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随想
戈壁上最美的不是荒凉的戈壁,而是那长在石缝里的丛丛白刺,夏天会开极碎小的花,其余时节,榛榛硬骨,向太阳示威,让风沙乏力。如果有天,你采撷几支,插入一陶罐,小口大肚稍矮那种,但绝不可以是玻璃陶瓷的花瓶,置于墙角,定不亚于梅花的暗香浮动,那份凄厉,总会刺痛你我风花雪月唐诗宋词的神经。
喜欢山水,自然的,哪怕画里的也好,留恋的却只是那涧边幽兰,山谷百合。所谓勾栏草榭的原味?巨幅山水,除过赞服画家的气魄和眼界外,只是觉得两眼无所适从。倒是那幽幽的几株小草,却让人心醉,所谓“独怜幽草涧边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也曾爬过几座名山,访过几处丽水,可惜,除过虚汗淋漓,两腿酸软,有无限风光在险远的慨叹外,只有泰山顶上那“果然”二字令我惴惴莞尔。高山太高,巨树太大,总会让人觉得自残的渺小?眼界有限,格局不大,胸中难埋百万兵,没有雪拥蓝关马不前,也没有无边落木萧萧下。只是一味沉湎独钓寒江,人闲桂花,清泉石上,明月松间的意境。
长河落日自不待说,那是会思接千载灵魂出窍的,意念中总也挥不去烟雾缭绕的迷蒙,此时,会意的,是一树灿然灼目的桃花,还有桃花树下那一叶兰舟,许是李白笔下王伦送我之情印象太深,还是烟波洞庭,风云际会,人杰地灵,留下绝唱声声,因为贾谊、王桀、崔颢、杜甫、范仲淹、苏轼、谢氏兄弟乃至唐寅们个个羽扇纶巾,风流倜傥,至今鲜活地如水里徜徉嬉戏的鱼儿。我只有看着他们睁着羡艳的眼神。看他们斛光交错,谈诗闳文,好想为他们斟酒做个酒童。于是我等,我徘徊,在岳阳楼上痴痴走神,好想再听到他们星垂江底,水波不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如广陵散,似江河水般的吟咏......感觉生在此时,不啻是个错误。那兰舟催发泪沾衣襟的杨柳岸,伴着渭城细雨的三叠阳关竟是我的魂牵梦萦。觅渡,觅渡,渡向哪里?
想到这儿,在这个孤灯只影的时刻,突然明白,哦,古人是爱热闹的,你看,华夏浩浩,风光无限,不说历史沧桑,诗文里留下的除了西湖洞庭,终结般的美文,没写到的竟还那么多,楼兰昆仑,漓江九寨,青海番藏,才子不到,佳人难觅。记得和好友有年春节去云南,洱海苍山,看见那一汪碧水,脉脉青山,慨叹,这儿应该出音乐家啊,为何没有?而十七公里的虎跳峡风景线竟是老外发现!
独坐张望,有山有水,海在哪儿?那一望无际,那辽阔无边。思接千载,神驰八极。海在记忆里,只在海明威的老头那儿,在贝多芬和德彪西的交响里。凄怆!对海与其说是向往,不如说会恐怖,那一架白森森的鲸骨,还有泰坦尼克号的惨绝,抵消了所有蓬莱仙山的虚幻。除过郑和,想想还应算上邓世昌,中国人实在怕海。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内敛。有人说,人类来自海洋,想那一定是无稽之谈,胡猜瞎想。任谁也不会把那儿当做故乡。无数的青春向往都和海有关,想到海边看海,但是,见到海,你只会像泄气的皮球,颓然顿地。海在那儿,你下去试试,如果不怕被淹死。也只好逐几朵浪花,拍张相片,脚下一定得是沙滩。权当个念想。
人生有人说如戏,我说不如说是战场,在那儿,你尽管可以舞文弄墨,也可以舞刀弄枪,毕竟,功名要紧,还有生计无奈。只是别忘了,你却决不可以僻居世外桃源,那样,你什么也看不见,别人会说你把北找不见,会说,你是干啥的都不明白!山水虽好,却只供闲暇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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