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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lyjlwh200 2004-06-08 08:59 收藏:8 回复:11 点击:5136
乡情篇 搬出老屋已整整20年了。当年的老屋是个茅草房。我花200元钱就买到了手。说起来也特别寒酸，区区200元钱在当年还有150元钱是借的。老屋虽破，可它与我的感情特深，因为在那极度困难的年代，它为我遮蔽了寒霜，挡住了烈日；更重要的是尽管我搬了十几次家，住过十几处房子，可惟有它才是我自己的房子，其余都是寄人篱下。 几回回梦里回老屋，可是20年来风云变幻，辗转变迁，我竟然无暇去探望我的老屋。尽管有几次来到了老屋附近，皆因路途匆匆，始终未能成行。老屋大概早已窥见了我的身影，面对主人的无情，只能是望野兴叹。 今年四月，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同行伙伴的撺掇下，尽管这一天天色已近黄昏，我却兴致盎然地寻觅起我的老屋来。 记忆中的老屋位于村中，三间草房，当年是我与邻居各住一半。屋前是弯曲坎坷的人行小道，道南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凭着记忆寻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人行小道了。村前村后皆是砖瓦房簇立，村中的小路也都变成了黄沙路，宽得都能跑开汽车了。我实在找不到老屋的方位了，于是就迈开大步，从西向东按照记忆来回找去。 走到村中时，一个后墙已低到只有一人高的茅草屋映入了我的眼帘，嚯！我的老朋友原来在这，可我很快就失望了，因为细一看，这是两间房，而我住过的则是三间房。我怀着失望的心情走出了这座貌似我老屋的老房子。 我茫然了。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帮小孩子围了过来，他们好奇地跟东跟西地跑。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当年的邻居——吴大个子来。吴大个子真名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只是因为他个子高，屯中都叫他“吴大个子”。要提起吴大个子这个人，还真有不同一般人的个性。平素和村里人从不来往，见人面也从不打招呼。因此村中人都认为他有点怪，他也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仍旧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做了邻居，开始时，别看我当时是个老师，在群众眼中好像还算是个人物，可是吴大个子照常不买我的帐。 那年月工资特别低，所以也没有钱买柴烧，看到满山遍野都是蒿草，于是我每天都早早起来，上山去打柴。春秋两季，无论天气多么寒冷，我都每天不误地上山；而且必打10捆，总的重量有150多斤，从十几里的山上背下来。每年的柴火垛都堆得像小山。吴大个子佩服了，也自觉地学起了我，并向我取经，如何自己将这么重的柴背起来。我总是耐心地告诉他，于是从不和任何人交往的吴大个子却和我做起了朋友。 最令我感动的是，有一次，我妻子得了病，就是馋水果，我跑了很多地方也没有卖到。眼看着妻子干馋着，但也毫无办法。可是一天吴大个子却从外面走来，手里还拎个兜，我以为他有事找我，可没等我问他，他急忙说：“今天我去了一趟岔路河，正好碰到了水果，听孩子他妈说你家里的病了，给你拿了点。”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自打人们认识吴大个子，有谁看见他送给过别人东西？这件事是我夫妻永不能忘记的。当然，以现在看，水果到处都是，几斤水果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在1972年的时候，那是多么珍贵的礼品啊！经济困难不必说，就是有钱你又上哪买去？在什么也吃不下去的病人看来，那就是救命的良药。 此后，我们的来往更密切了，不仅是因为吴大个子慷慨解囊，也不仅是因为我们成了邻居，还不仅是因为我们的孩子由吴大个子的媳妇看着。总之，吴大个子就是跟我对劲，处得来。后来我调到了县城，家也就搬走了。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地方。 想到了吴大个子，也使我变得聪明起来，找房子不如找人。问身旁的孩子们：“你们知道有个叫‘吴大个子’的人吗？” 小朋友们个个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啊，小孩子怎么能知道大人们的事情。于是我又问他们：“有没有姓吴的？” “姓吴的有。”孩子们爽快地答道。 于是，孩子们就领着我向老吴家走去，在路旁碰到了两位年岁大的妇女在唠嗑儿。孩子们抢先告诉她们说：“这个人要找老吴家。” 我仔细一看，其中一位似曾相识，脑子里立时出现了当年吴嫂的身影，我转过身来，问道：“您是否姓吴？” 她马上看了看我，回答说：“是呀。……你是？” “我姓刘，你们当年的邻居。” 吴嫂也认出了我，显得十分热情，马上将我带到了他们家门前。 吴嫂告诉我，你早来五年就好了，还能看到你们当年住过的房子，现在都扒了，这不都变成了砖瓦房。 这时，我才知道，我已来到了我的老屋前，可它已随着时代的变迁烟消云散了。我有些萧然，心里像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既而又免不了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尽管我的老屋已去，可新的房屋诞生不正说明时代的发展与进步吗？ 屋去了，可是这块土地却无人能够搬走，我要循着足迹，寻找当年的蛛丝马迹，哪怕一点点也好。人啊，就好怀旧。我，一个近五十岁的人也逃不出这个规律。 屋子自然是新主人住着，而且他们决不认识我，也不知曾有过我这样的人住过。但主人听说是前任主人来了，自然十分欢迎。领着我看这看那。当我们走到屋子的后面时，我突然发现在菜地中间有一口井，我看着十分眼熟，一问，正是我当年曾用过的那口压水井。见到了井真是倍感亲切，急忙抓住它的头部，像对人说话一样：“老朋友，还认识我吗？”井头似乎认出了旧主人，里面的水哗哗直响。我拿起水舀向井头内倒了一瓢水，然后使劲用手压了起来，不一会儿，清水就咕嘟咕嘟地上来了。我深深地喝了几大口，这水还是那样甜，还是那样凉，还是那样沁人心脾。这口井原来在屋内了，只是新主人将房子往前盖了，所以就留在了屋外头。 我又在后园看起来，给大家讲，我曾在这个园子里种过黄瓜、豆角、柿子、辣椒、土豆，甚至还试种过花生。就是从那时起，我已成了种菜的能手；因为不会种菜，就没得吃，因为那时农村没有卖菜的。后来就是成手的庄稼人都不得不承认我种的菜比他们的强呢。 走出菜园时，天已伸手难见五指了，尽管再晚，也不能不去看看我的老朋友——吴大个子啊。我随着吴嫂来到了他们家。吴家随着农村的变化，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红砖瓦房足有200米，屋内陈设一新，什么电冰箱、彩电、洗衣机等应有尽有；而且屋内摆设井井有条。老吴听说我来了，差点从床上蹦下来，七十几岁的人了，还是那么硬朗，别的都没多大变化，比当年话语可多多了；而且说起来还滔滔不绝，别人还很难插进话。这是当年那个吴大个子吗？真是越老越招人喜欢了。他向我介绍了这些年农村的巨大变化和家里的一些情况，并张罗着做饭。我说，我是吃过了饭过来的，他才罢了休。 天太晚了，我也实在该告别了，我邀请他们夫妇到我处坐客，他们虽然答应着，在我看还是有些见外了。老吴硬是送了我一程，当我回过头去看时，老吴夫妇和我那老屋早已淹没在暮色中了…… 1996年4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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