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现在的位置 | 胡杨林日记 [登录] [注册
 
护校的更夫

写作者:山夫     日记本: 青春的印记

日期:2010年10月24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372

  在我从教二十年的工作中,确也接触过六、七位护校的更夫。在这充满着神圣而又庄严地传播着文化的校园里,却大多浓缩了这些更夫们比较辛酸的人生经历和风尘苦旅。在不同的时间段里,他们所走出的人生轨迹也是不同的。但大体到乡间校园里打工而成为更夫的人,多半也是由于生活所迫,甚至失去了更多的劳动能力而被劳动力市场所淘汰的人吧!
  在前些年,我们教师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是这些并无什么保障的更夫的生活呢!就在10年前,我曾写过一篇小说《大茶杯与小茶杯》。那里面所反映的实际问题便是我们每年都会被无情地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状况。那个时期,我们乡间教师的地位低得很。每每也总会遭到世人的挤兑和揶揄!就连找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对象,也会受到条件的限制,择偶的标准往往也会大打折扣。当然,此种现象多会发生在男人身上。
  如此一叙,我便会想起我刚上班时所遇到的第一个护校的更夫。我那时工作在家乡的胡米村中学,那里的条件极其简陋。低矮的平房,一副破篮球架和一副雇了一个乡间的木匠用杨木打制而成的乒乓球桌。仅于此,却也常常引得我们纵情欢笑和汗流浃背了。由于距家较远,所以,每到天寒地冻的冬天里,我便会经常在学校住宿。这样,我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我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一位护校的更夫。他的名字叫“二锁子”,至于他姓甚名谁,我早已忘却了;——我想,我应该是问过他的。
  矮矮的个子,红红的脸膛,冬日里总是一件黄棉袄;他没有文化。先前曾在外面打工,由于憨厚,却被老板骗了。结果连工钱都没领回来。30几岁的人了,也没有混上个媳妇。大家有时也问他,他只是嘿嘿地傻笑。待再追问时,他便说:“咱可没那能耐呦!”
  学校条件差得最初连个电饭锅都没有,二锁子只得用饭盒在铁炉子上蒸饭。后来,我也学会了这种蒸饭的方法,在即将快熟之时,在饭盒下面垫上一块砖。这样蒸出来的饭才不会糊。如果放上土豆丝、豆油、葱花、精盐和花椒面,饭菜一勺烩;刚打开盒盖时,那香味便扑鼻啊!其实,这样的饭菜偶尔吃一次还真香,也很新鲜。然而,二锁子却要总是这样的过了;他还经常在饭里蒸上辣椒,因为他也没有别的菜了。后来,他竟因吃辣椒过多而上厕所都不方便了。
  有时的晚间无事时,躺在热炕头上,望着窗外的明月,我也会问他关于女人的问题。我想,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在外面打了这么多年工,不可能没遇到过女人。然而,他又总是嘿嘿地傻笑。漫漫长夜里,我和二锁子有时也会扯开了喉咙狂嚎。在这孤寂的偏僻的山村,两个男人粗犷而又尽情的歌声或笑声,是不会有任何的掌声和鲜花的。我有时会给二锁子唱起我自己改编给他的歌“问我的家来家也有,我家就住在这胡米沟;四妹子爱上那二锁子,哎呀让我咋个说出口……”月光下的二锁子便会露出憨憨地傻笑。
  93年末,婚后一个多月的我便调到了现在这所学校。三年多胡米村的教师生活,给我的人生增添了许多宝贵的财富。我培养出了一批农家子弟的大学生,也结识了一些勤劳、善良、淳朴的农民。后来,这所学校便解体了。二锁子曾到过他表哥家放牛,之后便又去打工,大概是下矿了吧?总之,略有的音讯中并不是很佳。如今,他也50多岁了,究竟在哪里,也不得而知了。
  我调至的这所学校是比我原先的村中学高一级的乡中学,但距我家很近,总不至于要奔波近10公里的翻山越岭的路程。起初上班时,我还很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由10公里变成了100米啊!有几次,我经常要绕了大圈走路才觉得心里坦然。
