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西岭的两天一夜
 
 
子曰店  2004-11-07 16:22   收藏:0 回复:0 点击:6069          

   第一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可是我站的这个地方没有窗子也看不见雪。只有一条很小的小溪却也停不了船。)
   我站在西岭雪山的山脚,向上望,3000多米的郁郁葱葱,想象上面的景色。第一次跟朋友出游心里不免惴惴,看看身后忙碌的狼,妞妞,和希特勒,天上开始飘蒙蒙细雨,润物于无声。
   买了四件雨衣,很透明的鲜红。其实明明有伞,可总觉得在这深秋的深山,明亮的红裹成一团迷朦的烟雾,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在山门几个人合了两张影。加油,我对自己说,到山顶去一览众山小。
  
   本以为所谓雪山,便一定是大雪封山,连路都走不得。可在山门问问小店的店主,却说山上只有雨,没有雪。遗憾之后,只能跟在妞妞和狼身后,开始艰苦的旅程。
   四川的山景似乎都是一个套路:碧绿的山中间夹了一条碧绿的水,湿漉漉的逶迤小路上满缀着隔夜的露水。西岭看起来也没有逃过这个规律,溪水溅起来,路边潮湿的大石上铺出毛茸茸的青苔,摊开的墨绿逐渐融入远山的树影中,深深浅浅的绿斑驳得一塌糊涂。细碎的雨丝,隐没了十步以外的风景,堆积在雨衣上,一点一点地凝聚成小小的水流。
  
   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妞妞和希特勒的爬山功底就开始逐渐显露出来,越走越快,而我也越来越不能跟上他们的脚步。早没了停下来仔细看风景的心情,希特勒说一定要在下午6点以前赶到投宿的地方,天黑以后还在山里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没办法,只能悄悄在心里嘀咕“看景不走路,走路不看景”,然后加快步伐,埋头赶路。
   饶是如此,久没有锻炼的身体还是没办法坚持跟在妞妞后面,只能很无奈地看着她一点一点走远,远在呈“之”字的山路上,然后透过密密匝匝的翠绿树叶,偶尔地看见她红色雨衣的一角,若隐若现地在缥缈的雾气中一闪,一闪。
   “干脆我们两个在后面慢慢走算了,反正也追不上他们两个。”我跟狼说,于是我们不再努力去追赶他们。少了两个人,周围好象一下子安静起来,没有声音。一直没有遇到其他来爬山的人,弯弯曲曲的路上,没有古人,也没有来者,就连妞妞和希特勒,也不知道已经走到哪里去了。空气中弥漫着水气,不知道该说它是雨还是雾。水气慢慢聚敛起来,沉甸甸地挂在树梢,过了很久,“啪”地一下,打在地上,打在穿了雨衣的头顶。鸟儿没有叫,它们都到哪里去了?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刚才在山脚看到的、被白云裹着绕着的那片幻境?我们没有说话,山林太寂静,谁也不想开口去破坏这样的气氛。
   过了很久,不知道有多久的很久,狼忽然笑起来。他说:“你看,这么安静,就跟这整座山都是我们的似的。”两个人都开始笑,轻轻地。
  
   山渐渐高了起来,路也越来越陡,一排陡峭的石梯紧接着一排,直直地伸向前方,刚爬过一段,转个弯,被山和树遮掩着的另一段又出现在眼前,仿佛没了个尽头。很努力地往前走,一步一步地跨,脚步却越来越涩重,重得都要抬不动它了。
   最头痛这样的石梯,那种胸口被死死压住,而心脏又在里面狂跳的感觉,真的让人很绝望。可是,不能放弃,不能回头,坚持往上面走,也许等爬到这段石梯的顶上的时候,会看见妞妞和希特勒坐在我们今天的终点,捧着冒热气的茶杯,朝我微笑。
   “加油!”狼拽着我的手,一起往上走。看他似乎一点都不累,而我都快散架、恨不得手脚并用了。不敢久停,一停下来就不想往前走了。也许,真的是平时锻炼少了,否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狼狈,似乎以前跟老爸老妈爬山的时候都没这么吃力,因为已经有很久没有出来爬山了。
   再也听不见露水滴在地上的声音,再也闻不出周围潮湿的水气,五感似乎通通都消失掉,只会机械一般地往上面爬,然后在偶尔停下来的时候,看见额前的刘海,湿漉漉地一晃一晃,也不知道那上面是雨水还是汗水。
  
   天一直阴暗着,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阴暗。不知道自己爬了多长时间,或者说是挪动了多长时间,当终于在山腰的一间客栈里听见妞妞叫我的时候,心里“咯噔”地一下就忽然坦然起来:总算结束了。靠在客栈的柱子旁,大口大口地喘气,脱下雨衣,看见旁边狼全身袅袅地蒸腾着热气,描出他的轮廓,就跟个神仙一样。抬起自己的手臂,和他一样,原来,汗水早就湿透了所有的衣服,在被雨衣捂了这么久以后,总算能够散发出来。
   和老板交涉了很久,总算把房价砍到能够接受的程度。到房间换下湿得能够挤出水的衣服,几个人围在一个炭火炉子旁慢慢烘烤。炭火烤在身上暖暖的,白天的疲倦渐渐褪去,身体开始变得又松又软起来,睡意,也悄悄地袭上了眼皮。
  
