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璃了。在青青的山坡上，她穿着华丽的衣服，满脸光彩。
　　 璃告诉我，寒要在这里和她见面了。于是，我们安静地坐在山崖边等待，崖下是深不可测的渊谷，云雾朦胧。她转过头说谢谢，我默然看着她清澈的眼。璃，我也一样在等待，不是只有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澄蓝的天空只剩一片惨淡的红。璃起身拉住我的手，决然往回走，我分明感觉到我手心里冰凉的颤抖。“璃……”“叶子，寒一定出事了，否则决不可能负我。”“是的。”我低头。璃抬眼，目光丢失焦点。
　　 远处，突然平空出现一群衣着鲜艳的孩子，平空的。他们欢笑着奔过来。璃羡慕的看着他们，“他们多快活，多幸福啊。”璃，当时我真想说，幸福其实是幻觉，一种给你一秒美妙感受却要你一生追逐的幻觉，不能相信它，不能期待啊。没有谁可以真正幸福，无痛的幸福。可是我没能说，我们都楞楞看着那群孩子，笑着闹着的孩子，从我们身边跑过，跑向山崖，然后毫不犹豫的，一个一个跳了下去，一瞬间，恢复沉寂。我们都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巫师说我们都是神捏出的泥偶，从出生起我们该学习的就是顺从，顺从命运，顺从神意。
　　 可是，我不信。我不要顺从。
　　 璃父王找到我和她，对哦，她是公主啊，一个沉寂千年古楼兰国第一美人。她有慈爱的父亲，热爱她的人民，富足的生活，即使没有我，一个愿随时为她而死的侍佣，也拥有太多，所以，她为寒而痛。这是命运。
　　 一个昏黑的雨夜，坐在暖车里舒适暖和的璃，缩在墙根湿冷发抖的我，在街角相遇。璃撑着伞走过来，带着一件袍子。璃问我可愿跟她走，那般温柔眼神，我以为死了见到天使。这是神意。我从此不属于自己。
　　 然而，也许，一个人是不能被太多人牵挂的。璃，你那么善良，那么受人喜爱，于是，寒不能再成为其中一员。所以，寒爱上我，一个古怪冷漠的女子。
　　 是的，璃，我早知道寒会失约，早知道。但我无法说出口，我无法看你美丽的眼刹那黯然，我也不会给别人机会。尽管，我一直是残忍的，可我想为你找到不那么残忍的方式。
　　 幸好，璃也不是爱流泪的女子。因为每一滴眼泪，都是心被擦伤流出的血，而我晕血。现在，她只是沉默的坐着，手指冰凉。
　　 “叶子，他们又来了。”璃突然抬头望我，深深的，“他们跟我招手，要我走了呢。”我紧张地问：“谁？去哪？”她没有回答，眼睛空洞得可怕。“叶子，他们多开心啊，那里一定很美呢。”我一下意识到他们是指下午那群奇怪的孩子，已经死去的孩子。那么，璃，难道也已经……我惊慌地拉住璃失声大喊，她则已经开始变了。红润的脸苍白起来，竟有微微的青，颈间出现两道伤痕，似乎汩汩冒血，却没有一滴流下来。原来，璃早已死去。
　　 那时我真的害怕了，因为璃慢慢靠近我，声音暗哑，无神的眼摄住我，“叶子，我怎么死了，我怎么死了？是谁杀了我？悄悄杀了我。是不是你？”我开始不住发抖，还因为心痛。我抱住璃单薄的身子，大哭起来。璃无言，缓缓流下一滴泪，鲜红鲜红，灼痛我整个脸。然后，璃转身消失，那一瞬，璃，你一定笑了，我的确看到了。
　　 璃该笑的，因为，我用爱情杀死了寒，尽管他说是为证明够爱我，我只冷眼看着他跳下悬崖。这样，璃不再寂寞。我不相信不能改变宿命，我做到了。在那里，他就能给璃无痛的幸福了，我则还清今生的债。
　　 但是，我是自私的，我留下了寒的一粒纽扣。来生，我终是要找着去的，还今生欠他的债。
　　 但我却醒了，桌上一张照片欢欢喜喜，三个人的合影，在密密的小树林，金黄的阳光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