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家里订的《十月》、《当代》、《收获》、《大众电影》、《参考消息》等报刊杂志和书架上爸爸的医学书籍、鲁迅杂文就是自己所有课外读物。
从《十月》、《当代》、《收获》上见识了不小的小说。它们中的绝大部分对于自己来说都只能说是看,谈不上读。只有两部小说属于例外,算得上是阅读了的。这其中的一部是《当代》上刊登的苏叔阳的《故土》。再有一部是早已记不起名字了和登载它的杂志名字的小说,一部关于始皇帝焚书的小说。《故土》使自己意识到时了社会的存在,社会的多样和复杂,多少懂得了些心理与社会的关系;后者真正让自己明白了历史与现实的关系,知道了小说作者让两者恰当地联系起来表现出的竟然是让人大呼敬仰的担当。《故土》给了在自己之外理想之外还有个可能不那么自己不那么理想的群体存在的感觉;焚书的小说告诉自己历史事件和状态完全可能再现和重复,因而自己的思想里从那时有了懵懂的警觉和怀疑宣传的意识。
中学后,再也没有认真读过《十月》、《当代》、《收获》这些杂志。虽说在书摊上、书店里看到它们时仍非常亲切,确实也不曾翻阅过,甚至都不曾靠近不曾拿起过。倘若不是今天读到的一篇文章,都不可能想起它们还存在。
《十月》、《当代》、《收获》影响了自己,或显或隐,就如同鲁迅的文章或明或暗地影响着自己一样。所有这些都不是记忆,记忆标定不了现今的自己。这些也已经超越了早先知识的范畴。所有这些已是自己的观念、所遵从的价值甚至是自己灵魂的细胞。
获得方式已经多种多样了,表达方式也多元了起来。在此之外,还有依恋方式,这是目前倘可讨论的。倘若它还是相对稳定的话,也许这就是这里的希望所在。
2012年07月17日15:15 文学杂志:活着,艰难但纯粹 [补记] 本报记者 张黎姣 《 中国青年报 》( 2012年07月17日 09 版)
“和同学聚会,说起30年前满街文学青年,不看《十月》、《当代》、《收获》、《译林》什么的你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如今满街不知什么青年,反正还看《十月》、《当代》、《收获》、《译林》什么的你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哎,说真的,这几本文学杂志还生存着吗?”网友“叶文的一叶无话”在微博上这样发问。
这些纯文学杂志还未退出历史舞台,但眼下它们确实生存艰难。
就在6月26日,于1994年创刊的纯文学杂志《大家》,因被曝出其“理论版”一号多刊收取版面费,而被云南省新闻出版局责令其停刊整顿。一时间,众生哗然,该杂志被指“敛财”。
如今,像《大家》一样面临困境的纯文学杂志并不少。可就在30多年前,杂志《十月》第一期出来后,北京文学圈的人奔走相告,作家刘心武的作品《爱情的位置》经电台广播之后,竟收到几千封读者来信。
这些“礼遇”,恐怕是当下的纯文学杂志想都不敢想的。
在文学杂志发表作品曾是文青成才之路
作家鲁敏的成名过程“非常老实也非常典型”:投稿、发表、选刊、获奖。
“我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是《寻找李麦》,刊登在当时天津的《小说家》杂志,同期刊发的还有作家严歌苓、二月河、陈丹燕的作品。”能同这些名家的作品共享一个文学平台,这让鲁敏感到荣幸。
投稿给纯文学杂志,对鲁敏来说,可谓是最传统、正宗的“文学青年之路”。《寻找李麦》一经刊出,鲁敏很快就接到《十月》杂志编辑的电话,向她约稿,她的写作之路便由此开启。
在许多作家眼中,纯文学杂志的地位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相当一部分作家有个习惯,小说要先在杂志发表,然后再交付出版。这不仅是一种传统的习惯性模式,更是一种带有专业姿态的亮相。比如,马原的《牛鬼蛇神》要先在《收获》上发表,毕飞宇的《推拿》要在《人民文学》上发表。”在鲁敏看来,这种发表,带有一种风格定位的“密码”,因为不同的纯文学杂志,标准与风格完全不一样,所以这种发表,在专业圈内的影响与传播很特别也很重要。鲁敏的新作《六人晚餐》就遵循了“老路”,从《人民文学》中走出。
于很多作家而言,文学杂志不仅是作品的第一扇窗,更是对其作家身份的认证。
“回溯过去,纯文学杂志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是文学第一阵地。1949年以后,杂志变得更重要。那时,得到官方认可才能变成作家,才能出名,所谓认可就是在杂志上发表作品,这标志着作家的身份和地位。”著名学者止庵说。
不仅如此,纯文学杂志在信息并不发达的时代承担了更多功能。止庵说:“许多读者了解文坛动向、信息,都是借助杂志。”
《十月》杂志的常务副主编陈东捷仍记得上世纪80年代对文学写作者和阅读者而言,是一个疯狂的黄金年代:“那时的文学期刊几乎享有第一媒体的地位。作家作为明星被追逐,杂志像今天的iPhone一样被抢购,高分考生争上中文系。”
近年来,对纯文学杂志生存的讨论仍有,但直至《大家》出事,人们才将目光再次聚焦在文学杂志的困境上,而一味将责任推给一本杂志,是不是有失偏颇?《收获》杂志编辑部主任叶开认为:“《大家》卖版面事件被误导和夸大了,如此优秀的文学刊物,竟到了靠办边缘刊物生存,本身就是文化界的耻辱。一些省给几百本印量的杂志动辄几百万元资助,而更卓越的《大家》一角钱没有。为何没人追问那些花钱买版面的人都是谁?学术体系评估为何如此可笑?”
纯文学已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纯文学杂志的黄金年代是否还会再来?