  我们这里最开始的打更老头姓赵,60岁左右的瘦老头。他可是有儿有女且有老伴儿的,只是因为他太倔,才自己出来到学校打更的。他干的时间很短,大概也就一年多吧。早年的他,曾做过并不入流的村兽医。所以,他的一生还算享福;即便到学校做更夫,也是来享福了。因为总有老伴儿或儿女们为他拿来好吃的饭菜。但他嘴很硬,说话也多半是歪理。所以,家里人并不太喜欢他,但却也没办法。
  每到值宿的晚间,大家也便会和他闲聊。久而熟了之后,他便借了点酒劲儿口若悬河了。“我们老赵家可是了不起的,百家姓里排第一位。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早先的皇帝姓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皇帝叫‘诏曰’!”后来,大家都笑他:“对,皇帝叫诏曰,哈哈哈!”他也竟觉出自己的失误来,却又似乎总想辩解。
  其实,大家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偶尔的夜间听他讲那些似乎应该是他本人的风流韵事。生产队里,男人们都外出修河或道的期间(其实,那时有个名叫出民工),他便会为只有妇女在家的猪看病。没有钱的,他或许也得了一些男女之欢。“具体怎么样么?”“其实也没怎么样!”之后,便很有经验地总结出一套嗑来:“×是一样的×,模样分高低,胖瘦有分析!”
  后来,废纸价格昂贵的那几年,他竟到厕所里捡纸回到值宿室来整理。或是因为此,或是因为家里主动请他。这个赵姓的更夫在我校的工作也就成了历史,但往往又成为被人津津乐道的历史!
  后来,后勤主任王总又为我校找来了一位他的远房亲戚,姓李。那时,他也就30几岁。但因为手有一些毛病,干不了重体力活,便如愿到我校来做护校的更夫了。他也没有成过家;信教,很虔诚!初来的几天里,他还能够做到有所顾忌。但后来,却要每晚都会在炕上跪拜诵经了。有几次,他竟忏悔到泪流满面的程度。
  或许是因为他品性善良,或许因为他是虔诚的信教徒吧?他待人很诚恳。有一年刚入冬,我们一位同事的妻子在外地学习期间,忽然到了临产期,便给学校打电话。那时已是夜里12点多钟了,老李便不顾一切地跑到这位同事家去告急。漆黑的夜里,他摔了满身的泥!
  但因为我们这里是学校,实在适合不了他信教的那种虔诚的方式或举止。大家都纷纷反映他夜间忏悔时如何地令人难以忍受,甚至有些叫人毛骨悚然。更为严重的是,他有几次竟一大早跪在操场里的供领操员站的台子上!校长责令王总与他谈了几次话,这算是官方正式的警告了。效果应该不错吧。之所以没有彻底将他打发回家,一是碍着王总的面子,二是因为他也确实无家可归。
  但学校终将他打发回家的原因是,有一次,他竟将买来的鲤鱼放在了师生们共同饮水的水缸里。
  之后的几年间,我也曾见过他——在他妹妹开的烧烤店里打工。我和凯弟特意到那个店里去看他,请他喝酒。他那激动的眼神和尴尬的笑容里透出来的,分明是寄人篱下的艰难!
  要说在我校做护校更夫最长的,还是现在也即将离开的老于头了。他叫于文有,60来岁,没有文化,即便自己的名字也不识得。
  他是一个老光棍,早些年间或许也有过几个相好的女人;但其实也只是不花钱办不了事的那种爱情。虽然,学校为了关照他而不断地为他增加着工资,但他似乎并没攒下什么钱。他在我校做了大概有10年的更夫了,说起来总算比寄人篱下地看他弟妹的脸色要好些。然而,最近的这些天,他的异常反应终于让大家明白:老于头得了失忆症!主任问他烧水了么?他的回答很肯定。然而电水壶里却连一点水也没有。校长告诉他要烧锅炉,接连几天,他都给忘记了……如此等等。
  看来,他护校更夫的职业也就此搁浅了!学校带他去看病时,联系了他的弟弟;且告诉说不用他们花钱。然而,他的弟弟并没有露面。校方问他是回他的弟弟家,还是去敬老院?他坚持要回他的弟弟家。
  后来,同事们低沉着声音说:“老于头在收拾行李呢!”
  以上,便是我工作以来接触到的护校的更夫。我想,伴随着老于头的离开,校园里这样身份的人从今或许该不会再存在了吧?这是特殊的历史时期里特定的几个历史人物。然而,却活生生、鲜亮亮地在我们的生活中艰难地走过呢!
  现在,农村的政策也好了。既可以拿直补钱,又可以领取养老金。我的这些护校的更夫们,如果日后再相见,我应该能看到你们面露的笑容了吧?
  

完成时间:2010.10.24 17:45:43

  公开状态:完 全 公 开 | 12 条留言 | 查看留言   

 

留言


留言主题: 留言在日记留言到信箱
留言内容:
      

Copyright 2002-2007 版权所有
胡杨林© All rights reserved.
服务支持拓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