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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ing 2003-05-10 21:24 收藏:0 回复:2 点击:4100
无意间回首墓角一眼，目光却再也挪不开。 角落里怒放着一簇簇的鲜花，一淡紫一淡白，相互轮称，无忧无虑地在太阳底下盛开。 一团最灿烂的生气刺着了他。 某天，南国的燕子追逐着东风，飞过空阔的天空，双飞的鸟儿相扑而过，留下两声呢喃的燕语，仿佛天地间就被裁剪缝合得那么不露痕迹，浑然一体。 这个时候，浓浓的滋味袭上心头，转眼间让他眩晕。 熙来攘往的人群宣示了街市的热闹。稠人广众之中，不经意间听到一首老歌，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独自回味，竟自个儿痴了。 他想起水草。当年为了渔人手中一条濒死的小鱼，他求了几次，渔人终于把鱼给了他。他就要母亲陪他到河边。 当他把小鱼放回河里，他以为鱼儿会向他点几下头吐几个水泡表示感激的，鱼儿却倏地钻进了浅水中茂盛的水草里不见了。只见隐隐约约的水草摆动了一会儿，直至浑浊看不清了。母亲轻轻摸了他的头，紧紧抓起他的小手。 归来，恍如经历一个不像童话的童话故事。但水底油油的柔软的水草却是极真实的。 当朋友的孩子叫他叔叔或伯伯时，他才感到流年如浮光掠影，一切又像变得极不真实起来。偶尔也会寻思，自己的水草在何方。转眼念头又转一边去了。 他像一只冷血的鱼，只在幽冷的水底潜游。 舅舅千里之外奔来。戳着他的鼻子直骂，你真是没心没肺，不是东西。 他平静地挨骂，平静地“送”舅舅东归，平静地继续埋头苦干。 是的，冷血无情的人，他也骂自己。心却突地一痛，是缺氧的感觉。真想大口大口地吸氧。 长空明月，向地上倾泻白花花的亮光。 “起舞弄清影”，他想着水底的水草翩翩起舞，游鱼从水草身上吸取快乐。有时乐坏了，跳出水面，银光一闪，又纵身回到水草身旁。 鱼儿快乐的时候，会欢快地吐几个泡泡。越大，幸福感越强。于是，一串串气泡沿水草生长的方向越变越大。甚至还有“咕咕”的声音。在鱼儿听来，是最美妙的声音了。 而水草，随着水流的变动，慢慢地摇来晃去，露出欣慰的笑脸，在鱼儿快乐的时候。 想着想着，他嘴角浮起甜蜜的笑意。 秋后的田野，早已没了收获的气息，只有事后的狼藉。可是混乱中，灰色的田地竟冒出一丛丛淡黄色的野菊花，极其耀眼。 这份耀眼让他眩目，睁不开眼了。母亲爱极了野菊花。喜欢上菊花的颜色时，他才明白鱼儿对水草的依恋是如此的浓烈。浓烈到了最后，反而如清风一样淡了。 看落日时，鱼儿依偎在水草旁边，让夕阳的余晖透进水里，享受一丝温暖的光线。 他也沐浴在霞光里。天角掠过一只白鸽，清脆的鸽哨吹出黄昏动听的音韵。草色烟光残照中，天底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他心念蓦地一动，像有根线，牵到 他眼前。线那头，是鱼的心。喜悦就荡漾在傍晚的微风里。 鱼儿告诉他，它要出海。他告诉鱼儿，他要流浪。 鱼儿忘记了水草，他却觉察到水草的忧伤。忧伤让他没了兴致。 鱼儿终于离开了水草，游向心中广阔的大海。他背起行囊，最终也在母亲的强打欢容中上路。 明明知道母亲的忧伤和水草一模一样的，明明知道母亲舍不得儿行千里，明明知道母亲哀哀的眼神让他心碎，他还是勉强与别离挥手，像一只鱼，远游他方。 多年以后，鱼儿与水草相忘于江湖，他出于组织纪律，连回家看老母亲一面也不能。 直到母亲病危，逝世，也不能。 那一刻，他窒息了，却极不想要氧气，只想身旁有一株水草，紧紧缠住自己， 让自己安静地，窒息。 等到工作大公告成，在别人的欢呼中，他却倒下了，咯了一大口鲜血。积累的伤痛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了。 清明时节，不见雨纷纷，行人不断魂。他不敢去母亲坟前叩拜，脑中翻来覆去的尽是一段话：“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得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 彼苍者天，竟让他湿衣泪滂滂，神伤魂断。 鱼儿伤痕累累，游回当初养它的出生地。却伤心地看到，水草已逝。昔日慈爱的水草不在，永远不在了。 今日，纷飞的蒲公英翩然在他身后追赶，坟前，赫然有一丛淡黄色的野菊花。 哭已经没有泪水了。如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一切都没了意义。 隐藏在心里所有的悲苦，但愿母亲泉下有知，原谅自私不孝的儿子。 重重地拜了三拜。 坟墓背后的背后，是冰凉的夕阳。 冰凉的夕阳里，鱼儿跳上浅滩，静静地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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