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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有棵老树,年年花开早,粉白水白的花朵兀自芳华清莹典雅,整棵树就像菜市上走过荷花一样的女子般清丽。但是,从发现这棵树开始便认为是梅花年年报春早,开在乍暖还寒时。今日树下有两位老人赏花,无意途径,听到:杏花。内心一顿,是啊,地震时躲命的帐篷搭在这棵树下,每天早起坐在绿朵层叠的树下吃早点,那时候小鸟们不知飞去了哪里,人们在惶恐中也很少喧哗,院里静静的。那样的清晨,一边喝牛奶一边观察三三两两散落在草丛里的杏蛋子就是最有诗意的事情了,那些夜里掉下来的青涩饱满的家伙给人很安全很殷实的感觉。艾扣那时候正值年少,偶尔淘气地把玩那些果子。也许是酸的缘故,果子被她咬出些许牙印,那些绿蛋子就显得更有生命力了。
真是没了逻辑,这么久了一直按照自己想要的花拿杏花当梅花,这是多么错误的事情。
阳光下,站在高处再次认真赏花,枯树丛中的杏花开到四成的样子,不到烂漫,绝无荼蘼。因为在它的树冠下住过,曾仔细查看过落花,一层层的花瓣未曾开败就被6月初的夜风吹落,很快干黄,灿烂的花朵根本就等不到自行凋谢。现在回想,2008年春天,美丽的杏树像天使一样陪伴我度过整个地震期间的内心荒凉。眼下2月天,偶尔有黄嘴的巴哥鸟在枝头张望,似乎在梦想去年的熟杏。
越发喜欢这棵树了,喜欢它的花开花落、闲淡安然、不惊不喜,那么自信被冠错花名总有识相的一天,就像人们很难互致内心,甚至彼此误解伤害,等待一个人的开悟比急于说个明白更诚善。杏花不像梅花开在高处,所以不惑,开在院落旁装点篱笆逗惹顽童,根本不在乎名号。在大自然的循环系统中,该怎么开就怎么开,该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宠辱不惊,无执无争。
人有人格,花也是有花格的吧!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花就不会有未来,万物也无法延续生命,就像人类如果没了女子一样糟糕。所以,花是雌性的,偏偏最为女人喜爱。
一个女人如果不喜欢花十有八九处于颓废,或许也不能很好地懂自己。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很喜欢的花,也许会有不宜洞察的孤独。不同的是,大地上的花开在眼前,自己的花开在心里。
小时候很喜欢荷花,似乎上一世储存在大脑芯片上的符号一样清晰。记得,念书的时候,每当听课无趣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各式各样本子背面画姿态各异的荷花荷叶。学到“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时候,内心对荷的欢喜刹那间变成了惊喜。而《荷塘月色》给那个诗情画意的青春期留下了一副永不褪色的月荷图。宋词中关于荷的描写有很多,尤其喜欢“红藕香残玉簟秋”。一直纳闷,书写生命悲情应该是豪放派的事,为什么只有婉约派看见了荷的另一种美?而《诗经》中的荷花索性成了爱情的陪衬,情窦初开的解语者。
爱荷、寻荷、占有荷、忘记荷、内心里藏一颗莲子亦或栽种一片无边际的荷塘。这大概是爱荷人的心路了。所以,如此的苛责和无执,至今也未遇到心里想要的那副荷图,墙壁一直空劳牵挂着。
记忆里真正见到荷花已经是少年时期到亲戚家做客的事情了,记得三伏天的中午偷偷溜出去和小朋友到田间寻荷花。。。。。我们折不到花苞,只能折了池塘边上一朵快要开败的荷花和几片荷叶带回家。。。。。。折了荷花,藕会烂掉。内心里苛责到现在。。。。。。那年夏天整个假期的目标就锁定在荷花上,而去那个亲戚家的目的也在于此了。
近几年浏览佛学,心里沉睡的荷花徐徐醒来,原来佛学所描述的极乐世界是一个莲花盛开的处所,只有贤德至善者的灵魂才可以安居在一朵荷花里。那该是一个多么芬芳清幽的氛围啊。有时打愣,意志散去,想必前世去过那仙境,但未能修成正果,所以,牢牢地圄在荷里,无论轮回到六界的哪一层,终是荷的小儿女。
今年或许很多年,会去关注日本文化。在中国,荷花是圣洁的象征,代表君子贤德。而在日本,荷花是衰败的象征,代表死亡。
多年以前,国内一家砚台公司出口给日本时用精美的荷花图包装上乘的砚台,结果被全部退回。现在想来,也许那个公司并非不懂日本文化,爱国式的嘲讽也是有可能的。同样是佛教国度,对极乐世界的象征理解完全不同。中国的佛弟子认为能够去极乐世界免脱轮回,安坐莲台是最圆满的修行,最大的欢喜。而在日本的佛弟子心里,莲却成了悲伤!可是,日本分明是一个把死亡美学化的民族,为何又偏偏怕了圣洁的荷花?
如此的美与怕,说明荷肯定是有花格的。如果说梅兰竹菊是四君子的话,荷花是君子中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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