师学禅。” “可是……施主是女子，恐怕不方便到这里来吧？” “难道，佛法还分男女吗？”我笑得自信，这是我的慧根，良于，我并非像你以为的那样，除了美貌一无所有。我还有智慧，能够让你沉沦的智慧。 “是极，是极！”树下有人抚掌大笑。你终于看我，我没有回避，我定定看着你的眼睛，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我，容貌已变，神情却还是依旧。可是你的眼睛里，少了那一丝的温柔和缠绵。 “女施主如何称呼？” “青青。” “青青……”你的表情有了丝毫的变化，不明显但是逃不过我的眼睛，你若有所思，我若无其事。终于又听到你这么叫我，良于，喜欢听你这样叫我，我总是沉溺，沉溺在你制造出来的潮水之中。但是这一次，我不能沉溺，至少，我不能比你先沉溺。 “青青，你说究竟是入佛界难，还是入魔界难？” 桃花树下，只剩我们两人。终于又能够与你这样并肩而坐，虽然我们彼此虚怀若谷。 “照我说，恐怕入魔界要难些。” “哦？世人修行一生，只为了能离佛界近一点，而要入魔界，只需生出心魔，孰难孰易，怕是很容易区分吧？” “世人修行，已带了执着与坚定，小心翼翼，只是要避开妄念，由是，引人入佛界易，引人入魔界难。” 良于，我说的这些，你能否认吗？我花费了如此心机，只是要引你入魔界，同我一起堕落。良于，你说是你修行容易，还是我魅惑容易？我要你沉沦得心甘情愿，我要你不后悔。 我看着你，微笑，目中清澈空明。我看得懂你的心，那水晶一样通透的心。你知道我能看懂，我从你的目光中就看出来了，良于，这世上没有谁比我了解你，这其中，甚至包括你自己。 黄昏，我们都不再说话，只一起看天空晚归的飞鸟，天边，晚霞渲染山巅的色彩。 （十一） 深夜，我坐在树下，独自一人。心中那根针，开始逐渐浮现，不再游弋，静静地呆在那里，让我看清楚它的模样。发丝，那的确是一根发丝，跟青青头上的一样。它是什么时候到了我的心里的？我想起一年前的那个下午，从树下起身的刹那，身上的花瓣一片一片滑落，似曾相识的场景。然后，电光石火之间，我想起了另一个场景。 一片妖冶的红中，长发被剑割断，一根一根地滑落。 心中的发丝又开始缠绕，紧紧地勒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青青。”我喃喃地叫她的名字，然后，月光下，那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没有惊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似乎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在我面前停住，慢慢弯下腰来，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眉弓，滑过我的嘴角，滑过我的脸庞。 “良于……‘我听见她低低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就如同叹息一般。良于？那是我吗？ 春末，晚来的风掀起她的裙角，她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那圆润的胳膊。青青缓缓解开衣带，猎猎风中，衣衫飞舞，一同飞舞的，还有她长长的秀发，凌乱地掩过脸庞，只露出那双幽怨的眼睛，黝黑的瞳孔，绝望地看着我。 沉沦吧……沉沦吧…… 我对自己说，就这样沉沦吧，我感觉到有溪水缓缓漫过我的身体，我想到春光灿烂中，我抱着她涉水而过。原来我一直都在沉沦，沉沦在魔界的海水中。 沉沦吧……沉沦吧…… 我对自己说，到不了岸的。 我手臂一用力，青青曼妙的身躯就靠了过来，紧紧贴在我的胸膛。我抚摩着怀中这个身体，凝脂一般的皮肤，玲珑起伏的曲线。 闭上眼睛，潮水没过我的头顶。 （十二）轮回 “良于……”我低低唤着你的名字，就如同叹息一般，双臂缓缓攀上你赤裸的肩，缠绕在你的脖颈。夜凉如水，你的身体却滚烫，我可以感觉到你火热的掌心，紧紧贴在我冰凉的后背。良于，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多想看看你的眸子，瞳孔里映着的那个我，爱你爱得纯粹绝望。 “青青。”你喃喃叫我，我听到你的呼吸如同潮水，慢慢淹过我的耳畔。“青青”，喜欢听你这样叫我，我在沉溺，良于，沉溺在你制造的潮水中。不要松手，就让时间凝固于斯，我伏在你温暖宽阔的胸膛，这让我眷恋的怀抱。 终于又听到你情迷意乱的呼吸，终于又躺回你温暖的怀抱。良于，你终于沉沦，堕落在我为你创造出来的魔界中。 良于，不要离开我，我只要把你禁锢在这个没有出口的魔界中，我只要与你在一起，我管不了那么多，魔界也好，堕落也好，就让我们一起沉沦，深深地、重重地沉沦。 我不要你离开，所以我伏在你耳畔，对你说了一些话。 我没有说什么，我只是把我这些年来的处心积虑告诉了你。 我以为你会愤怒，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你没有愤怒。你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我。 我心里涌起了恐惧，不可遏止的恐惧。 我看见你的脸色平和，我看见你的神情带上了大彻大悟，我看见你的眼睛里只是慈悲，我看见你的身体开始发出明亮的光辉。 良于，怎么会，你怎么会穿过我的魔界，你怎么会到达那不可能到达的佛界？ “青青，从今以后，忘了我罢。”还是这句话，可是，我知道上次是开始这次是结束。 “为什么？良于你为什么会成佛？” “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你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脑中。 我跳离你，我看着你的身影开始迷蒙，你终究还是要离开我么？我抽出了长剑。 “良于……”我哀哀地叫着你，不要成佛，不要离开我，你成佛以后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方寸大乱，你却只是微笑着，慈悲地看我，一动也不动。 “青青，就让我们在不生不灭中再相见吧。” 绝望潮水一样涌来，我逃不开，我避不过。 我终究还是输了，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我输在不该比你先动心。 只输了一步，我便输了全部。 手轻轻一送，冰冷的剑锋划过洁白光滑的皮肤，喷溅出来的鲜血，妖冶的红。我看见肩头的长发被剑割断，一根一根地滑落。 断发在风中飞舞，像极了春日里那些在风中飞舞的妩媚妖冶的粉红色花瓣。 如水夜色中，我缓缓倒下，你庄严成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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