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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 2004-11-22 01:04 收藏:0 回复:0 点击:4823
第四章 王芸芳是被林德生晃醒的，这种唤醒的方式主要用于早上，王芸芳喜欢睡懒觉，林德生怕王芸芳迟到，又嫌她赖在床上不肯起，便发明了这种唤醒方式：趁她熟睡时，用他那双大手猛地把王芸芳从暖暖的被窝里拎起来，然后拼命的摇晃王芸芳的身体，而王芸芳在睡梦中受到惊吓，也就自然清醒了，还没有一丝困意。 王芸芳虽然对林德生这种行为特别烦感，但也渐渐地接受了这种起床的方式，因为不管过程是怎样的，但都达到了目的。 车子终于走出了那些个山的包围，路边也能看到些上秋翻过的地，公路上还有了人影，前面还有了房子，林德生四下里望了望，兴奋地告诉王芸芳：“到了。” 下了车，林德生就撇下她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打招呼，那个人长得跟林德生挺象的，只不过脸比林德生黑，而且也没有林德生那样英俊。那个人头上戴了顶棉帽子，帽子耳朵向上翻着，露出两个黑乎乎的大耳朵，他穿着一件蓝布棉袄，那棉袄可能是好几冬都没有洗过，袖口和衣襟处在阳光下泛着黝黑的光泽，他的两只手插在袖子里，以至于没有去握林德生伸出的手，只是不停地躬着腰，好象是在鞠躬，也许这是当地人一种见面的礼节性姿势吧，他胳膊上夹了个马鞭，鞭的末稍在他的身后有规律性地晃着，好象京剧里的武旦，嘴的周围有一圈儿胡子，但王芸芳看不清那胡子的颜色，因为他呼出的呵气在这冷天里形成了霜，挂满了他的胡子，好象那树挂，所以，她不知道那人是黑色的胡子，还是白色的，或是杂毛。 林德生跟地个男人聊了好半天才想起冷落了媳妇，他一把把媳妇拉了过来，向那个男人介绍：“这是我媳妇。”然后又对王芸芳说：“这是我四叔家老二，林德旺，你就叫二弟吧。”王芸芳虽然对他的这个二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把孩子在怀里往上举了举，目光也从林德旺的脸上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王芸芳头一回坐这种马车，林德生说这马车是生产队的，林德旺他媳妇的舅舅是生产队队长，林德生他妈怕林德生他媳妇走不惯这山路，特意向生产队借了这套马车来接林德生一家子的，开始几天林德旺的媳妇还跟着来，想看看这城里的媳妇，等了几天也没接到林德生，没了兴致，就嫌冷不来了，只让林德旺天天跑到镇里接他们。 马车在铺满细石子的山路上踌行，林德旺坐在前头，手里的马鞭舞得噼啪山响，林德生坐在车沿，两条腿撇在车外，跟着马车前后摇摆，看上去倒挺自在，王芸芳就不行了，没坐过这种车，也没走过这种山路，车子晃得厉害，她坐在车上抖得象筛糠，一脸狼狈地看着林德生，林德生跟本就不看他，脸上挂着只有王芸芳才能觉察出来的嘲笑，象个没事人似的跟林德旺聊着家常。 王芸芳心里暗骂：狗东西，还挺记仇的呢。 依旧是山路，周遭依旧是山峦叠障，只不过这山有了人类雕琢过的痕迹。脚下的路也好象不那么陡峭了，那路九曲十八弯，绵绵的，象个女人，而路旁的山，却象守着女人的男人，威武地立在路的两侧，象是在守护这路，象为这路遮风挡雨，更象是站在统治者两旁的臣民，忠诚地守着自己的君王。王芸芳开始迷惘，她不知道这路是因山而开，还是这山因路而屹。 风被山挡在外面，天干冷干冷的，马脖子上的铃铛声掩盖住了林德生跟林德旺的聊天声，王芸芳被这马车颠得肠子都拧了个，实在撑不住了，吵着要下去走走。林德生接过了孩子，也跟着王芸芳跳下了车，告诉林德旺在前面的山口等他们，自己则抱着孩子，陪着王芸芳走。 王芸芳活动活动腿脚，身上没了累赘，步子也轻快了许多，但毕竟这山路不同于省城里的柏油路，满地的石子让她走起来还是一扭一拐的，不过林德生对这条道再熟悉不过了，他是从这条路走出山里的，走进了学校，走进了省城，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他的后代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再局限于这个五山环抱的空间。要是没有这条路，林德生也许还在山里务农，挣一天不到一毛钱的工分，也许会在这山里娶妻生子，然后儿孙满堂，最后葬在那棒子山的南坡。他的一辈子就会跟他的祖先一样，走不出这山，离不开这路。 王芸芳‘唉哟’的一声打断了林德生的感慨，回头一看，王芸芳由于脚下没留神被个石子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林德生跑过去扶起了媳妇，王芸芳疼得直咬牙，让林德生搀扶着走了几步，然后推开林德生，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林德生喊回了林德旺，把王芸芳扶上了车，拿了个草垫子盖在了王芸芳的腿上，王芸芳虽然觉得那草垫子不干净，但也总比坐在满是猪粪味的车板上强多了。林德生不再跟林德旺聊天，抱着孩子挤在王芸芳身边，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道：“那就是棒子山了，我们老林家的祖坟就在这山的南坡，过了这山，就到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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