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海。
高架云雾一样的缠绕,好象我和明不停纠缠的身体。
我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用身体对话。他在我身下嗷嗷呻吟,扭曲的脸好象上海早晨拥堵的交通,他的手在我胸前狂乱的抚摩,喉咙里发出干燥的欲罢不能呼唤:你这个小妖精……
我们在地板上,动物一样胶着,彼此吞没。
喘息,手指,呻吟,扭动,狂燥,力量……明,我要把你吃掉,吃掉。我咬牙切齿的呢喃。
明抓着我肉鼓鼓的屁股,火山爆发似的一用力……高涨蓬勃生灵般的绝唱瞬间回荡在黑色潮湿的空中,口腔,山洞一样的撑开,久闭不合,好象我裸露了整整一个夏天的缺口。
从他泥土一样袒露的肋骨上,翻身倒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明的手指在黑暗里西里唆罗的摸索,一触到我的食指,如获至宝的牢牢握住。空调咯咯作响,机械的冷风钻入浑身浸润汗水的毛孔,春天在皮肤下漫漫发芽。空气中漂浮着复杂的生命的味道,颓然的激情散落在蓬荡漾松的发丝间。
平息了几分钟,明转过身来抱我在怀:“可可,我差点死了。”
2
起身,卷曲着赤裸的身体,坐在书桌台上,粘稠的液体,依然在生命里欢跃流淌。这个纵情的季节,在我身体鲜活绽放,好象整个城市的白玉兰灯一起闪亮一样。
轻轻舒了一口气,抱着身体,眼光移向十四楼外基尾虾一样跳动的夜景。高高架云雾一样的缠绕,好象我和明刚才不停纠缠的身体。车流鱼贯而入,川流不息,仿佛一场场随时会爆发的情欲。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倒在这个人怀里,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爱到想死。我们的身体不属于彼此,只是暂时互相取暖的对象,谁说爱情是一面可以遮掩寂寞的帷幕,谁说情欲是青松旁的山涧美露,谁说永远不会忘记时候,俯身亲吻我的嘴唇。
3
上海潮湿的夜空,在等待你。
明依偎在黄浦江的栅栏上,幽幽的说,就是这句话,让他心头一动,对上海这个弥漫着殖民地气息的城市充满了幻想。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从南京路逛到外滩。六月的夜,涌动着潮水般湿润的江风,我背靠着栏杆,任万国建筑群一气呵成的恢弘与斑斓的璀璨像风一样扶过刘海。
一直以为,眼里掠过的风景是怎样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和谁在一起欣赏它。如果这个人是你所仰慕的,那么天人合一的喜悦一定属于你,世界美妙的雏形将在你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如果,你是孤单一个人走在繁华似景的国度,那么你有可能体会到深刻的孤独并获得行而上学的安宁和恬淡。但倘若,和你步入滚滚红尘的身边人,无法洞悉你生命攀延交错的枝干,彼此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在汪洋般无边的风景里你惦念的人在空气中若隐若显,仿佛垂手可得,却海市蜃楼般消失,那么孤单的泉水就好象赎罪的毒酒,你不得不一饮而尽。
身后的烟火,天女散花似的降落在江中,焚烧的裂焰在深邃的夜幕里爆破的绽放,好象传说中不死的火鸟孤注一掷的挣扎。置身在星火流转的夜空下,凝视着明比孩童更明亮的笑容,第一次觉得,上海的夜晚,不再焦躁的孤单。
4
吻。
电光石火一样燎原。
我曾不只一次的思考过,蝴蝶一样停绕在他身边,不是因为他的容貌,无关他的才华,也不是他细腻的周到,而是因为他用人类最原始的情欲激发我深藏在潜意识里,不为所知的冲动和欲望。
黑暗中,摩托罗拉手机在他掌心里散射的光芒,毫无防备,刺入双眼,我轻轻唤了一声,来不及扭过头,唇,被两片焦热的花瓣紧紧包裹,甜蜜的汁液瞬间流汇成汹涌的汪洋,跳跃、翻转、缠绕。
两具燃烧的身体,不知不觉,贴的密不透风。手机跌落在空气里,昼亮的光,渐渐暗淡,世界黑暗一片,只有犀利的风声。
我不知道那风声里,有没有所谓爱情。
5
濯西。
凌晨两点,消息濯西,告诉他我和明的暧昧关系。濯西曾说过,午夜是灵魂打开窗口的时候,随性而灵动。曾有过一段灵异的时光,他会在万籁具静的子夜,发消息告诉我,他曾喜欢,在半夜,沿着月亮苍茫的银色光迹,从窗口爬到屋顶,一个人,仰望辽辽无边的天地。在最靠近内心最靠近世界的时刻,自由,呼吸。
