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和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吃饭,他看上去一直郁郁寡欢,嘴角强挤笑意。后来得知,他工作的很不顺心,一个公司的年轻人因为有后台的关系,后来居上,本在他手下现在却成了他的上司,朋友叹道:什么都不灵光,就因为后台硬,买了好车,天天和漂亮妹一起吃海鲜,一身的名牌,钥匙包都是LV的。言语间弹出的羡慕嫉妒恨让我当时别无他选,只能频频安慰他,说些慢慢会好的之类的废话。其实我想对他说的是,你没有名牌,钥匙只能挂到屁股后边,也没长一副天天都能装海鲜的下水,可是为什么又非得让自己成为一个只会追求这些的两足动物呢。先去仰慕这些,再用大好年华,拼了性命去奋力追求。不成为这样的人,在我看来才是重要的。
很多时候,想干什么,成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会成为什么。
昨天下午,日本发生大地震,8.9级。这个级数坦白讲我没有概念,但愚钝如我,也都明白,这是一个很大的天灾,会有很多人受难,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两年中国人对地震应该不陌生,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我们有一个酒吧,好多朋友发善心,捐了些药品,我笨手笨脚,身无所长,但好在没工作,没羁绊,就只能当个脚夫,帮大家把这点心意带到了灾区。自己做不了什么善行,但可以帮大家尽尽善心。我们去的地方在青川,叫沙洲镇。尽管去之前有了很大的准备,但去了以后还是有点手足无措,青山绿水一地烂砖碎瓦,很不和谐顺眼,但这就是天灾,它不给你丝毫准备,瞬间就赤裸裸的,没有一丝美感的击败了你。刚去当晚,余震频频。我们从帐篷里一会就得跑出来一次,加上天降细雨,实在有点苦不堪言。天亮后,众人一起交流,说起夜里的余震,老乡笑言,余震多了,已有了经验,如果晃的你左右摇摆就大可不必惊慌,如果晃的你上下乱蹦,就赶紧寻机逃命,老乡一边哈哈笑,一边做出准备跳水的姿势。
可是入夜后,稍有动静还是一窜而出,站在路上久久不能回神,听着风声呜咽,望着月洒凄光。这时候自己才知道,有种本能叫恐惧,它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当大地抽搐的像坐在船上,当房屋撕开的声音跟炉子里的柴禾一样时,感知到这些的人会马上本能的求生,狼狈却无可奈何。在灾区短短的几天,就是在这种恐惧中度过,在大自然面前的人,如蝼蚁,如稻草,莫说人定胜天,有些时候,平视都是没有资格的。
过往有岁,但当时目睹之惨状依然历历在目,难以释怀。所以,听闻日本发生大地震时,赶紧焚香祷告,祈愿众生平安。
吃过饭,翻了几页书,可是心散不定,跑去上网,想看看这次地震是怎么回事,伤损是否严重,对周边的影响有多大。可不看则已,一看吓人,论坛里,新闻回复里已经留言很多,有一部分同胞尚能感同身受,祈愿祝福。但更多的则是欢欣雀跃,大肆庆祝。看这些字句,想做到勉可入眼都得定力深厚。
弹冠相庆者之所以庆祝,原因无非一个,日本曾经侵略我国,烧杀掳掠八年之久,犯下弥天大罪,天人共愤,今时今日。好不容易有此一报,此时不笑,更待何时。没错,若回望当年,日本之罪可谓罄竹难书,但半个世纪过去,沧海已是桑田,彼时的青壮今日恐怕在世者都已经不多,现在的日本人绝大多数都是战后出生。我们铭记罪恶当然应该,但仇恨一个族类到了同是人类的他们受到如此大的灾难还要鼓掌叫好,恐怕心理扭曲的把心电图拿出来复印一下都能当迷宫卖。其实很多人嘴上对日恶语相向,把自己观想成岳武穆的化身,但以我之见,这些人大多只是被长期的仇恨教育灌顶,他们的慷慨激昂只是一种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生理反应,和膀胱盛满就要脱裤子一样。已然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
我们当然应该记住九一八,应该记住南京大屠杀,应该记住我们的国土曾经因为日本这个莞尔岛国的入侵而无一寸青砖不饮弹,无一块黄土不染血。但铭记的目的不是“铭记”,而是“忘记”,通过人类共同的铭记防止,杜绝这种惨剧的再次发生,让我们的后代逐渐“忘记”战争这种人类最愚蠢的集体行为。更不是让仇恨像孤魂野鬼一样缠绕自己,那些高喊日本沉了才好的人,其实沉了的是自己的,众生都有的善心。同时更也应该记住的是,汶川地震时日本救援队面对中国人遗体时两行排开的静默垂泪,颔首致哀。应该记住玉树地震时,舟曲泥石流时遍布日本街头的募捐箱,这些才是人类最美好的价值观,是应该拥抱的彼岸,是人之所谓之人的羽翼。
“他们”曾经作恶滔天,但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半个世纪前的“他们”,如果你面前的同类正在哀嚎声声,扬手求救,你同类的家园支离破碎,生灵涂炭。而你却因为半个世纪前“他们”的所作所为,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觉得这才是扬眉吐气日,弹冠相庆时。你就已经成了“他们”。
重要的不是记住“他们”,重要的,是别成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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