自娱自乐还是死而不僵
“全国的纯文学刊物就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卡拉ok式的自娱自乐,为了培养本省作家,没有市场影响力,多数是这样。还有一类是《当代》、《十月》、《收获》等,这些刊物属于每况愈下但死而不僵的状况,还能勉强自负盈亏,不过已谈不上发展。从商业的角度讲,每况愈下就是没有什么经济效益。”《当代》杂志副主编洪清波对当下文学杂志现状这一问题,已经被问烦了,他认为纯文学杂志的现状是有目共睹的。
有的自娱自乐,有的死而不僵,却难有一本纯文学杂志有从前的影响力,它缘何走入这样的囧途?
在鲁敏看来,缺乏资金支持是原因之一:“据我所知,中国目前一流的文学杂志,背后都有具有艺术眼光和文化担当的资金支撑,有政府的、也有企业的,这种支持值得尊敬。但也有很多杂志缺乏这种支持,因而质量下降,发行下跌,进入恶性循环。但跟文学的好坏无关,只是地域性的财政习惯、文化传统、思维习惯等多方力量博弈后的结果,带有一种很强的‘时代感’。”
鲁敏为没落的纯文学杂志感到惋惜的同时,认为淘汰与退出机制也是必要的,“优胜劣汰,这是艺术与商业的共同点”。
缺乏资金支持是原因之一,但并不是唯一的原因。自去年起,《收获》杂志就提高了稿酬,他们得到相关文化部门的财政支持,专款专项用于发放稿酬。在叶开看来,除了钱外,杂志还有其他问题。
“现在不像上世纪80年代,好作品迭出,那时候做编辑很幸福,不断地看到好作品,也急着想要让它们刊发,但现在,有些作品对于《收获》的标准来讲,是有些牵强的,但是在没有更好作品的时候,我们也得发。”作为一名编辑,叶开比任何人都期待能有好的作品出现,然而,“现在许多年轻人的写作,来不及修改和锤炼,这是相当心浮气躁的做法,是对文学的不尊重”。
除了缺钱、缺稿,杂志本身的功能也渐渐丧失。电视、网络等媒体迅速发展,信息能有效、快速地传播,连出书的周期也在缩短,相比之下,杂志就变得有些“尴尬”。
“原来大家会从杂志上获取新闻,现在我们有更多的途径,因此,杂志与现实的关系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丧失对应时间的关系。此外,上网很容易,出版又非常发达,一个月后,杂志上的作品就可能出版上市,读者怎么会着急买杂志呢?”止庵认为,在功利性选择中,杂志变得弱势,命定如此。
洪清波承认《当代》的读者存在断层,年龄偏大,此外,比较专业的读者也不读这些杂志,转而读畅销小说。“我们做过实验,把杂志推荐给爱读书的年轻人看,他们也很喜欢,所以宣传很重要,应该让年轻人知道这些好文学的沃土,尽管沃土也长‘草’,但不能因此否认它。”
坚持门槛还是让杂志更“杂”
纯文学杂志遭到“围剿”,很难突围,那些仅靠文学理想留在文学杂志社工作的编辑们该如何坚守?
洪清波说:“我们必须接受现实,大家现在读文学就是为娱乐,没打算提高,没打算审美。因为读者有这样的需求,作家会迎合读者。这几家文学刊物努力想不浅俗,可不浅俗的结果是,影响力越来越小。”
尽管如此,洪清波仍认为“坚持杂志的‘门槛’十分重要,纯文学环境不好,但也不要轻易放弃一些东西,该坚守的就要坚守”。
对此,陈东捷十分认同:“现在的确是一个追逐财富的时代,在大众内心,有关财富的梦想很大程度上取代了上世纪80年代的理想主义激情。30年前大家排队购买诗集,现在诗人出书基本靠自费,而企业家传记、经管类图书屡屡出现在图书排行榜前列。现在剩下的读者都是相对固定的读者,他订阅或购买一份杂志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习惯和对这本杂志的认同。如果杂志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的话,一部分传统读者会弃之而去,而面对激烈的媒体竞争,想发展全新的读者没有多少胜算,所以文学期刊的改版转型鲜有成功者。”
正因如此,“《十月》不制造概念,也不刻意地追求大的变化,只是根据文学的发展和创作阅读的变化进行细部的调整,所以多年来一直保持了相对稳定的状态”。陈东捷希望《十月》老老实实做自己分内的事。
在这一点上,叶开也深感英雄所见略同:“《收获》不会为迎合大众的口味去改变,我们的变化只是相对的。”
然而坚持是否就能留住读者?
止庵认为,文学杂志应该把自己变得更纯粹,具有别的媒体所不能替代的特性,它的任务就完成了,读者有具体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去看杂志。
但止庵也觉得现在的杂志实在不够“杂”。“呆板、单一,栏目多年不变,使得文学杂志成了一个小圈子。杂志的面貌应该新鲜些,丰富些,读者才会增加,现在有些杂志在走绝路,在这种情况下,把纯文学杂志的困境完全归咎于文学现状是不对的。”
杂志本身需要得到改观,也需要有更多的读者真正走到纯粹文学中来。不过这些文学杂志编辑倒并不悲观:你关注,我们欢迎,你不关注,也没问题,因为这年头,冷门也完全能生存。
当然,文学永远不会灭亡,只是形式上的转变,我们不会失去文学的空气。
鲁敏说:“文学一直在发展变化,从诗词赋到散曲、小说,从期刊到门户网、微博,文学的‘强势’文体、‘流行’文体也一直在更演,但文学对我们的影响,不会变。”
她相信,很多年之后,人们仍然会因为一个很棒的虚构的故事而热泪长流,很多年之后的一个五岁孩子,依然会需要一个睡前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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