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车遇赶集,堵住了。
下来走走,偶遇一眼神,似乎熟悉极了。
不认识他,他自然也不认识我。
眼是混浊的,缺了光彩,如翻转的鱼肚。眼囊也垂下,像松弛的棉。还有眼眶,就如微缩的沟壑。
似曾相识。
记得离开大山的时候。那一天晚上,众乡亲都来送行。烟味、汗味,还有许多说不出的味,都拴住了笑声,摇醒了月亮。酒酣耳热,说不尽的恭维话。这一切我都没有记住,倒是那在角落里不停地吞云吐雾的大叔,眯着混浊的眼,但充满希冀,见它第一次有了光泽。
于是我记住了这眼神。尽管我如今仍碌碌无为。
后来又一次到深山,所谓的访贫问苦。那山里的茅屋,菜色的一家人,我都说不出他们的贫苦的窘样。不敢坐下,不敢喝水,甚至不能多停留。只记得那老妇人骷髅似的眼,比鱼肚还要鱼肚,里面有泪水,更多的还是渴求。眨巴着一种怎么也等不来的悲凉。
我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贫困是普遍的。在我的印象和经历中。
有中年的迷惘,青年的欲望,少年的无知,还有儿童的天真。在这众多的眼神中,更多的是迷惑、混浊,特别是那一双双欲哭无泪的老眼。
我的眼神不好,那是不爱护的缘故。他们的眼神不好,是焦虑、酸楚、痛苦,是在数着天日,在昏暗的灯下熬出来的。
所以,以后我不敢多看这样的眼神。心里会难受的。
也许是我太熟悉了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