这样的濯西,是我万分喜欢的,对于和明,他只是唤我傻傻的孩子,让人心疼,一句责骂的话也没有。我躲进孩子的字眼里,突然就伤感了起来。在明的面前,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可以爱或者恨。可在濯西一望无川的眼神里,我娇小,稚嫩,甚至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娃儿。
濯西说的没错,我的内心不愿意长大,想一直做个娃儿,却被无法意料的事情,逼着向前走。走着走着,就没有了方向。他说我是个贪爱的娃,明用一点点无力的爱,就把我给贿赂了。
有时候,我在想,我和濯西不符合这个世界的秩序。我们在以各种方式破坏它,他比我更彻底,我比他更迅速。
我知道濯西为什么会无端的骂人,会不停的骚扰别人,为什么有时候很冷静有时候很疯狂。五花八门的遭遇,灼烧了内心的平衡,大大小小的焚坑,干瘪成断裂的伤痕。我们在身体的两极上跳着妖艳的舞蹈,旁若无人的,却没有力量将断裂整合成一个新鲜的生命,这是我们的悲剧。
明是不会明白,我和濯西涟漪一样的含情脉脉是一场焦灼和无奈。他只是问,可可,你是在游戏生活吗?不是的,明。是生活在游戏我,因为嫌我太认真。
6
上海,依然璀璨夺目,东方明珠的热烈没有输给任何在江边热吻的男男女女。
而我,始终流浪在市井小巷,和一群裹着睡衣,顶着鸟巢的老老小小,挤入塌实而平淡的生活。
一切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夜晚,路过江宁路,威海路,人民广场的时候,还是禁不住一次又一次被这个城市的精彩打动。我想,我还是应该认真的活。
叶沙说过:任何扭曲的情感,一旦涉入,就好象陷入沼泽,身不有己,想再爬出来,非常困难,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避免它的发生。
一狠心,疏远了明。
每天上班下班,生活平淡却充实。没有时间想念明,也没有时间消息濯西。他们好象是,这个夏天,炎热尽头一场华而不实的梦。
只是没想到,忘记一个人,竟如此一如反掌。
7
直到,某个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明,轮廓分明的站在黑暗里,好象沉睡了千年的兵马俑,哐的一声,他身后的沉重铁门徐徐的翕开,刺眼的光芒,以雷霆万钧之势,穿透稀薄的空气。只见他缓缓的张开双臂,当整个人好象被订在十字架上的耶苏时,蝴蝶,成千上万的,海浪一样从光的源头风涌而入,汇成澎湃的蝶海。翅膀,舞蹈,光芒,幻影,精灵。
——可可!
在明的呼唤里,汗流满面的醒来。周遭一片漆黑,没有班驳舞蹈,却再也无法入睡。梦魇,是明的灵魂吗?
推开门,小心翼翼的爬到楼顶。45度,仰望浩淼的苍穹,明的脸和一道亮光,一划而过。犀利的风,诡异的送过脸旁,明,我依然不知道这犀利的风里,有没有所谓爱情。但当我凝望苍茫开阔的天幕时,清楚的知道做错了。明,这个夏天,我们的确错了。清朗的月光,洗涤污浊的灵魂,濯西也一定是在这样的时刻,省视自己的内心。我双手合十,屹在天穹下,虔诚忏悔。聪明的,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无知。原谅我在这个婉转的伤夏将灵魂放纵。原谅我对所有的人背叛。原来我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娃儿。原谅我想一直往前走。
那些过往会一直记得:浦江的夜风从我们的脸旁寂寞而过,你拉着我手,奔波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早上醒来亲密无间的拥抱;你抚摩着我的脚趾,抵在下巴轻轻摩挲,缓缓念叨:喜欢,喜欢……
8
濯西说,我会为了自己,为了你的喜欢,好好的生活。
濯西,我会为了自己,为了所有的过去,现在,未来,好好的生活。濯西,你要相信我,不再那么任性,不会再随意放纵自己,不再肆意忘形,相信我会长成一个好娃。濯西,或许,我们是有力量掌舵自己的生活的。
濯西说,感情好象一个娃儿,会漫漫长大。
我们会漫漫长大。
清晨的上海,推开窗户,鸟语花香,早锻炼的木兰曲,绵绵不绝。卷起裤管,步入生活的公交。
好几次,听到有人唤——可可。
回头望去,清晨的路上,空空如野,只有几只粉嫩蝴蝶在晨光的浪尖上,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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