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九儿·个人文集文章-九九之劫

　　
　　涛涛说，你又去十一那破地方啊？
　　我笑盈盈的转头，是啊，没什么事干，去看看。
　　真是犯贱，她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同时，也吐出了这四个字。
　　我仍是笑，关上门的时候，吩咐美丽的涛涛，别忘了扫地。
　　
　　我是通过涛涛认识十一的。涛涛是模特，他是画过她的人，他们从前是同事。但现在，他在音像店上班。
　　你为什么不继续画下去？
　　没有那种天分。
　　十一最大的优点就是坦白，坦白到让我无地自容，让我恨自己。
　　
　　却还是像傻瓜一样敲开了他的门。
　　窗明几净的屋子里飘荡着达明一派那首《石头记》。
　　听歌吧，他到了半杯白开水给我。
　　好。
　　然后，我握着玻璃杯望着他淡绿色的窗帘。而他把自己窝在沙发里，不再看我。
　　模糊的粤语唱腔不着痕迹地让他的表情柔软下来。我知道，他想起那个人了，他总是很容易就想起她的。
　　
　　他叫她九九。
　　他说，九九的头发总是乱乱的，就像你现在一样。于是，我越来越讨厌被自己一直称为凌乱美的这头碎发。却没有去剪掉它。只是，我买了许多帽子，许多不同的帽子，在平时遮住头发，不让它见光。
　　他说，九九喜欢听着歌发呆，就像你现在一样。于是，我陪着他听任何一首能听懂和不能听懂的歌时，都会不自觉的想尖叫。却更加安静的靠在垫子上，没有焦距的看着某处，想哭。
　　
　　……一心把思绪抛却似虚如真，深院内旧梦复浮沉……
　　我终于把这句听得真切，咬牙硬是把将掉下的泪逼了回去。
　　替我画张画吧。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点点头，进里屋拿画具去了。
　　我从来没有提出过要他替我作画的要求。因为，涛涛说过，十一从前画得最多的是九九。我怕他把我画成她，如鬼一般阴魂不散。
　　
　　可是，今天，我突然想看看十一笔下的我，或者是，笔下的她。
　　短短的炭笔在他手下似跳舞。我看着专注的十一，竟痴了。
　　这是张简单的素描：
　　阳光透过轻扬的窗帘洒在我的脸上，而我低垂着眼，在看一本没有名字的书。
　　那碎发，那眉眼，那身段，不错，都是我的。
　　我抬眼对着他扬起嘴角，想笑。眼泪却不听话，突然落在了纸上，藏都藏不住。
　　那不是我有的神情，他画的是她。
　　
　　怎么了？十一奇怪我的失控。
　　没事，我现在终于相信你说的话了。我红着眼对他笑嘻嘻的说。
　　我说什么了？他更奇怪了。
　　你画画真的没有什么天分。
　　我指着被泪打湿的画，故意装傻、装可爱。你看，我一直看着的是你，你画的却是我在看书，一点都不像。
　　原来为这个，傻丫头。他笑了起来，哄我：这是艺术加工啊。
　　
　　这一刻，我不愿意去想十一是在撒谎还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画的其实不是我，这一刻，我宁愿自己融化在十一温暖的言语里，相信他的笑容是为我而绽放的。这一刻，我听清的却是无头无尾的一句：
　　……真真假假，悉悲欢恩怨原是诈……
　　我把头靠在十一肩上，任他搂着我。
　　
　　蓦然间，涛涛在最初跟我说：
　　阿曜，不要和十一走太近。
　　阿曜，他忘不了从前那个人。
　　阿曜，她死了。
　　阿曜，她叫九九。
　　
　　画中那个我冷冷的笑。
　　十一的唇越来越近，我知道，我逃不过这一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