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落花风 2005-09-05 09:40 收藏:0 回复:5 点击:5151
这个夏季，空中有一把火。太阳毒辣辣地洒下来，直晒得人大汗淋漓。在我眼里，此时的阳光就是紫外线幅射的代名词，让我深恶痛绝。为了保护我招牌般的肌肤，在家时，一定得拉上窗帘，窗帘后还得有遮光布，出外时，我用上了一切防晒的工具，如防晒霜，防晒伞，防晒披风。凡是能遮挡紫外线的东西，都是我所爱的。 在热得令人窒息的夜色中好不容易入睡。一睡着，即进入了梦乡。 我还是十几年前那个刚大学毕业的，简单朴素的女孩。穿一双粉色绣花平跟鞋，登上了木甲板，船在水上摇摇晃晃。脚下的木板还是记忆中那样的稀稀拉拉。有的低洼的地方还有积水。我小心地越过肮脏的积水。很多的工人在船舱的两边劳作，他们的手拼命在动，但手底下却什么也没有。有的光着膀子，有的背心都已浸湿。我微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他们也笑笑地点点头，但面容模糊。 茫然地走到船的尽头，两边是厨房，对着走道，各有一个没有玻璃的空框，从我左边的框里突然的伸出一个头来，是办公室我对面的女人，面和心善，但却瘦得令人心疼。她用标准的四川话，叫了我一声。咧着嘴，白白的牙露在外面。加上灰暗的背景，让我吓了一跳。 一段路，从船头到船尾，加起来不过一二百米，我却如同身负千斤重担，如同爬千米高峰，总望不到头，于是泪潸潸，汗涔涔了。我不知道我的彼岸是哪里。等我终于用尽全身力气走出船舱，来到后甲板上，眼前豁然开朗，看到了蓝的天，白的云，一缕阳光，如同一支轻音乐曲，通透我的全身，使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畅快淋漓。我长吁一声，恍若从地狱到了天堂。站在甲板上，摊开双手，感觉上我就是个沐着金光的观世音，是这个世间幸福的主宰。船舱里的阴暗潮湿，我再没有回头望，我只是尽情的呼吸着阳光的温暖。我终于明白，原来舱外的阳光是我最终的目标。在那片温柔而不是毒辣的阳光里我醒来了。 醒来后我终于了解，我不拒绝阳光，尤其是温暖如春的阳光。 我的春日里的阳光，我的冬日里的暖阳，让我走出阴晦的秋日高阳啊。一切都是让我那么难忘，以至于梦里常萦绕。 刚大学毕业时，我分到了单位采金船作财会工作，采金船是我们一个大的项目，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用五百万购进，投入到沅江河采金，为矿山带来了无尽的风光。甚至镇矿之宝也是来源于这条船的功劳。平日我在办公室，有时因工作需要也要到船上了解情况。因此每个月我有三四次上船的机会。 三月的一天，上船，船舱里的阴暗，如同梦里所见。吃过午饭后，其他的人皆各自去忙，而我真正成了一个“咸”人。四下望望，看到船长弃在舱边的钓鱼杆，突然地心血来潮，想品尝另一种生活的滋味。船长是个五大三粗，四十岁的汉子，平日见到我们去，总是粗着嗓门打招呼，然后就和工人一起埋头劳作。只有吃饭时，他才和我们闲聊说着船上的事。这是一个无需防范的人。这时他走过来，嗡声嗡气地告诉我，钓鱼没鱼饵可不行，鱼儿不会像我想像的那么乖的。他笑了笑，但没有一丝嘲讽。于是，他又从厨房里用小碗装了一把饭，递给我。准备工作完了，我拿起鱼杆，端着水盆，走到后甲板上，当然也忘不了那碗特别的鱼饵。 阳光斜斜地打在身上。我悠闲地坐在小板凳上，鱼杆也闲闲地垂在水面上。我眯着眼，望着阳光洒遍的水面，水面都似乎披着鱼鳞般的衣裳。船是泊在水岸边的，船舷边有几丛水草，随着水的浮动，摇摇地动着，间或从水草里飞起一对翠鸟，如同被什么惊动了似的，吱的一声尖叫掠过水面，那样的情景总令我想起，有一次在步行街参观婚纱展，美丽的少女穿上洁白的婚纱，如同天仙，在领口裸露的地方，或纹上大朵的牡丹，或纹上展翅的蝴蝶，不带一丝性的诱惑，也不带俗世的气息，但却让行人忘返在那一片无言的景致上。 此时的水鸟，就是少女身上那红硕的牡丹，那展翅的蝶，完美地附着在柔滑的水面。阳光就那样优柔地爬到钓杆上，抚着这个午后优柔的时光。任何的凡尘杂念都在此时，被纯净而暖的阳光洗净了，走出这片阳光，就能还世界一个干净而真的人。 每次放下钓杆前，我都把一小粒饭粒，挂在钩子上，并用拇指和食指压一压，使之紧贴。然后就做个姜太公，随愿者上钩。钩子放下，看到红色的小浮标露在水面，阳光又爬在浮标上。剩下的就是我放心的等待。等待另一段幸福生活。 甲板上没有任何的遮阳处，我就这样一无遮拦地坐在阳光底下，周身只感到暖暖的，但不灼热。有时船随着水流晃一下，阳光也在我眼前晃出一颗颗金星，心也跟着摇曳晃荡，什么事也不用想，什么话也不用多说，只穿着薄薄的衣裳静静地坐着，不待情郎，只待时光悠悠过。 偶尔浮标动了一下，我便欣喜若狂，提起鱼钩，顺手一甩，把大把的阳光也甩出水面，随着阳光甩出来的，或是一条蹦蹦的小鱼，或什么也没有，浮标颤颤的，那一刹那，就是一种过瘾，而这种感觉，在其他地方是找不到，想必任何一个爱垂钓的人，爱的就是这一刹那的感觉吧。 不过在三月的水岸边不可能钓到大鱼，只有一小指长的小叼子鱼，也就是小鱼苗，从钩子上取下后，小心地放入水盆，于是阳光又跑到水盆里游泳了。这些小鱼苗就是我的另一片阳光。 待到阳光渐渐变得暗红，淡紫，我收起了钓竿，把盆里蹦着的十来条小鱼苗倒回河水里，看它们游向远方。因为我享受的不是成果，而是阳光里悠闲的乐趣。 阳光因三月而温柔，因悠闲的时光而美丽。那天的阳光，那天的优柔，我永远也没法忘记，时过经年，今天重新忆起，只觉恍然。 儿子是在一个秋天出生的，冬天刚好满百天，抱着娃娃在屋檐底下坐，阳光就如同一个母亲，轻轻地拍打着儿子的脸，儿子边把小手伸出来，似乎想接住屋檐下漏出的光，边咯咯地笑着。我把他层层的衣服脱光，在阳光下，赤裸着天真无邪的身子，轻轻放到水盆里，或许水盆让他忆起了什么，他使命地拍着水，眼波清泠泠地随着金色水波起落的地方打转。我也笑着，拖延着抱起儿子的时间，我知道，这样的时光，将会随着他的成长，越来越难得。 多年过去了，却再没有何时何地的阳光令我感动。也许是工作的繁忙，使我无睱去欣赏；也许是俗世的纷扰太多，阳光，无论何种温柔美丽，在我眼里、心上，都只是一种寻常的自然现象而已。往日的阳光，只出现在梦里和而今的回忆里了。 何时，我们能停下匆忙的脚步，放下心中的欲念，静静地仰着望天，让温暖的阳光沐浴全身？ 2005.8.16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