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宿雾·个人文集文章-籁夜醉酒乡

　　
　　一、
　　月光犹如一条银白的带子，泻下了她的融智光彩，斟上脸庞却还是苍白的。
　　
　　如果真能够把月光拿来温一壶酒，那么，别的东西也可以留下的，譬如说聚散、快乐。我抬头再度端详天上的那半规弦月，她在忧郁无语的夜空中，像一张笑脸挂着，奇怪她从来都不善用言语，知道光芒所及之处，只是万物烦恼中的一部分，她乐意以深邃静冷的酒水为角落的人斟满玉琼。
　　
　　此刻是籁夜，大地黯淡无声，所有的烦恼和为失望啮蚀的躯壳都遁入了一个个街肆的酒馆里头去了，跟随坦白而直率的城市生活落幕，他们的角色也疲惫的卸下，可都又转入一种新的方式中。我不会饮酒，常在宴席间腼腆作礼，现代人喝酒只讲究格调与感觉，从不讲诗酒之类的，若能把浮名，换作浅啜低吟，这未免也不是错。
　　
　　在迷糊的薄雾夜色中，我想起了为你敬杯酒，“锡壶装酒白连连，酒到面前你莫嫌，我有真心敬贵客，敬你好比敬神仙。”只可惜我不及准备丰盛的下酒菜，心意枉然，算得是下乘的邀酒令了，“锡壶装酒白瓷杯，酒到面前你莫推，酒虽不好人情酿，你是神仙饮半杯。”
　　
　　朋友从遥远的渔港接过了盛情，可以感受到海风正在春天和冬暮间流转，带着酒意吹拂着我们的脸庞。“锡壶装酒情满怀，酒到面前哪敢推，兄长敬酒情意长，卑弟兴至饮百杯。”我笑了，纵然尽性亦不可伤身啊，贵客有情胜万杯。酒是一种显影剂吧，我常常这样思索着，有时候无形的事物可以借着得以感知，当然实体的情感也能倾即化为无形，生命中最难承受住的烦忧，酒后皆会浮现出它的内质来，无法躲避。我轻吟道：
　　
　　 “锡壶装酒纳心慧，酒到面前人皆醉，君若有意自知味，何用苦心破烦恼？”
　　
　　只有自己才了解自己的需要。很快他坦白的回敬我道，
　　
　　 “锡壶装酒好滋味，酒到面前我自醉，君若问我为何醉，世间情爱最是烦。”
　　
　　他递来的酒夹带着郁浓的情苦，失恋了吗，我不忍细品那高梁小口，怕论错酒的真味。人既然都是凭感情来生活的，那感情却都给我们加上一种处罚，一个人也不过一壶酒使人沉醉心乱，所以错论别人的感觉是愚蠢的，想要为这迷离的感情下一个注脚，向爱说一句坦白，对旁人都是困难的。似乎明白了他要尝的是什么滋味，又重新为他斟满瓷杯，奉上轻唱：
　　
　　 “锡壶装酒本何物，酒到面前情自悟，佳酿应当藏宝库，佳人应当藏心户。”
　　
　　甘醇的感情，或者每一次都需珍惜的品尝，因为人的触觉和经历都是那么的奇怪，说不清，醒后会不会重新唤起那种嗜瘾。
　　
　　二、
　　月儿已经隐到了云层里去了，深夜的酒香隔不断向城市的缺口处飘出，越过叠叠轮廓，没有一丝阻碍向不知名的所向弥散。那一点酒意让自己感到从未有过的清馨，纯酒的余香人与酒俱醉。一巡过后的夜色里，没想这酒香邀来了更多朋友们的对酒举杯，浓淡相继掺入，狂饮细品俱有。
　　
　　什么是烦愁的味道呢，她说，是酒的滋味，怨尤的难受：
　　
　　 “锡壶斟酒溢满杯，且闻香味人已醉，烦心琐事心头藏，只叹上苍多弄人。”常被上苍作弄，还是命运的蹊跷安排，或者两者皆有呢，我不敢接杯饮尽，但能体会她。以前有位酗酒的同事，午后必以酒畅情，酒是他的朋友，即便是工作来袭都不为所屈，每每细啜状元红笑忆年轻时经历，都重复着那个动作，巴掌似的兴致拍击自己的大腿，更滑稽的，那些当年情每回都是反复着的雷同。
　　
　　快乐是件难寻的宝物，在你快要忘了它存有的时候，它的确还装在你的口袋里，对现在满足，莫去清醒的想像你得不到的东西，快乐就在了。
　　
　　迷朦着双眼，又是一杯到了面前，呵呵，干了吧，仿佛听见那位朋友的说话，
　　
　　 “锡壶心慧进瓷杯，香袖捧上岂不饮？心境空明我自知，不留世间半丝悔！”
　　
　　用烈酒温冷梦，只是一时的淋漓，心静趣饮，则能化解烦愁。佛家是反对酒色的，但往往这种饮酒心境却类同于四大皆空，也是分解烦愁的一味吧。好诗当敬你好酒，我有些激跃，这时候发现我也有些被酒精俘虏了：
　　
　　 “锡壶装酒独斟啜，酒到面前怨苦味，醉后扶上木兰舟，万情皆忘纵波悠。”
　　
　　新娘子也起身上前，为我献上美酿一杯：
　　
　　 “锡壶美酒来一杯，自斟自酌细品味，浮华世事何需问，留得清香入心扉！”
　　
　　喝下这杯梅花酒，顿觉胸中都是花香云气，酒气好象不觉中跑去哪里了，酒感与淡然的花香互换了一个位置，原来我们刚才都用情太猛了，突然才发现。
　　
　　三、
　　杯杯盏盏的感觉在你我之间流动着，甚至已经分不清接过多少杯相敬了，哭和笑、乐与愁、悲或喜，因为它们满足了我们生命的滋味，即使醉倒在酒乡里也心甘情愿。
　　
　　过山，过水，她在湘滇徒步旅行着。酒留些记忆叫她遗忘，在旅思的午夜荡漾着，举杯的背后是苗地吊脚楼隐现的星火：
　　
　　 “锡壶酒泻歌起舞，莫论今宵身何处？且把情意尽眉目，丝缕点滴化旅途。”
　　
　　为了寻找而出发，驮着这份重，用一双脚或一颗心去踏上异域，得到的虽然是辛劳，但回首之间却深深的把自由的定义镶溶眉目。旅行，是去寻回自己的过去，你能道明去终点的真实动因吗，还是一种约定？生命和情感都是如此，不会停止，她也不甘止步。
　　
　　轻轻的，又有祝酒的声音响起。
　　
　　 “锡壶盛佳酿，银杯斟琼浆，人生苦与乐，饮尽莫神伤。”
　　
　　人好象有一些不得不的必须，在黑夜里不肯作罢。当你尽饮完一生的甜酸苦辣，要记得，再精彩的旅程也是种经过，不是停留，更不是永恒，那是一杯再平淡也不过的纯酒而已。身体的出走是可以原谅的，心灵的脱轨才是真正的麻木。
　　
　　四、
　　酒早过三巡，爱情、烦愁、旅思，这三巡的感知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今晚我也有些醉了，来，最后一杯，干了吧：
　　 “锡壶装酒醉天明，酒到面前半推就，陈香它把烦辰拂，人心岂能自昏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