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一树繁花,浅紫的花串风铃一般,挑在每一根枝梢上,沉甸甸的,使整条光秃秃的枝条弯曲下垂,在风中柔韧有致地弹跳,花朵映着蓝天,像水中的倒影,寂寂的午后,又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我站定在这棵树下,看花朵迅疾地下落,如折翅的鸟,摔在水泥地上,发出瓷器爆裂的声音,仿佛哥窑的冰裂纹在那一声声爆裂中形成匪夷所思的线条-----
这是我屋后一棵泡桐的落花,我终于明白了,昨晚惊起我的梦的,就是这样的声响:若有若无,如临风击筑、如檀板轻叩、风敲着窗户,我闭目细听,如一场午夜的音乐会,是因为墙内一双偷听的耳朵吗?她竟如琴弦断裂般脆而果断,裂帛般穿越横扫的风和午夜的寂静, 站在这棵花冠依然如云的树下,我终于明白,这是梧桐落花的生命绝唱。
干燥发白的水泥地上,满是梧桐的落花,像一张立体的织花地毯。我清楚地看到了这花的样子:花型呈喇叭状,浅紫粉白轻轻晕染,花瓣饱孕着汁液,厚重丰盈,而如此饱满的生命在辞别枝头时竟如此决绝、义无反顾,我想,这让人震颤的声音是生命陨落无奈的叹息还是无畏的歌唱?
数天过后,梧桐长出了新叶,娇嫩如婴儿的呼吸,他们在风中迅速地长大,展映旭日,斜倚暮云,竟有了一棵参天大树的风采和气度,一棵开花的树,美丽了春天,而终于让位给浓重的绿色,一种更饱满更旺盛的生命色彩,原来,花的陨落是为了给明天的辉煌铺路、张本,无畏的勇气成就了一棵伟岸的树。
我为这落花的声音喝彩,让这惊心动魄的声音敲醒我们灵魂深处的无私和大爱,世界因此而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