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星星,星星必定是属于孩子的,还有就是天文学家的吧。
北方,仲夏夜,躺在麦草堆上,你看见的只有星星,那个亮啊,纯净的夜空里,三三两两,一个一个,象猫的眼睛,温柔、多情、宁静。而所谓银河,只是一把麦粒,随意扬洒在天上的庄稼地里。只是总感觉它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一群顽皮的孩子,总不愿安分地守在家里。
虽然,耳畔,是铺天盖地的蛙鸣,但你分明能听清它们,眨巴着眼睛,在和你商量着怎么做游戏的方法;或者和你说着它们家的猫猫狗狗的笑话;要不就是谁家的果树上的果子该能去偷着摘了;谁家的瓜地里,有几颗熟透了的甜瓜。
谁不说那是诗意的呢?后来读到:稻花声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紧接着便是: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可爱的诗人,简直就是我家隔壁读过私塾的老伯
今天,直到今天,夜迟回家,仰头,知道,屋顶的勺子形状的叫北斗,属大熊星座,是大熊的尾巴,虽然总也没能找全它的身体的其他部位,却知道,人无论迷路在哪,只要顺着北斗勺口,延伸勺沿相邻两颗七倍距离,一定能找到北极星,而它,总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带你找回家;而那个象琴样的,两边四颗是琴案,中间紧邻三颗,是弦枕,据说上面居住着牛郎和织女的,叫天琴座,却又说是属于猎户座的,说那三颗紧邻的,是猎户腰带上的扣眼。不管怎么讲,都是很迷人。因为,那是本总也读不完的童话。无处发泄的情感和想象,都装载在里面,给谁也不说。一直到后来长大,也还把它深情仰望。
小时候,大人们常说:三星上来了,意思是夜已深了,尽管你的眼睛还和它一样明亮,但必须得回家睡觉了。
而那个叫理查德克莱德曼的老外,用钢琴描画的星空,竟还和那时的记忆有些像呢...
五
火起了,在冰天雪地的北海道,那是个滑雪的好去处,也是全世界唯一能产出雪绉纱的地方,那纱是制作贴身内衣的最好面料,是衡量少女身价的资本。用耐心和温柔把一根根丝线织了,之后,每年,无论新的还是旧的,都要在这里,也只有在这里,在冰水里浸泡,经过好多遍的漂洗,在雪地上平铺,或支起木杆晾起,摆满了村子的每一块裸露的空地。全身心迎接朝阳还有晚霞,白雪雪白,雪绉纱五彩,壮观地犹如一幅天然的画,令人回肠荡气。
可是,村子里的剧院失火了,要命的是还烧死了一位作家心仪的一名少女,她的语气、眼神还有心地,像极了那贴身穿着,冬暖夏凉的雪绉纱...
在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火,妖冶得像个美丽的巫婆,借助可恶的冬季的寒风,映红了半个天空,吞噬撕咬着我还有那位作家的心灵。明知那是诗意的不可得。心,窒息一样地冰冷,即便那么大的火,也没把我和他的眼神烤热。
从此,记住了一个叫做川端康成的日本文学家。洁净,干瘦。并且知道了美,竟然也可以那样去表现。多年,一直喜欢着他的纤婉,忧郁着他的哀愁 ,也仰望着他的成就。
关于风,在风中失去的记忆还有哪些?
六
哦,那是哪里的一队人?
是谁把他们赶进了这样的风雨夜?
低沉呜咽的旋律里,他们,好多男人,有小孩,还有妇人。男人都穿着大衣,卷曲的头发,被雨水淋湿,散乱在脸颊,妇女披着披肩,围着头巾,怀里抱着,手里还分明牵着不大的孩子。
雨,瓢泼倾盆,从头顶浇下,衣服被狂风翻卷着,像要被掠夺了去。
天空这般黑暗,夹杂着电闪雷鸣,闪电处,乌云被狂风翻卷着,象被驱赶着的一群野兽,又好似受惊了的马群,急急从天空掠过,迁徙,还是服从着上帝的旨意奔赴哪里。
草木,在黑暗里疯了一样哭泣。被风雨撕扯住,象醉汉在摁住暴打他长发的妻子。伏倒,又爬起,却始终逃不出暴怒了的风雨的魔爪。
可怜的人们,表情迟钝,麻木,举步维艰,却不敢停顿,为照顾妇人和孩子而缓缓前行。
哗...又一声闪电,队伍里有人跌倒,传来孩子的哭声。大人们愤怒了,冰冷的表情,让魔鬼不敢靠近。
他们,从哪里来,又去向哪里?那是在西伯利亚的旷野,还是俄罗斯的牧场?是谁在欺压着这群可怜的人们?
终点在哪里?暴风雨何时会停?晨曦何时会出现在东方的天际?
心中为何如此压抑?象喝透了酒,肠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眼泪却憋不住的肆意流出。
嗯,是的,记忆里,有个音乐家叫柴可夫斯基。他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黑暗和苦难,什么又叫做悲悯和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