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他去幼儿园接小孩。
一个小时未见父子俩回来,也不知小孩接过没有,亦无电话告知去向。
她在家等着,天色愈暗,她愈加心神不宁。但可以肯定小孩是接过了,不然幼儿园老师会打电话给她的。
打他手机。手机里传来嘟嘟声,然后是一个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不对呀,刚才就是打他手机让他去幼儿园接孩子的呢。似乎忘带手机的可能性不大呀。
隔两分钟再打,仍是近一分钟的嘟嘟声,其后是机械的女声。
等得有些焦躁。
还是边做些家务琐事边等吧。
先擦擦桌椅。
大约过了五分钟。
再拨打他电话。如前。
再拖一拖地板。
大约五分钟又过去了。
再拨打电话。仍如前。
他骑车总是那么快,常常在车流中如穿梭的鱼,一扭一扭就能蹿到别人前面去了。夸他车技高超吧,却又总是让人隐隐觉得不安全。
想到这点,她简直没法再呆在家里安等了。
心神不定地下楼,在小区大门前的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独不见这父子俩踪影。
也许他们从小区另一边的门回家了呢。
再折回家看看。
家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怎么了,这是?!
心犹不甘,再拨电话。复如前。再拨,再拨,一如既往。
心里有些慌乱起来。
定下心,等等吧。她对自己说。
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看看感兴趣的文章或新闻。她设法让自己定下心来。
眼是看着电脑屏幕,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接收着来自楼下的声音。
那喇叭声像是他的车喇叭声。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了,却没有自家门锁被开时脆脆的声音。
有车库门被关上的声音,但自家车库门关上时声音响而沉,很独特的。这个声音不像。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但随即听到楼下门被打开的声音。
天完全黑下来了。
这毫无音信的等待真是煎熬,几欲崩溃!
……
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沉沉的,重重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还听到小儿边走边得意地说着什么。终于可以确定是他们父子回来了,欣慰之余,却有一股怨气从心头冒出。她已等得心焦。
她没有像通常书上描写的那样如释重负赶紧开门笑迎出去。而是仍呆呆地坐在电脑前。
家里暗暗的,房间里暗暗的。只电脑屏亮亮的,映着她幽怨的脸。
终于听到自家的防盗门打开时锁芯转动的脆脆的声音。
小儿一下子跑到妈妈面前,未卜先知的口气得意地说:我就知道妈妈一定在家里!
家中也才显得活泛起来。
你手机呢?她压着火气低沉地问。
他摸摸口袋,没好气说:可能丢单位了,也可能在路上掉了,这口袋浅。
他倒不耐烦!她想。
知道打你多少遍手机?!她恼火了,质问。
刚不是说了,手机没在口袋!他理由足足,掷地有声。
你倒这么大声!你倒有理!知道人家有多担心你!她心头泛起委屈,声音提高八度。
谁先大声了?不是你先吵起来的?他丝毫不理会她的委屈,径直也对她大声嚷起来。
他怎么能一点不顾及我的感受,不懂得我为他们的担忧,不懂得我等待的焦灼!就跟他吵一吵,看他会不会让我,如果让了,那么说明他还是懂我的担忧,理解我的感受,那就彻底原谅他。
想到这里,她少有地故意扯开噪子,如泼妇般大嚷起来:
谁?究竟谁先吵起来的?你知道人家在家等得有多担心多难过吗?你还有理了?还向我嚷了?
只是这一扯,嗓子扯得怪不舒服。
然而……然而,他简直“配合”得完美无缺,丝毫不示弱,用盖过她的嗓门冲她嚷:
不是你先吵的?!!不是你先吵的?!!
他用同样的声调重复三四遍,似一定要在气势上盖过她,一定要吵赢,让她先闭口。
小儿在一旁弱弱地说:我觉得妈妈说的对。
小孩子还知道讲理呢!她恨恨地想。
怕吓到孩子,她刹住情绪,先闭口了。
然而,委屈的情绪刹那在心头倾泻,直逼鼻头和眼窝。鼻子一酸,泪珠便断了线。
她气气地冲到房间里,一头倒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泪水浸入枕头。
刚才在等他们父子时她已将晚饭早早做好。她以为他可以不顾她,至少不能让小孩一直也饿着吧!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他与孩子仍在书房只是各玩各的。
她泪眼朦胧摸出手机看时间,都快晚八点了。
不能饿着孩子!
恨恨地抹抹眼泪,她走出房间,到厨房去给小儿装好晚饭,叫小儿到厨房吃晚饭。
他竟也悻悻地腆着脸,跟着小儿来到厨房,走着还自嘲说:怎么没叫我呀!在厨房他指着装好饭的小儿的饭碗故意问:这是给我装的饭呀?
没你的饭碗!要吃自己拿碗盛!她硬硬地没好气说。
他乖乖地自己拿碗装了饭,还开了一瓶啤酒,倒了一杯,故意放在她手边。平时她会跟他一起喝点啤酒的。
才不喝呢!她想。虽心里已有些软了,不然刚才不会跟他说话,要他自己盛饭。只是现在一时还抹不下脸跟他一起喝啤酒。
她默不作声地极快地恨恨地将晚饭扒拉进了肚里。全然不知味,只觉得狠狠地吞吃饭粒也是一种解气。
晚上睡下时,她想着想着,仍委屈得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他看在眼里,也不安慰,只是沉默。
第二天,他打她电话,只是闲话。她接了,语气有些硬。
第三天,他们又互相商量着家里的一些事情,又开始有说有笑了。
——这就是生活!生活总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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