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难
2009年6月26日酷热难捱,我们的目的地渐入山区。大约9点我们一行四人被专车送抵S村。村委会在一处山湾里,村长在沉寂的小两层下面等我们,村支书正从镇上骑摩托车赶来山里。上午的山脉肃穆中透着光亮似乎隔断一切凡音,小鸟啁啾意在相迎。
我们在村委会的圆桌会议室耐心等待,大约等了1个小时,到会人数共计10人。风尘仆仆赶来的支书叫各小组长再去催催,他们满头大汗的回来难为情的说:人们都上山干活了。
活动必须进行,主题改为对村组干部的培训,也即,培养我们的二传手,留下一支永久的宣传队。
关于政策、关于诚信、关于法律道德在这个小山坳里流淌,我们尽力使其甘泉般涤荡心田。
大约11点半,一名队长悄悄给支书汇报关于冰棺材的事儿。打断村长的话头问个究竟:一村民在山顶开挖了一处硅石矿。每日夫妻俩上山挖矿致富,尽管没有任何审批手续,村委会见其勤劳未予干涉。十分钟前矿塌,49岁的村民被塌在矿里,妻子在矿外幸免于难,呼救村民救人。
有些难以理解村领导们的平静淡然,似乎死一个人的重要性根本不能与政治任务相比。我打断村长发挥入情的工作总结,叫大家立即停止会议,去山上救人。村支书反应迅速,叫村长先安排我们吃点饭,自己骑着摩托车先去了现场。等我们下楼,几位老人在议论,大意是救不了的,8米的鸡窝矿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全凭采矿人心理测定安全与否。埋那么深,就是调来挖掘机也没用。我问他们,有人去现场了吗,他们说去了近20位村民。
我们给派出所和乡政府拨通了电话。他们来的很迅速。
如此,饥肠辘辘的我们以面条充饥,尔后向山顶进发。同行者给我找来一根木棒,意在爬山平衡和打草惊蛇。真庆幸早上出门前在鞋柜前犹豫再三放弃了高跟鞋,尽管如此,跳跃在上行的草丛和溪流巨石上,唯恐摔倒。我们商量着如何组织营救并且希望那个被矿石压着的男人能够活下来,哪怕缺胳膊少腿。据说,他靠着非法开采给孩子们买了摩托车接了媳妇,自己还建了楼房。
在我们迷失了上山的路途时,一位女哑巴很惊恐地追着我们比划死者的惨像。她先是在自己的鼻子上比划大量流血,然后用手在自己的后脖子上比划折断的意思,然后用手在自己的腰上比划折断的意思,然后抱着自己的小腿比划腿骨折断的意思,最后用一个很夸张的动作比划大石头砸在人头顶的动作。一位正在给孩子洗澡的妇女说:人已经掏出来,死了,拉回家了。她的孩子在洗澡盆里哇哇大哭。
我们顺着妇女手指的方向找到了死者家里。女人大概去租赁冰棺了,整个院落没有很响的哭声。刚才参会的村组干部都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应该是临时治丧委员会了。我问人呢?他们说:他去撬一块大矿石,矿群松动,一个巨石砸在头顶,埋得不深。当场毙命。我们用一床被子把他抬下山。这会儿尸体放在堂屋里。我坦诚的说我有点害怕,他们满脸霜煞,示意我最好不要看。想必太惨了。
同行者纷纷离开,我走最后。问亲属家里经济如何,回答还不错。房子在这湾湾里是最气派的。看来不必金钱表意。
没有去看这个为生活为财富为家庭奋斗到身骨断裂的死人。能听见一位老人很压抑微弱的哭声从屋里传出来,应该是死者的父亲。老人家要承受老年丧子的巨痛。
当我们驱车驶离美丽幽静的山林时,死者的儿子骑着豪华摩托相向而过。
同行者说:矿难本可以避免,如果他能够放下一日欲望来听听我们的讲座。矿难发生时,我正在讲矿工维权和矿难死亡赔偿金的计算方法。
思考:村委会有义务制止非法开采,不光为保护国家矿产,也为保护村民的生命。这里面没有可宽恕的善良和所谓的两难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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