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聚会,楚王来迟了。他解释,洗了碗又拖了地才过来……我们几个女人皆唏嘘感叹!在这里我想说,一个进得厨房出得厅堂的男人,绝对是好男人。
看一个人的文字,看的也是那个人。楚王说,心灵里真正喜欢的东西,一定不要作为职业,否则就有太多世俗的压力和扭曲的东西。比如文学、比如书法,比如音乐。或许正是因了这份单纯,他的文字不带一丝匠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派真性情。
楚王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他说:把简单的小事情,坚持做好,就行了。只是,坚持做好小事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少人大事做不了小事不想做。倒是他这样一路坚持下来,最后这些小事成就了他。工作、家庭、孩子的成长教育,包括写诗,都是。
“人生总是大事少,琐事多,因为这琐碎,那时间就不成块了,全被生活弄零碎了似的。实际上每一天的光阴都有如一匹布,裁下工作,家事,睡眠,就只剩下小布片了,那小布片往往是做不成衣服也做不成铺盖的。能把零星碎布拾零起剪成像样东西的人,都是不寻常的。”这是我喜欢的一位女作家的话。
楚王的不同寻常,就是他很会利用时间的边角料。他的诗,大都是在上班途中出差途中或者某个小小的闲暇中诞生的,在我们把这样的小时光,三文不值二文浪费掉的时候……《经过安阳》《经过皖北》《夜宿京津花园》《北京的暴雨》……都是这样写出来的。这些诗有着深厚的人文历史地理知识作底蕴,所以象百年陈酿,滋味浓郁回味甘醇。
《南京,南京》
去苏州的路上
掠过南京的六朝繁华
怎样的花团锦簇
才能遮盖钟山的沧桑
故都不语,雨花台对着莫愁湖沉思
夫子庙的喧闹
在楼群中显得渺小
很难逃避那些历史
城市与记忆形影不离
……
一个城市的记忆有多久?有什么敌得过时光?真的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一如他诗中所说的,历史,城市,记忆,都不过是几条线。以古观今,什么重什么轻?今人是否会多少有些感触?我也说不清。但是至少,还有他的诗歌在描述和记录。
尽管很多诗,都是在行走的途中写就的,但是这个恋家的男人,其实是不喜欢漂泊的。在《漂》里,他写道:
进入燕赵腹地
雨水像瀑布一样垂直泼下
……
路上的寂寞
像雨点一样多,一样密
无法回避
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同样脆弱,只是男人真情流露的时候,大都选择背对着人。这个写诗的男人,情感多了一条出口,他把自己那样安心地交给一首首诗,就象我们小时候,那样安心把手放在大人的手中。看他的《父亲的房子》,我看得眼眶湿润。
……
小河的堤岸旁边
曾经种植的地,草籽花茂盛
很多年前他在那里种下麦子,稻谷,希望
后来我们把他的房子也种在那里
……
母亲说,以后她搬过去陪伴父亲
父亲在那边就不再寂寞
……
母亲说话的时候很安详
没有了先前的悲伤
我调转头去,看到春汛来了
眼泪泛滥成灾
这是一个内心有爱的男人,不止是对家人。他的目光,经常投到生活中的小角落小人物身上。我读这样的诗歌,总是读得很慢很用心,然后就读到一个男人内心的柔软和慈悲。比如《擦鞋的妇人》、《换煤气的老头》、《乞讨者》系列……
《擦鞋的妇人》
穿过街道,车流,小雨
还有喧哗的人流,人心
擦鞋的妇人没有周末
没有晴雨天……
……
妇人守在门外
在雨飘洒的边缘等候
等候下一个经过的客人
那两枚硬币
是孩子明天的早餐
《换煤气的老头》
总是在鸟刚刚鸣叫
他的高声叫卖开始嘹亮
惊醒了许多的梦
那时太阳还没有照常升起
……
在《乞者的自白》的里,他说:
……
高贵的人
不要丢下怜悯的眼神
在游走的尘世中
我们都是生活的乞讨者
无一例外
在游走的尘世中,我们都是生活的乞讨者。谁也不比谁卑微谁也不比谁高贵。不是所有人能认清这一点,不是所有人能这样放低自己的位置的。
我一直觉得一个好的男人,骨子里一定有着农夫的特质,那就是对土地和粮食的热爱,就象一个情到深处的人对情人的爱。《芒种》是所有诗中,我比较偏爱的一首。诗歌的生动活泼明亮和喜庆,让人感受到天地间生生不息的爱!
约会的季节
她们一穗穗的弯下腰去
害羞地低头
渴望着与大地的亲吻
发育如此饱满
胀鼓鼓,让人垂涎欲滴
戴着草帽的情郎
在金黄色的阳光里
手指轻柔地地拂过她们
弯曲的腰身,满足,暧昧
迎娶她们进屋
然后在下一个时刻滴下种子
生命如此繁衍,周而复始
留下生活的根
认识楚王的时间愈久,愈发觉得有一种朋友象镜,能照见自己身上的不足。有时候我问自己,为何他做得好的,恰恰是自己欠缺的?于是反省,于是自责。
其实在这里,我不可能一一说尽他诗歌的好。对于诗歌,我有点头发长见识短,说着说着就开始心虚,怕自己说错了。语言对于一个人很多时候会显出无能为力的一面,它不象一件布料可以量身定做。那么,还是,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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