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落花风·个人文集文章-生命如花

　　
　　
　　关于生命的种种我已经写了几篇，《青春飘落以后》、《目睹生命》等，有些如开得正盛的花，却无可预知地掉落；有些如还未沾上滴露就已谢的花骨朵儿。生命以种种的惨烈，或种种的平常出现在我面前，都令我想写，可怎么写，都觉得写不够：生命的无可预知，生命的包容，生命的无奈。从宇宙的洪荒伊始，无数的先哲与文人哪一个不感叹如海。只是，一支笔岂能说清道明呢？我也很想唱，可又有哪一支歌能唱尽生命的繁华与悲凉？我也想画，可用什么作背景？是生命的来还是去呢？
　　
　　很多人爱把生命比做是花，艳绝一代却默默地走，凄美而痛。生的时候轰轰烈烈，歌舞升平，却花样凋落，又不能如花般来年重开。凋落了，生命就不再花开枝头。某些个夜里，我为一生中经历的生命而哀感，流泪或叹息。这些生命只是我鲜活的生命中的一部分，有的驻留过短暂的时光，有的只是擦肩而过。无论怎样，在这个尘烟弥漫的世界，在亲人的心里，他们是永远不凋的玫瑰。
　　
　　母亲，是我生命中一种刻骨的痛。昨夜我又梦到了母亲，当我正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中，泪滴还未干，她却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含笑地着在我身边，带着天堂的气息。可我对重生有一种莫名的害怕，我躲着她的笑，也躲着自己的心。走出很远，我终于回头，接受了重生的母亲，扑进她的怀抱。醒来是我泪渍涔涔，湿了枕。母亲啊，母亲，我怎么会忘了你，又怎么会害怕重生的你呢？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啊。你是我生命中的菊。你的名字就是菊，深秋的寒冷中，是你教会我坚强，是你教会我有泪时默默地流，是你教会我忍的品质，像紫菊，要经受风霜的凌厉。生活的路上，母亲的陪伴，如一盏烛，在孤独黑暗的时候，用微弱的光，照亮前行。
　　
　　朋友是温馨的兰。在你孤独时，她会散发出一种温暖的香气，弥漫在你的四周。
　　
　　华就是这样的兰，桀骜而清新，香气荼靡。在那年少不更事的岁月，我们相伴着走过。她不爱说话，但独立而坚强。有时，一个眼神我就懂她，懂她所有的心事和所有在少女时应有的憧憬与梦。只是临毕业前夕，在一棵银杏下，她突然告诉我，她要永远离开这个禁锢她思想的白楼。一枚银杏叶掉落肩头，我呆呆地望着她，咫尺的距离却似乎相隔遥远，为什么这时我不懂她了呢。第二天一早她就要走，同学急急地告诉了我，我奔到校门口，拉住了正要跨出校门的她，哭着说别走啊，我死命地扯住她的衣袖，只想把她拖回我的世界里来，但一切都是徒劳，她也流着泪，然而脚步没停。如云，从我的眼前飘过。看着她瘦弱的身躯愈飘愈远，我想这支兰可能是找到了另一块更宜生长的土壤吧，我默默的祝福着。以后的生活总让我想起这个朋友，不知她怎么样了？是不是长成了更加美丽而独立的兰了呢？
　　
　　十年后在同学聚会上，又碰到了她，梳着高高的髻，身着银白的旗袍，隔着一张桌子，隔着年轻的岁月，我微笑地望着她，很想问问她的近况，但她却只是淡然的表情，似乎忘了我，又似乎记得我，我终于没有开口。推杯换盏时，同学们低低私语，断断续续中，我终于知道，原来，她作了一个香港商人的情妇。商人在市中心为她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每个星期来度过两天。难怪她的笑是那样的无奈而淡。兰因经历而憔悴枯萎，失却了原来的香气。我花季岁月中的兰啊，何时你能重新焕发生命的光彩呢？我真的想把你栽种在我的透明而纯净的玻璃瓶中，让你永远干净美丽。
　　
　　惠儿今年八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与我的爱子同龄。
　　
　　三岁时，与爱子一同在单位幼儿园入学，幼儿园在青翠环抱间。每天我牵着爱子走向那片翠绿时，就会在山间的小路上遇见她的母亲牵着她，梳着漂亮的发，绾着不同色彩的发带，她在台阶上跳跃着，发带也随风翻飞，像蝴蝶花，摇曳着生命的歌。后来我们搬离了单位，偶尔回去，总能看到惠儿，有时伴着她年轻而漂亮的母亲，有时独自一人坐公车去城里学习舞蹈，眼睛澄清，照样梳着美丽的发，照样翻飞着蝴蝶花。
　　
　　一个月前，偶然在街上遇见往日的同事，在步行街紫色的藤蔓底下，她告诉我，惠儿病了，医院已宣告无治，我急切地问她什么病。同事的嘴里艰难地吐出白血病三个字时，我的脑海也轰地一下子炸开，那美丽的蝴蝶花还会翻飞在阳光底下吗？同事还在絮叨着。可我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我的眼里早已忽略了人群的热闹，也忽略了同事的问候，我只在心里画着一个美丽的画面：灿烂的阳光下，朵朵蝴蝶花正盛开着，拥着挤着，笑着跳着。无忧无虑。可一阵风雨袭来，阳光散去，轻盈的蝴蝶花承受不住风雨与寒冷的侵袭，掉落枝头。同事告诉我很多人都去看望她。可我不敢那么残忍，我怎么能残忍到看一朵花儿凋谢却不管不顾呢，我怎么能残忍到如看戏般去看她的亲人的绝望呢。任你赠多少金钱，多少安慰，又怎能让花儿重开枝头呢？不，我不敢去，我怕我的泪水会淹没我所有的语言，哀伤的眼神让她的亲人更痛。
　　
　　就让美丽的花朵静静地开过最后的繁华吧。
　　
　　一个月后，惠儿去世了，同事纷纷告诉我当日的情形，我默然地听着，只是在心底刻画着那一对父母年轻的绝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刻画着小女孩最后的泣语：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当我们走过生命的季节时，可曾留意过脚边星星点点的小花，可曾留意过山谷那株摇曳的百合，可曾留意到池中最后的莲？或许，明天她就不在枝上、不在池中，但她也曾灿烂地开过，走过。抓住任何时刻，趁花开，趁一切都还在，告诉他你爱他。生命如花，败了不再开，但清澈如水的爱会永远留在活着的人的心间！
　　
　　让花开的岁月永远在生命中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