  第二天
   妞妞和希特勒一大早就起来,继续往山顶进军了。我跟狼继续躺在山间小木屋里,等晚点再慢慢往上溜达。
   “你们还是早点出发哦,今天天气很好呢!”临走时,妞妞说。
   八点,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窗帘,映进了房间里,照在那些简陋朴素的原木家具上。听了一夜的雨声,今天早上,竟然天晴了。起床打开房门,阳光暖洋洋地贴在脸上,屋檐下的蛛网上还挂着一颗颗的露水,晶莹剔透,折射成耀眼的水晶。
   收拾好东西,和狼往上走。上山的路就在客栈后面,很大的一块石壁上凭空凿出了一级一级的石梯。深褐色的石梯,被磨损得看上去很古老,颜色厚重得仿佛是用油画笔一层层地堆上去,夹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间,每走一步都像风景画。西岭的红叶很出名,而我们来得也正是时候。路上堆满了飘落下来的红叶,深红的,橘红的,一片一片堆砌着。并不是所有的树叶都掉在地上,背着阳光朝树梢看去,稀疏的树叶后面是蔚蓝得没有一丝杂滓的天空。
   两个人慢慢走,身边有好多漂亮的景色。露珠挂在树干毛茸茸的青苔上,阳光照过去,变幻出七彩的光芒,一颗一颗,集合成一大片,叫人很想通通把它们收集起来,带回家。路上堆着落叶,含了水分,踩上去喀嚓喀嚓地。地上的红叶好漂亮,一路走一路捡,捏在手上一大把,就像是捧了一把阳光在手中。红色的树叶,黄色的树叶,绿色的树叶,一起铺在眼前,再加上蔚蓝的天和明亮的白云,一幅美景该拥有的元素都齐全了。
   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早饭,太阳照在身上好暖和。风轻轻扑过来,带起发梢。“嘘——”我跟狼说:“你听。”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人说话,风过了,只有树叶纷纷飘下,一片“沙沙沙”。
   忽然童心大起,对着对面的山壁大叫:
   “你好漂亮啊——”
   “好漂亮啊——”
   “好漂亮啊——”
   “好漂亮啊——”
   山谷间的回声越传越远,终于归于平静。鸟儿开始叫,婉转得惹人怜爱。这些懒鸟,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起床,真是不象话。
   继续上路,走了很久看见一块大石头上刻了三个字:“味无穷”。味无穷,的确无穷,值得反复回味。
   石梯渐渐平坦,然后转为下坡。下到山坳,路平平的几乎没有起伏,两旁树木的枝桠在天空中犬牙交错,荫蔽了头顶的天。树林里有淡淡的青色雾霭,似乎随时会有个长着长长胡子的小矮人蹦出来。昨天在路上遇到一个六七岁的机灵小男孩,一个人走得蹦蹦跳跳。妞妞问他,小弟弟你的爸爸妈妈呢?他随手往后一指:“在后面呢。”可走了很久也没有看见那对爸爸妈妈,于是四个人开始猜测是不是碰见人参精了,正在后悔没有逮着他狠狠咬一口,就看见那盼了很久也没有盼到的爸爸妈妈,正相互搀扶着走得很吃力。
   看看时间,十点过,估计妞妞他们也该往回走了,干脆坐在路上等,顺便整理捡到的红叶。狼在树林里摘到好多小浆果,红彤彤的,颤巍巍地挂在树枝上,放在耳朵旁,还真有点耳坠的感觉。
   很远就听见妞妞和希特勒说话的声音,可是等了很久他们才走近。于是四个人沿着原路返回。走过了味无穷,走过了被红叶覆盖的小路,走过了昨天晚上投宿的客栈,走到了那段长长的石梯。昨天只顾着死去活来地爬山,完全没有心情看周围的风景,今天下山的时候再来看,原来这里也这么漂亮,原来这里也有这么多好看的风景。
   下山的路走得特别快,我们要想赶上回成都的末班车,就必须在四个小时以内到达山门。好在下山不象上山那样吃力,于是放开了腿往下跑,速度快得停都停不住,连肌肉酸了都不知道,到后来走路的时候腿开始不听话,老是歪歪扭扭地往路旁边走,要不是狼动作快一把拉住我,只怕都不知道要掉进溪水里多少次了。
   顺利跑到山门,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没有多的力气说话了。坐上去山脚的车,再从山脚坐一个半小时的车去车站,最后当坐上回成都的长途车的时候,四个人全部疲倦得沉沉睡去。
  
  
   后记一:回来以后,我跟妞妞很郁闷地发现两腿无比酸痛,一瘸一拐地走了一个星期,并且得了楼梯恐惧症,看见楼梯都心里发毛,因为上、下楼梯困难至极,膝盖僵硬得没办法弯曲……
  
   后记二:还在山上的时候狼就跟我说,这里风景这么漂亮的,你回去一定会写点什么吧?好好写哦,不要辜负了这么美的景色。于是在阔别小学八年之后,还要继续在出门玩了以后写作文,这才是最郁闷的事啊……
  

作者签名:
  冬日的树影日渐稀疏
  路灯有一些感伤,一些抱歉
  我对它说:“没关系,夏天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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