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6月16日 天气 晴
“哎,山夫,”她甩了一下瀑布般的五号头,忽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露出了一双秀气的大眼;但却显得聪慧、机敏得有点儿精于世故。“把你写的小说借我看看呗!”
在她侧头说话的一霎那,她的手同时在我的桌子上迅速地敲了一下。这动作和那说话的语气完全拒绝我的推辞。
“你怎么知道我写了?”我问,我正奇怪她的推测。因为,我最近写的这篇小说完全是在晚上,而且,是在高老师的办公室里完成的。
“因为,我看你总忙着写东西。”她随便地解释一句。
当然,她的解释是不符合实际的。但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当然可以。”我向后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如果在不影响你学习的情况下。”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她那整齐的连衣裙将她那优美的身体曲线呈现得异常清晰。她平时走路时身体的颤动很富有弹性。而且,两只手的手指像弹琴似的在大腿上跳动。与人说话时,也经常眯起眼睛笑。当然,这些妩媚的动作就掩盖了她的老练与精明。
“有什么感想?”待她看完之后,我问。
“没什么感想……在写法上还不错;但我认为你太天真了。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其实,人是很复杂的,特别是女人。总比男人……”
“考虑得很周到。”立梅多余的插嘴道。
梅陇看了她一眼,既不表示赞同,又不表示反对。随后又继续说:
“假如我和你同时写这篇小说,我肯定比你写的复杂。”
“是么?”
“是的,”她不容置疑地回答,“可以说,我经历的事情比你多。其实,每个人都非常复杂的,特别是你写的这个女生。”
“不对!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复杂,特别是这个女生。”我反驳她的精于世故的看法。
“那她说得多狠呐!”她还有些怀疑,停顿了一下,且笑着眯起了眼睛。继续说,“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所以,我也不知道……凡是每个作者写出的东西都掺杂了一定的自我感情。所以,我也不再写了;或者写了也不会叫别人看的。”
“那你还是太保守了。”我笑了起来,“掺杂了自我感情,我承认。但只有用真情实感写出的东西才能感人。比如,守慧写的诗就比较大胆的袒露胸怀,也确实挺感人!”
我看了她一眼。她慢慢地闪了一下睫毛,嘴角漾起一个不经意觉察的轻蔑的微笑。她转头和光辉说话的时候,偷偷地塞到我手里一张折叠了的纸条。我打开来,上面写着两行字:
你们怎样看她的诗我不管,但我希望你们能清醒她的诗是——写自己。
她又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目光并没有看我,而将纸条迅速抽回,撕成碎条。
嫉妒
1987年6月17日 天气 晴
“我经历过的你也许都没见过,”她轻蔑似的说,“你多观察吧,生活中的人是非常复杂的!”
“我从来没忘记观察,”我提醒她说,“只不过人并不都像你所说的那么复杂!”
“如果按你那么想,”她又甩了一下头“你就是写十年也不会成功的。”
“是吗?”我也开始轻蔑地笑起来。“复杂不复杂,这只是人的认识问题。一个复杂的人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而一个单纯的人总是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但这对于人来说,还是单纯点儿好。”
梅陇这时候将侧着的脸转过来,闪着眼睛。我的话不可能对她无动于衷。她的脸竭力地保持着平静。
“我并不复杂,”她郑重地辩驳道,“我就是太单纯了。你所写的我也经历过,而且,我们班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用眼角瞭了一下那一对儿来往密切的少男少女。我注意到她的脸色,眼睛有点淡漠,嘴角轻蔑地向上一瞥。但整个表情都不无一丝苦意。
“我明天跟你谈谈他们的事。”她轻快地又甩一下头,忽闪着大眼睛;笑了起来。同时,用极快的速度向那一对转了一下脸。
我记起前些天,她曾和那个少男来往比较亲密。不是和他在一起写毛笔字,就是约他打羽毛球。而后来,那少男和那少女的亲密超过了和她时,她再也不和那少男来往。而且,他们在一起时,她曾愤恨地狠劲儿用书拍打着课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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