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颗流星
急匆匆赶回医院,我实在不能预料一些状况,虽然明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可心里就是不踏实。
老妈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倒没什么可担心,我担心的是女儿。虽然十八岁了,自理能力也很强,但我真受不了她的夸张行为。
每次走进回家门,第一件事便是洗澡,然后里里外外换衣洗衣,说外面空气都是脏的,一天出门三次,便会折腾三次;她会从床上捏起一根头发丝,哇哇大叫着喊床脏了;稍微特殊一些的气味,根本就闻一下就吐;只要不是自家车,宁可走路也不坐。我常常骂她,在外读了几年书,读出了大毛病,也一直在纳闷:一向粗线条大咧咧的我怎么会生下这么个奇葩女儿!太嫌弃她的大惊小怪,也太嫌弃她的过分干净,所以,老妈生病这些天,虽然她一再要求陪床,我就是不答应。
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到场,我会寸步不离守着病床上的老妈,是不会用这个挑三拣四,极度洁癖的女儿陪床的。
一个上午,我都在担心,老妈的大小便那个小丫头能照顾得好吗?她会不会嫌脏?
马上就是午饭时间了,想必老妈在饿肚子。或许小丫头闻不惯医院浓重的来苏水和84消毒水的味道,正吐得昏天黑地,顾不得照顾老妈了吧?
病房门开着,里面传出她们祖孙二人的说笑声:
"姥姥,这豆角挺烂的,您嚼得动,吃吧!"
"这豆角豆儿给你吃,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恐龙蛋'!"
"哈哈哈……"
这是吃上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放宽了心索性站在门外听听这祖孙俩的壁角。
"姥,说起小时候,我记得我那时特别愿意睡觉,因为一觉醒来,往枕头底下一摸,就能摸出'老神仙'奖励我的果冻。"
"哈,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果冻有这个胶那个胶的,让你吃了好几年垃圾食品。当年你没想到姥姥姥爷就是那个'老神仙'吧?"
"哼,姥姥是个大骗子。用垃圾食品把当年的我骗得那么乖!"
"嗯,现在你长大了,姥姥想骗也骗不成喽!"
"哈哈哈,姥姥现在还想骗我吗?你敢骗我就敢上当!"
"这丫头,我不骗你你开始骗我啦!呵呵,吃呀,吃这块鱼。"
站在门外,我能看到老妈坐在床上,女儿正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她姥姥吃饭,姥姥让她吃,她就直接把鱼块放在自己嘴里。我惊呆了,她不是从去年开始不吃鱼了吗?说鱼会让她过敏。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们居然共用的一个勺!在家她爸爸用了她的杯子她都要洗了又洗,刷了又刷的,还一再强调,她用的东西要跟大家的分开,不能混用。
突然想起女儿三岁时的稚语:"姥姥,现在你喂我,等我长大了,也喂你。"当时老妈是大笑着说:"丫头真孝顺,姥姥可不盼着那天!"
老妈不想自己变老,不想被别人照顾,可岁月不会舍弃任何人,不会只让孩子长大,而不让大人变老,女儿当年的话也一语成谶一一"等我长大,我会像当年你照顾我那样照顾你。“羊跪乳,鸦反哺"是动物的本能,孝心孝道也是人的本能吧。
床边的女儿正一面微笑着咀嚼,一面细心地用勺子将饭盒里的大块鱼肉切成小块,送到她姥姥的嘴里。那动作是那么纯熟,那笑容是那么自然,是发自心底的舒坦。我忽然觉得那动作,那笑容都似乎闪耀出一种光辉,这不是一颗流星,而是太阳,温暖着世界,温暖着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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