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经的贫穷曾让我那样的卑琐!而这卑琐似刀,它刻在我心灵上的疤,怎样也不肯愈合!
长歌当哭!
今天,当我把心灵的伤痕赤裸裸的展在面前,一件件的剖开时,我仍不能无动于衷,可是至少不再有伤害------不是因为物质上的不再贫穷,而是因为精神上的富有!
1988年9月,我成了一所师范学校的大学生-----因为,师范学校不用交学杂费,国家还有补给,所以我的生活一下子轻松了好多,似乎忘掉了那几乎是如影随形的贫穷。
那一天,我穿着那件从高二时就穿着的、却从没感觉到寒碜衣服------一件小翻领的黄绿色的女兵服,正静静地坐在我的位置上看书。忽然从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身边站了个人,我一抬头,“老师!”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很土气,不然老师怎么会说:“呦,怎么还出来个六十年代的女兵在这里!”老师说完这句话,后面还跟了一长串的爽朗的笑:“呵呵,呵呵呵——”他踱着步子,潇洒的,漫不经心的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仿佛,他的驻足,只是为了欣赏我的“六十年代的女兵服”-------不,是为了“研究”这个穿着“六十年代女兵服”的女孩子!
仿佛,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心在老师的话里裂成了碎片,我的泪在老师的笑声里溢满了眼眶,我的可怜的自尊在老师的脚步下碾成了齑粉!
我深深的低下我的头!我所有的快乐,所有的尊严,所有的梦想,都被这件“女兵服”裹挟而去……
贫穷使我自卑,自卑使我更敏感,敏感使我更容易受伤……三年以后,伤痕累累的我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毕业了!告别了那对别人也许是天堂,对我却是梦魇一般的日子,似乎我的面前云淡风轻,一片清明!
( 老师,我知道,其实你不是有意嘲讽我,只是你不知道,一个贫穷卑微的女孩,她的情感世界有多么脆弱!还有,老师,今天我想对你说,现在,我一点都不怪你了! )
1992年春天,我结婚了。爱人是个农民,家境十分普通。可是就在结婚后的第七天,公公就得了脑血栓,大笔大笔的医药费,很快就让我们外债累累。看看就要到夏季了,可我却没有钱去买换季的衣服,只好还穿着厚厚的春天的衣服上班。
那是一个很美好的早晨,阳光耀眼。走在学校的甬道上,正好遇到了我们那西装革履的校长。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同我师范学校的那位老师一样,对我的衣服发生了兴趣:“呦,到夏天了,你这衣服该换了!”我的脸腾地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对,只是勉强笑了一下,走下甬道,飞快的逃掉了。
天是有些热,可我身上的汗,绝不是因为天热才出来的!刚刚淹没的女兵服的记忆,霎那间涌上心头! 我的心又一次紧缩起来! 贫穷你为什么这样的折磨人!为什么总要追着我,不离不弃地随着我,替我招摇,替我惹人的眼睛!
风柔柔的吹着,本以为对贫穷的感觉已经麻木的我,又一次感觉到心灵深处的血,急速的上涌,就像是要决堤感觉!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身份,可贫穷的印记,仍是烙在我的身上,仿佛古时发配的犯人刺在脸上的金印!那么耀眼,那么赤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